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公看见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进来了,脸色稍微好转了些,河氏见自家最可心的女儿来了,也是长顺了一口气。这些年她这个女儿颇有大家风范,处理事务柔中带刚,叫人不敢轻易小觑了,也不至于过于凶狠。且料理这些个不长心的也是颇有手段,叫她们摔了个大跟头还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昕然,你哥哥像是喜你做寿,多吃了几口酒,竟糊涂的去抓了画眉的肚兜,这可叫画眉不太清白了,这厢画眉可是要以死证清白了。”钱氏不痛不痒的说着,好像这受无妄之灾的少年不识她的孙子而是仇人一般。眼神中的狠厉巴不得将这个少年千刀万剐剁为肉泥,看昕然更像是看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昕然盈盈一笑,好算盘啊,这番算计若是成了,便能叫哥哥履历上带个污点,有污点的人自然不能做到过高的位置,甚至连这个世子之位都指不定坐不稳,可以说能毁了哥哥这一辈子。倒是给那个整日不思进取只知道寻欢作乐混吃等死的孟沅晖铺路;若是不成,也能说为了安抚画眉,抬她做姨娘,增长了自己的势力,画眉这番有了污点,也怕是不会再与父亲同房,也绝了她的子嗣,画眉毕竟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并不是多靠得住。真是老辣的死老太婆,这些算计且不说,单单是是指出是因着自己的寿宴才引起这无妄的争端,倒像是自己的错了。
想拉我下水?做梦。我今日便叫你看看,母亲为人柔和,不与你如何计较,可我孟昕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由着你搓圆捏扁还不知反抗,真当我是孟沅琦那个不带脑子的蠢货吗?
“哦?是吗,我倒要看看,是哪位贞洁烈女,这是要给我们孟家多建一个牌坊吗,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说罢昕然装作四下观望的模样,‘一不小心’踩在画眉的腿上,疼得她大叫了一声。昕然这才‘恍然大悟’般跳到一边,‘细细端详’了一番才柔声道“哟,这不是画眉姑娘吗,这怎么抱着柱子呢,是要碰死了?这倒是可惜了。若是是碰死了,这么好的容颜便是全然白费,免不得要成一具什么来着,那日屈夫子才跟我说的,哦,对了,可不成了,红粉骷髅了?”
画眉看昕然没有一丝惧色,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五年前她叫自己只能屈居同房之位的耻辱又涌上心头,脑子一热便要拉她来趟这一趟浑水。
“大姑娘,您怎可这般对我?我平白收了这般耻辱,您不安慰便罢,还拿我做笺子取笑,让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成了口中的笑柄。我,我不活了。”说完又是一阵呼天抢地,抱着柱子又是一阵的寻死觅活,喊着嚷着就要这么撞死在这里。
一旁的丫头正要上去拉着,昕然一抬手,示意她们不准上前,前世她‘处理’事儿的时候练出来的狠厉气场,震慑的一干人等竟都不敢随意上前,都低着头守在原位,大气不敢出一下。
画眉瞧着这些丫头怂的不敢上前,心里真是要嗑出血了。
这大姑娘不按常理出牌,一般家里的闺秀早叫人拉她下去了,可这大姑娘就由着她这么闹着,这时间不久还好,还能引起老爷的怜惜,谁家君子不风流?可这时间要是闹久了,那就是无理取闹了,怕是会引得老爷生厌恶心,这倒是把她推到了两难的境界。
“大姐儿,还是快拦着画眉姑娘吧,可别叫下人看笑话了。”苏姨娘假惺惺的上前一步,拉着昕然的手,一派为了大局着想的模样,心里早笑开了花,她巴不得昕然处理不好这事儿出丑,这样便能顺势叫孟沅琦参与这管家庶务中,这要是管了,这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到手。
昕然避开了苏姨娘,叫她抓了一把的空气,手放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尴尬的呵呵一笑走到一边给自己甩眼刀子。
“姨娘这是什么话,什么拦着,既然画眉要以死明志,我便帮她,拉着干什么,求死之人还缺你这一劝?都想着寻死觅活了还听你劝,笑话。”昕然挺起胸膛,抬了下巴,环视了一圈人“今儿谁也不准拦着,她什么时候碰死了你们什么时候就能吃饭,她要是碰不死,我管你们是‘帮’她还是怎么着,你们就都给我陪着她。”
说罢又蹲身,捏着画眉的下巴,使了十足的力道叫她只能噙着眼泪抬头望着自己。
“画眉姑娘好气性,今日,我便看着你碰死了,最好是捧我一身的血,我也好留着这身衣裳,哪日进宫面圣也说道说道,叫大家都看看我孟家有这样的贞洁烈女。”
这一番说辞叫画眉自己乱了阵脚,难不成这位大姑娘,是真的要我死?
画眉吓得手抖有些发抖,可这大庭广众之下最是不能怯场,若是怯场便是心虚。
这位大姑娘好手段啊,这么一闹,叫大家只记得看我寻思,倒是不管大公子的错处了。
“昕然胡说什么,你是寿星,哪可被这血冲撞了。画眉是你爹房里的人,你怎么能指手画脚。”钱氏看画眉尴尬,又是不咸不淡的添了一句,也是敲打昕然,叫她不要太过放肆,画眉再怎么也是孟国公的通房丫头,轮不到她来教训。
你倒是想保她,真是想得美,今日我若是不叫你折损了她我孟昕然便是白当了一世后宫之主了!昕然心中不屑的啐了一口。钱氏你想得倒是美,跟我摆长辈谱儿,好啊,我就让你感激涕零的送这个画眉上路。
“祖母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冲撞,这贞洁烈女之血最是祥瑞,哪里是什么冲撞。这上古帝王若是有哪位太妃生殉,留下的热血染得缎子哪一匹不是好生供着,又是熏香又是添花,又缝制成祭祀吉服,这是天大的祥瑞。如今要是我们孟家出了这样的一位烈女,也是为我孟家添势,我也可回禀娘娘叫她做主,为我孟家添一贞洁牌坊,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昕然又回头招招手,唤来鸳鸯道:“紫燕,画眉姑娘到底是个姑娘,是怕触柱毁了一张好看的容颜,你去我房里把贵妃娘娘前几日赐我的一匹西域的薄皮缎子拿过来,糊上前几日广华殿供奉的圣水,蒙在她脸上,也算是送了她一程,给自己积积功德,叫你家里更红火些。”
鸳鸯这些年跟着昕然自然是知道她的套路,也熟知昕然的心理,笑着添了一句:“姑娘,那缎子稀奇的紧,若是娘娘下次问起可不好回答,不若用上宫里几位太医寻来的奇异草如何?那日我听几位大人说着草本无毒,但若是混在一起,便是见血封喉,奴婢替姑娘取来吧。”
鸳鸯又取下一只簪子放到画眉面前,轻笑道:“画眉姑娘,若是不嫌弃,便用奴婢这枚簪子封喉吧,上头的血迹奴婢绝不擦拭,必定日日奉香供着,为画眉姑娘往生祈福,画眉姑娘且别拍,奴婢这就替您把簪子磨利了,一瞬间的事儿,不疼的,那药也是稀奇,不消二息便能见效,必定是不会叫姑娘疼痛的,奴婢亲眼看过两位大人用兔子试药,很快的,绝不会拖延,叫姑娘白白受了苦痛。”
鸳鸯这般吓着,又强行将簪子塞进画眉手里,紫燕忍着笑意告退,说是要跑回去取药。
“老夫人救我啊救我啊,姑娘这是要杀了我啊救命啊杀人了啊!”
画眉心下思索了一番,今日大姑娘是断断不会放过自己了,若要自救,唯有把老夫人和大姑娘都拖下水,她们为了撇清自己必定会正面对上,这样自己也算是得救,只要不被大姑娘这个暗火炮集火,自己保准没事儿。
“昕然,你一个姑娘家,管这些血腥之事做什么,快回房,好生做你的寿星去,管这些做什么。”
钱氏看自己被拉下水,心中不悦,也不愿就这么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干脆先支开这个棘手的大姑娘,解决了这个肉中刺的世子,再来整治这个人小鬼大的死丫头。
“这是什么血腥之事,天大的功德,正好也在我生辰,也是我的福分。”昕然自然是不会由着钱氏摆布,见沅琦置身事外,眼睛只转了圈便道“如今妹妹也在,妹妹这几年一直不得入宫觐见,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魇着了,不若就由妹妹送画眉姑娘上路,也叫妹妹积一下功德,指不定哪日便能觐见了呢。”
这一番话正是刺在孟沅琦的痛处,五年前她不得进宫,万般好处都让昕然占了,叫她嫉妒的发狂,不止一次的想,若是自己能进宫,无论是七皇子的疼惜还是四皇子的欣赏,或是圣上的垂怜,还有那县君之位,说不定都是自己的。如今被昕然大庭广众之下揭了伤疤,更叫她怒火中烧。
昕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越气就越不带脑子做事,这样不带脑子的一杆枪,最是好使。
“姑娘快别这么说,三姑娘年纪小,哪里受得了这种福分,她是您妹妹,哪里有这个福气。”苏姨娘见自家那个没脑子的女儿要干蠢事,忙插上了一句,自己亲身下了这一趟浑水。又说沅琦是昕然的妹妹,没得福分,暗指昕然不悌不友,处处打压才叫她这个妹妹没有出头之日。
“姨娘这是哪里的话,我竟不知姨娘有这样大的身份说了。五年前大家是有目共睹,姨娘心疼妹妹,叫妹妹惫懒了,没学到什么规矩,进不了宫,如今姨娘又说这些做什么,是怪昕然抢了妹妹的功德吗?那好,我今日就把这天大的好机会让给妹妹了。”昕然冷笑,真是好算盘,想让那个蠢货置身事外?想的倒是美啊。
这样一番话,苏姨娘也不好接上,这话里已明说了,自己是大家嫡出的小姐,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姨娘,哪有这样的脸面同大小姐说话,又之指是她的溺爱,宠坏了孟沅琦,叫孟沅琦没有规矩,自己毁了自己的前程,怪不得别人。
“画眉姑娘,还等着什么呢,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都等着你上路,为我孟家博得贤良美名呢,还愣着干什么,柱子就在你身边,簪子有了,药一会儿就取来,要是不够,我这御赐汉绣的天丝批帛也够格让您绕梁明志了。”
昕然看画眉想就这么浑水摸鱼的蒙混过去,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随手取下绣着八宝如意元宝花的批帛递予她,又指了指回廊上的横梁。
画眉看着这飞下的一条天丝锦绣,心里发着颤,不住的望向孟国公,只是她心系的男人却不屑于施舍与他一个眼神。
钱氏看自己这一手好棋就要散了,再不可这番看戏,于是出声道:“都停下吧,今日可不是叫你们闹得天翻地覆的日子。昕然,如今之际是弄清楚你哥哥是事,可不是让画眉为我们家搏名声,虞国公府家大业大,用不着一个女人在这好日子死了来赚名声。”
这一句话彻底是封死了昕然再打太极的后路,先是点明今日是要处理孟泽睿的事情,又直截了当的说了不差这么一个女人去为国公府搏名声,又暗指昕然小肚鸡肠,没有大家风范。
昕然闭了一下眼,转头瞟了一眼钱氏,眼神中跑过寒芒。
很好,我们走着瞧,就看谁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