爸爸给我买了一辆凯旋闪电敞篷车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用再(过分地)担心丹尼尔或者(无法自拔地)痛恨肖恩,我甚至不用再为妈妈而感到(明显的)苦闷。
因为,我面前终于有了一件我明确知道该怎么去修复的东西了,而且我还有爸爸的支持。
买了车以后,他看起来也轻松了很多。我想那是因为他知道他带回家的东西会让我高兴,所以他也会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来到车库的时候他还没那么高兴,但那可能是因为敞篷车到店时,他还没把我拉到店里。我所说的到店,实际上是指那辆车被拖到店里的意思。到店时,那辆车并没有轮子、车窗、方向盘和变速箱。
爸爸和我都咧嘴笑着:“很棒,不是吗?”
何止是棒。这是在一个漫长的周末深夜,爸爸和我,伴着霍尔与奥兹的音乐,还有可能永远无法洗干净的指甲。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
是的,丹尼尔、肖恩和妈妈的事情仍然挥之不去,但还有些梦是那么甜美,需要去细细体味。
呵!这敞篷车多棒啊,或者说等我和爸爸把它修好之后它一定很棒。
我在爸爸背上装成打鼓演奏的样子,等着爸爸把车罩拿掉,我好一睹宝贝的芳容。
是的,好吧,那只是一部分前奏。为了让我有点儿心理准备,爸爸已经预先跟我说了些它残酷的现状,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令人震惊。
“你是在一个装满冰块的大浴缸里发现这个肠子被缝得里外都是的家伙吗?”爸爸对我皱着眉。我补充道:“你知道,很显然,她的‘器官’被摘除了,然后卖到了黑市里。”
“老说笑话。我告诉过你她已经被‘剥削’得差不多了。”
“是的,但是……”我从那个无人驾驶的车窗看进去,“有人拿走了它的刹车踏板,谁会这么做?”
爸爸看着我爬到座位上用手仔细抚摸着这辆车的每一处:“工作量够大的,肯定得花好几个工作日,还得加上周末。”
从我十四岁开始,他就一直在帮我找一辆凯旋闪电敞篷车,我俩都在找。我们发现过一些车况不错的,甚至比较好的,但爸爸都放弃了。因为我们想要一种仪式感,那辆车要我们两个人去检查每一个阀门和软管,甚至每一个螺栓和接缝。我想要一辆闪电敞篷车,但我真正想要的是一辆我和爸爸一起重新打造的敞篷车。
“但是我们能搞定它,对吧?”我从底盘下面钻出来,“我是说,我们能让它重新跑起来吧?”
“当然,我们能让它跑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它会非常完美的。”
最初的零件评估很简单,因为很多零件都没了或是很明显需要更换。到真正开工时,我们发现情况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糕。有很多零件还能再利用,爸爸对不用花光我的积蓄就能弄到其他零件充满信心。在那之后,修好它就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了。
我把日历从墙上拿下来,放到工作台上好让我和爸爸看。我迅速往后翻,并在一个日期上画了个圈。
“这天是完工日,到时我就不用再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那么我们剩下……”我开始掰着手指头除去周末的时间,再加上平时加班的时间。考虑到爸爸还需要修理他的卡车,更别提还有辆马自达和两辆其他车待修,这样他必须在修理那些车的同时兼顾我的闪电敞篷车。我还必须考虑那些在修理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突发性因素和有可能发生的零件推迟到货的问题。
不可能完成。也许爸爸会看在可怜我的分儿上,让我开辆四轮的其他车而不是蹬着两轮的自行车去学校。我看着那辆敞篷车,不管要花多少个礼拜的时间,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正准备合上日历时,爸爸阻止了我。他在我开学前的那个周末画了个圈。
“我们一起弄,应该不是问题。其他的车可以等一等。”
我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他的卡车、那辆马自达和其他的车。他打算让所有这些车给我让路——那些实实在在帮我们挣钱的项目——先来帮我修好我的车。
我抬头看着他:“你非常爱我,是吧?”
爸爸看起来有些纠结的样子,搞得我们很尴尬。幸运的是,这时前面的门铃响了。
“因为特别爱你,所以我打算让你负责换机油,这样你只需要在我去吃午饭的时候过来就行。”
“好的,我会的!”爸爸离开后我跑去开门。我为这值得的一切而感到开心。
我只需要换换机油就行了,我边这样想着边打开了门。
是我那刚刚遭袭的邻居。
我们都愣在门口,丹尼尔无法往前一步,我也无法后退一步。
他戴着墨镜,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他眼睛上的瘀青。我双唇紧闭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肖恩打他打得有多重。他的下巴上还有一处瘀青,我的难过之情也随之而来。
“你的脸……”我往前一步,丹尼尔立刻后退一步。这是件好事,虽然让我感觉受伤,就像一块金属从打磨机上飞了出来,径直刺进了我的胸口,但它能迫使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发生的全部事情上,而不是只记得他被打了。
在丹尼尔遭到肖恩的攻击而自卫时,我并没有生气,但他所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卫的范畴,一想起这一点我就觉得不舒服。
那些在屋顶上度过的夜晚,那个在泳池几近接吻的夜晚,那些是我想记住的。他喝醉的那夜则是我想忘记的,我权当是他精神失常了。那晚之前,我不会相信他会那么无情地对我。在此之前,我甚至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且很希望自己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可令人难过的是,他没能给这份美好延续下去的空间。我失去了那份美好。
我无法确定,这是否意味着我也失去了丹尼尔,还只是我自己这样觉得而已。这是两码事。
我从肖恩的事上发现,即便和妈妈发生的一切已经将我的心撕成了碎片,但我仍然想念肖恩,想念到我愿意试着去修复那可能已经无法被修复的东西。
我知道一切都搞砸了,所有的一切都是。
“我对这一切感到很抱歉。”但这是我能做的全部了。仿佛是尽我所能了,但这远远不够。
丹尼尔摘掉了墨镜,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肖恩打得真够狠的,看着好像他眼睛里的血管破裂了。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我不忍看他的脸,我做不到,那会让我想象到更糟糕时他脸的样子。我想到了肖恩,他在打斗中被打得更惨。整件事情都糟透了。我无法视而不见,即使我清楚为什么肖恩打他,为什么丹尼尔要如此野蛮地还手。
丹尼尔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卷入这场战斗,原因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儿让人欣慰的,但这对丹尼尔来说可没什么好处。也许这就是我犯的诸多错误中的第一个。
“肖恩偶然听到一些话,他以为你会伤害我。”
“我确实伤害了你。”
我没有纠正他:“他以为你做了欠揍的事,但你没有,你从没做过。”
丹尼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反驳我。
车库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在干什么?爸爸随时都会走出来看见我们,看见我俩在那儿不自然地看着彼此。
“我们能换个地方吗?我们需要聊一聊,在没有……”他向车库做了个手势,“坐我的车出去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