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余下的时间里,我都处于一种亢奋的情绪中。和爸爸一起修理敞篷车是我不愿醒来的美梦。店外的一切虽算不上噩梦,但隐隐有种威胁。
到周三的时候,克莱尔的晒伤已经好了,她重新开始跑步了。自从和丹尼尔打了一架之后肖恩便不再去跑步了。他没再给我打电话,当克莱尔的晒伤恢复后终于逮到他时,他什么也没说。这一周,克莱尔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因此她知道我和丹尼尔发生了什么和之后的事。连克莱尔对此都不持乐观态度的话,我知道这一切都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也告诉了克莱尔我妈妈和她丢下的“核弹”的事。告诉她这一切比我想象的要有帮助得多。和告诉丹尼尔时的反应不同,有时候克莱尔没法很快给出反应,而且她脑子在某些事情上有点儿短路。不过,这都没关系,我们都还挺好的。
在清晨的阳光下我们坐在学校跑道旁的草地上,克莱尔突然开始忏悔起来。
“我长了两磅。”她跟我说道,有些惭愧又有些得意,“我妈妈曾担心我会变得太瘦,你能相信吗?不管怎样,我答应她不会的,所以我做到了,她非常高兴。”克莱尔的下巴都快沉到胸口了,“只有我觉得这是坏事,我知道这很愚蠢,我知道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但我无法不去想这两磅,就好像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以前我胖的时候是从不在意的。”她叹了口气,眯着眼睛看着初升的太阳,太阳的高度已经足够产生热流,穿透我们周围的树木,穿过操场。“我记不得我是怎么做到的了,你呢?”
“谁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像我和肖恩,你从来都不用学如何不去想起他。我现在还在努力着。”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
克莱尔点点头,好像我的答案正是她想要的:“所以你觉得我们可以交易一下,啊?解决彼此的问题?”
“那太好了。”在我家门廊发生的那次打架事件已经过了一周半了,我很想知道肖恩怎么样了,想得都快疯了。我知道他身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一点克莱尔知道。据了解,他告诉他的父母,他的鼻子是打篮球的时候被人用胳膊肘击伤的。他跟他的父母关系真的很好,因此,对我来说,让他不得不对他们撒谎,这让我感觉更不好了。
“好吧,我可能做了些你不喜欢的事情。”克莱尔从地上揪起一撮草。
“你……”我刚要问,就听见一辆车停了过来,我往停车场那边看了一眼。
“我告诉某人,越野训练今天开始,希望借此解决你的问题。”
当肖恩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这个某人是谁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克莱尔对我和肖恩之间的事持谨慎乐观的态度,但我可不这么认为。她给了肖恩一个灿烂的笑,同给我的笑容一样。
“我们都回来了,这太棒了,不是吗?”没人回答她,“终于现身的肖恩,你怎么样?”
我看见肖恩停了下来。“怎么样?就是天太热了,而且我十分确定现在还是夜里,所以咱们赶快跑完,我好回去睡觉。”这确实是肖恩脾气暴躁时会说的话。克莱尔盯着肖恩,站了起来。
那天我又发现一些事儿。跑步不是我的菜,我很清楚这一点,除此之外我发现没了肖恩的抱怨声(他沉默的时候就好像他压根儿不在一样),跑步绝对是这世界上最糟糕的一项运动。当克莱尔有意鼓励我们开始加速的时候,他倒是没用沉默来回应她。他没再像以前一样拿肩膀撞我,企图把我挤到小路上,害我不得不抓住他,否则我就得去“游泳”了。他有一次差点儿让我掉进河里,这就是他愚蠢的游戏。直到他不再玩这个游戏,我都以为自己很讨厌这游戏。
我们跑完回到学校时,我感觉很痛苦,瘫倒在草地上,喘着粗气。几秒之后,肖恩坐在我身边,手扶着双膝休息。克莱尔跑赢了我们俩,她坐在我的另一边,呼吸比往常要快一些。
“你真差劲。”肖恩对她说。
“嘿,是你自己在停练一周后没法应付三英里,别冲我来啊,”她说,“我叫你不用跟我们一起跑来着,我给你打过电话。”
“那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他头也不抬地说。
克莱尔的脸稍微有点儿红,但那对于她白皙的皮肤来说,已经很显眼了。“我,”她说,“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复述你对我说的话。”
肖恩脸上又有了笑容,我浪费了一点儿我那正不停喘息的身体所需的空气,跟着他一起笑起来。我们的笑声重叠在一起,转瞬又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然后他又看向了别处,就像根本没看见我一样。
“来吧,伙计们。”克莱尔注意到了我们的这一小小的眼神交流,不太赞同,“我不知道你俩为什么这么顽固,但这——”她指了指我俩,然后双臂交叉,“该结束了。”
我什么也没说,肖恩看准机会大口喝起水。
“好吧,那么就这样?你准备放弃了?”她在转向我之前看了看肖恩,“吉尔?”
她那样看着我时,我不得不转向一边。我的目光落在肖恩身上,我俩也就两步远,但仿佛隔得很远。他的脸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些泛黄的擦痕,另外他嘴唇裂开的地方还有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口子,那是被丹尼尔打的。看着这一切我再次感觉又愧疚又气愤,当然主要是愧疚。我没有移开视线。
我希望他再和我对视一次,让我相信我们仍有和好的机会。
但他没有。
这次打架的事不值一提。与和我妈妈发生的事相比,太不值一提了。他那时都没放弃,为什么现在却放弃了?我无法就这样任由他不再看我一眼,于是我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嗯,吉尔?我不认为……”
“不,”我挥手打断克莱尔,“他已经一周多没和我说过话,他为什么连……”
肖恩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除了上周,对吗?你知道的,当你打给我,我带你去吃了午饭。”肖恩靠向我,过分热情地把两只胳膊搭在我和克莱尔肩上,“我放下所有事情来找她,因为我就是这么个人!”他把胳膊从我身上拿开,站了起来,去除了所有伪装,“你会找到其他人跟你跑步的,克莱尔,我退出。”
“什么?”克莱尔瞪了我一眼,撑着膝盖也站了起来。
我就站在肖恩身后。他怎么会知道我对爸爸说了谎,当丹尼尔和我说话时?他往停车场走去,我跟在他身后,克莱尔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