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亲王是明理之人,谋朝篡位这等大事,天底下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本事,他在决定扶持谁的时候自然不会简单的按照喜好判断,褚迟郢的性子固然不讨喜,但能力终究还是摆在这里的。
韬光养晦这些年,瞒过别人也就罢了,瞒不过目光毒辣的易亲王。
褚迟郢心知柳芙毓说得有理,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柳芙毓言尽于此,俯身行了一礼后开口告退。
“多谢夫人提点。”褚迟郢望着柳芙毓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
柳芙毓脚步一顿,唇角轻轻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举步离去。
她忽然无比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这位王爷既冷硬又固执,但到底还是一点就通,让人很是省心。
离京的路上。
江影驾车前行,花想容在车中闭目养神。
两人要去药王谷的消息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无论是路上遭人劫杀还是被人尾随进入药王谷,都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因此两人为了安全起见,连个车夫都没有带,同行的只有他们二人。
“江影。”花想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眼,从车帘中探出头来唤道。
江影答应了一声,开口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你为何要跟我出来?”花想容盯着他问道。
江影一怔,随即答道,“自然是为了保护王妃的安全。”
“没了?”花想容显然不信,追问道。
江影抿了抿薄唇,有些犹豫的答道,“没了。”
花想容歪着头看他,似是想从他略带躲闪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来一般,“若非是你站出来担保护我周全,王爷绝不会同意我轻易离京。”
花想容前段时间刚刚出过事,而且还是身陷真刀真枪的危险之中,褚迟郢绝不可能再让花想容以身试险,主动跑到离京城那么远的地方去。
江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那么主动的站出来,是因为担心我误了去药王谷的时辰,郡主错失活命的最后机会?”花想容顺势问道。
“王妃说笑了。”江影的目光依旧闪躲,但回答同样从容不迫,“谁也不愿郡主丧命,属下也不例外。”
花想容忽然被他大义凛然的回答呛得说不出话来,“你……”她瞪大双眼,一时故作嗔怒的指着他说道。
“王妃当心。”江影很是贴心的提醒道。
马车并不十分平稳,花想容又没有武功傍身,江影真心怕她抬手的功夫一个不稳摔下马车。
花想容倒也意识到了,抿了抿薄唇,很不甘心的退回了马车之中。
“王妃。”江影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花想容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略显急促的变化,顿时也严肃了些,凝神细听。
“有人尾随。”江影笃定的说道。
花想容微微凝眉,没想到自己刚出京城就已经被人盯上,看来是有人早有准备,那有所准备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是什么人?”
“暂时不知。”江影压低了声音答道,“可要属下去将那人处理掉?”
花想容眉梢一挑,“只有一个人?”
江影笃定的回答,“是。”
花想容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不急,让他先跟着。”
既然只有一个人,那必定就只是探查消息的,短时间之内对自己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再者说,若是能顺着那人的身份查出他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那便真的是一举两得了。
江影没有质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凌王府。
花宇祐住进凌王府几日后,褚辰景终于见识到一个难缠的人究竟能有多么难缠,几日的相处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
原先他以为花宇祐只是看不惯褚迟郢故意与他赌气,才会做出仗势欺人又拒不认错的事情,没想到他的性子从骨子里便是如此无法无天。
刚刚从褚迟郢的禁闭中脱身出来的花宇祐一进凌王府就好好的放松了一番,褚辰景半是理解半是无奈的纵容了他几日后,终于派人请来了教书先生。
当晚,花宇祐苦着脸来到了褚辰景的屋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褚辰景心知他会来,不过此时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猜到的样子,故作疑惑的问道。
“我不喜欢那位先生。”花宇祐嘟着嘴说道。
褚辰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劝道,“书总归是要读的,你在平王府的时候不也是每日都做功课的么?”
花宇祐一提起平王府就很是不开心,嘟着嘴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里又不是平王府。”
褚辰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语气微微严厉了一些,“不是归不是,但规矩可不能变。”
花宇祐不服,“平王府没有什么规矩!”
花想容平日里对他十分纵容,规矩这种东西还真是不怎么存在。
“没有规矩,你又是怎么被平王殿下关了紧闭?”褚辰景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花宇祐面上的不满之色更盛,“谁知道。”声音中满是愤恨。
“那件事情我听说了。”褚辰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可否觉得华夫人是罪有应得?”
“对!”花宇祐以为他这么说是要支持自己,一双眼睛当即亮了起来,连声答道。
“可是你若是以牙还牙,又与华夫人有何区别?”褚辰景反问道,“你不喜欢她倚仗身份欺负你的娘亲,这固然是对的,但你不能为了报仇就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人。”
花宇祐眨着一双大眼睛,有些错愕的望着褚辰景,似是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却一时间又想要反驳什么。
褚辰景没有像添香那般啰嗦,也没有像褚迟郢那么强硬,言尽于此,之后的便任由花宇祐自己去把道理想通。
有些事情不是一味的劝说就会起作用的。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功课要做,早些回去休息吧。”褚辰景倒是没有再给他什么反驳的机会,开口干脆的下了逐客令。
“可不可以不做功课?”花宇祐满腔哀求,最后挣扎道。
无奈褚辰景打定主意不吃这一套,不为所动的和他谈起了交易,“这样吧,你以后每日好好做功课,我想办法让你多留在凌王府几日,你看如何?”
这是褚辰景最后的底牌,一直以来能在自己府中多待上片刻都是花宇祐会为之欣喜的事情,不知道如今会不会例外。
花宇祐显然觉得这个条件十分不错,生怕褚辰景反悔一般,立刻反问道,“我可以不回去了?”
“这个……”褚辰景见他回答的如此痛快,反倒有些迟疑,“多留一段日子自然可以。”
“那怎么才能不回去?”花宇祐很是敏锐的发现了褚辰景话语之中的漏洞,立刻追问道。
褚辰景一下子被他问住,沉吟片刻后答道,“这个要等你娘亲回来,问过她才知道。”
花宇祐原本明亮起来的目光顿时重新暗淡了下去,“娘亲不要我了。”他开口道,声音轻得仿佛一开口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本以为娘亲会阻止自己被关禁闭,可惜她什么都没做,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带走的。
关了紧闭后她也从没有来探望过自己,只有那个一来就不停劝说自己认错的侍女来送饭,连娘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而今倒好,她还干脆出了京,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
褚辰景连忙安慰道,“她没有不要你,只是有些急事必须出京罢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花宇祐才不信她很快就会回来,但口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恹恹的走出了房间。
褚辰景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易亲王府。
“王妃,府中下人通通查过了,没有可疑之人。”莲心轻声向易亲王妃禀报道,声音中带着歉意,仿佛没有盘查出线索是她的错处一般。
王妃轻轻摇了摇头,“无妨,不是你的错。”
她原本就不觉得这事是王府中的人所为,派人去排查一番不过就是以求安心罢了,并不是真的指望能查出什么来。
“王妃,那……我们怎么做才能让您自证清白啊。”莲心担忧的问道。
要知道易亲王可是给王妃下了死令,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莲心。”易亲王妃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唤道。
莲心一怔,随即回应道,“怎么了王妃?”
“上个月的时候,你说你在去平王府的路上被人劫持了。”王妃眯了眯眼睛,语气微微有些凌厉。
莲心一时间没能明白王妃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有人看过车里的药材么?”王妃追问道。
莲心皱眉回忆了片刻后答道,“有人看过。”
此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当时她本就害怕,很多细节她如今也已经记不清,不过仔细回想一番还是能记起来一些的,比如那个文弱书生一般却混在匪窝里的男子。
“看过之后呢?”王妃忽然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的一角,目光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