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肖恩走得越远,我就越生气。直到最后我冲到他面前,他不得不停下来以免撞到我。他看起来很不想碰到我。
他昂首挺胸,眼神从我身边滑过。
“你够了吧?”我一只手抱着自己,碰着了之前跑步时晒伤的地方,刚才一跑又让它有点儿痛,“如果你再接着走,我可不会再跟上你了。”
肖恩没再避开我,但也没说话。他愤怒的情绪退去了,唯留一脸的伤心难过。他好像失去了某些东西,直到现在我才发觉。
但这都说不通,不管是他收紧的下巴,还是撇着的嘴。不管是他僵硬的姿势,还是我能感觉到的那种敌意,这些都没有道理。他才是那个应该道歉的人,怎么反过来倒好像即便我做错了什么也没有关系的样子。
我盯着他的脸,眼睛颤动了一下。我想起他在小路上说的最后那几句话,感到一阵眩晕。我咽了下口水:“你怎么,怎么知道周四午餐的事?”
肖恩向后退去,好像他不能站在我身边:“你爸爸打电话给我,说要帮我检查一下车的发动机。我当时都震惊了。他说因为我经常开车带你出去转。我说也没有,因为你当时根本不接我的电话。然后他说我上周带你去吃午餐了。”
我感觉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了。
“所以我去了,”肖恩继续说,眼睛盯着我,那眼神是我在几周前绝对不敢想象的,“我对你爸爸说着谎,听着他说感谢我的话,感谢我总是在你身边。是的,你能相信吗?他终于开始喜欢我了。”
沥青散发出的热量升上来,包裹着我的双腿,热得可怕,但和肖恩比,这些都不值一提,特别是当他的声音缓和下来的时候。
“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撒谎说我带你出去了?为什么要费这个事儿?如果你说是克莱尔,或者随便一个其他同学或是别的什么人,不就没事了?然后我就想,也许是和你妈妈有关。也许她出现了,你不想让你爸爸知道。好吧,这也许能说得通。但是——”肖恩笑了,“你上次见到她时,你都没给过她一个欢迎的拥抱,所以我很怀疑她会冒险在你爸爸在的时候去店里。”肖恩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也许还有某个你不想让你爸爸知道的人。”
他声音低了下来:“告诉我我是错的,吉尔。告诉我你没对我撒谎——没有拿我来骗你爸爸——所以你可以跟他一起出去。”
但我不能。
“吉尔?”肖恩看着我,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我向他走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我没想过要把你置于这个局面当中。”
肖恩摇着头,不想听我说,但我继续说着。
“事情不是那样的。所有事情发生后我们还没有机会聊一聊,我们得谈谈,肖恩。”
但肖恩走开了。
“那次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嘿,嘿!”我抓住肖恩的衣服,我手指的汗水把他衣服都浸湿了。
他转身面对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和隔壁那个精神病在一起?”
我的脸被他的话羞得通红。
“我不在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在乎过,然后鼻梁被打断了,被人关在门外,找了一堆麻烦。所以,现在我不在乎了。做你想做的事,不过别拿我来说谎,我下次不会再为你打掩护。”
我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没做错过什么吗?啊?都是我的错?”
肖恩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你打了我的……朋友。”我勉强挤出这个词,但肖恩面无表情的脸激怒了我,我从他脸上找到了勇气,“他帮助他妈妈逃离了那差点儿用棒球棒打死自己的虐待狂,你打他的时候,他还没从帮他妈妈逃离的伤痛中恢复过来。”他的表情已经有了些变化。“他第一次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告诉我关于他爸爸以及他爸爸是怎么打他们的事。你不会明白那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相当于再次经历了那场噩梦。所以他喝多了,然后吻了我。他知道他不应该那么做,在你试图打掉他的牙之前,他刚向我道完歉。”随着我说出的每一句话,肖恩的愤怒情绪渐渐消退。当他的情绪得以平复的时候,我本应不再说下去,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话就那么脱口而出。
“就是你打的那个人。一个曾经习惯被打的人,他还手是因为他想不到你会停下来。”我的下巴在抽动,但我没有哭,“他对你做的事是不对,他吻我也不对。这都不对,但你表现得好像我不明白这一点一样。我明白!你都没有给我一个机会来说‘对不起’,或者解释一下。你就站在那里,训斥我,然后发脾气,说一些你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但我还是追了过来,我就在这儿。我准备好要跟你谈一谈,看看我们能不能和好如初。看看你是不是想和好,但是你没有。你装出一副你很完美的样子,而你不是。”
那道旧伤疤,是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努力无视的伤疤,是我无法承担其代价的伤疤,被揭开了。
“你差点儿吻了我妈妈,肖恩。”
这一刀刺得和我想的一样深,我从他的脸上能看出来。我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哭,只是快速地呼吸。这个在我面前的肖恩又是我的朋友了。如果克莱尔是对的,那他就是那个也许爱过我的人,是那个为了保护我愿意受任何伤害的人。但当他向我靠近时,我猛地往后一退。
“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想让他回答。如果他那么做了的话,我会崩溃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来来回回,但其中并没有答案,于是我走了,连自行车都没回去骑。
而他,也没有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