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守门的小厮心知来者不善,稳了稳心神说道,“自然没有!只是你带了这些人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相府来人的耐性似是已经被磨到了极限,一名彪形大汉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这小厮的衣领,冷声喝道,“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去通禀!”
说罢,他抬手一甩,那小厮站立不稳,连连倒退了几步后才勉强稳住身形,恨恨的看了几人片刻,不甘心的进府禀报去了。
不多时,他回到此处,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家老爷说了,你们里面请。”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着实难听,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应该是“快些滚”才对。
相府小厮倒也不介意,举步走进了李府厅堂。
“参见李尚书。”小厮俯身行礼道。
李尚书自然已经从自家家奴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冷哼了一声说道,“贵使来自丞相府,当真是好大的排场。”
小厮似是听不出尚书大人话语之中的锋芒,笑着说道,“大人您说的是,我若是没些排场,岂不给我家相爷丢脸?”
李尚书听了这话,火气更盛了几分,咬了咬牙说道,“我这好歹也是当朝大员的府邸,轮不到你这个奴才来立威。”
小厮再次俯身行礼,口中不紧不慢的道,“尚书大人莫要心急,小的是来传我家相爷的话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相爷请您和夫人到府中一叙,还请尚书大人不要拒绝。”
李尚书眉心猛的一紧,“我去丞相府?”
“不只是您,还有您的夫人。”小厮也不和他兜圈子,毫不留情的提醒道。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李尚书冷哼一声道。
小厮笑了笑,开口回答,“我家相爷既然请您前去,自然是有些需要当面说的话,还请尚书大人体谅。”
李尚书虽然没有花丞相那般走一步算三步的本事,但混迹官场多年,这点戒心还是有的,冷声道,“我若是不去呢?”
“我家相爷特地交代,说您若是不来,便请想想您那尚在京兆尹府中的女儿和女婿。”
李尚书原本还沉得住气,这小厮一将他的宝贝女儿牵扯进来,顿时急了起来,“有什么事你们对我说,动我女儿做什么!”
“尚书大人,瞧您这话说的。”小厮面上的笑意更盛,“我家相爷原本就是想找您说说话,是您不愿,这才不得已……”
“够了!”李尚书厉声截口道,“我同你前去便是,你们若是敢伤我女儿一根汗毛,我绝不放过你们!”
“不敢。”小厮俯身道,“尚书大人请。”
李尚书刚刚走出厅堂,只听身后小厮提醒道,“大人,还有您的夫人也要同行。”
“夫人卧病在床,不宜出门。”李尚书眼睛都不眨一下,顺口编瞎话道。
小厮倒也耿直,直截了当的道,“小的不信。”
李尚书被他的话噎了片刻,无奈的对一旁下人道,“去请夫人。”
平王府。
花想容回府,褚迟郢和郡主都在等她的消息。
“如何?”郡主最是担心狱中的好友,急切的问道。
“张夫人说了真话。”花想容答道,“她说是有人从中挑拨,说张大人有意休妻,娶牡丹姑娘为正室夫人。”
郡主眉心一紧,诧异的问道,“这话她都信了?”
不久之前花想容听到张夫人说出此事的时候心中想法几乎和此时的郡主一模一样,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她显然信了。”
郡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说道,“她……她真是……”
郡主并非第一次觉得张夫人的性子迟早要出事,也不是第一次告诫她事事都要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可她到底还是容易冲动,什么人在她耳边吹吹风她就都相信了。
“嫂嫂,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对她说了这番话?”郡主眉心紧锁,担忧的问道。
能跑到张夫人耳边吹风的必定是内宅的人,多半是侍女一类。
也就是说,张家也有内鬼。
内鬼这种事情最是麻烦,若是不早日抓出来,还会再起事端。
“我没有细问,张夫人也没有细说。”花想容答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张夫人身在狱中,就算张家有内鬼,一时间也近不了她的身。”
花想容想要探监容易,狱卒总归要卖平王妃一个面子,可一个小小侍女想要探监可就麻烦多了,就算她顶着张家的名号,狱卒也不会放她进去的。
张夫人身在狱中,反倒与外界隔离开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妃说的对。”一旁的褚迟郢开口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了,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郡主依旧眉心紧锁,“可是我们……依然没什么线索。”
“牡丹姑娘的尸身现在何处?若是能查出她并不是自尽而亡,就可以替张夫人翻案了。”花想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说道。
褚迟郢想了想答道,“应该就在京兆尹府。”
“等等。”郡主忽然开口道,“嫂嫂,我们是不是太心急了?”
花想容一时没明白郡主话中的意思,疑惑的问道,“心急?怎么了?”
“先是你去探监,而后我们又到京兆尹府去要求验尸,这一切未免太明显了些,丞相府一得到消息就知道我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郡主沉声说道,“若是他……”
她担心花丞相为了不再拖延时间而动用手段,张家夫妇若是一时扛不住开口认罪,他们做的这些不仅不能翻案,反倒还成了推他们快些去死的刽子手。
“郡主,这种时候可不能再想这些了。”花想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张夫人,但你也要相信,她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张夫人性子直率,她或许比郡主想象中的还要“蠢”上一些,但她也一定比郡主想象中的要坚强一些。
花想容还记得自己叮嘱她千万不可开口认罪时她的神情,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新泛起神采,面上的那份决绝让花想容相信她可以扛过所有的艰难。
褚迟郢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半晌后才轻轻说了一句,“放心,会没事的。”
郡主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丞相府。
李尚书和夫人一同走进厅堂,面色不善。
花丞相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一边饶有兴致的摆弄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二位来得还算快,看来我交代给我那小厮的话对二位很有效。”
李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多言。
李尚书猛的一拍桌案,“你……你欺人太甚!”
花丞相抬眼,面上带着笑意,“欺人太甚?”
李尚书咬牙说道,“本就是你使了阴毒的法子才害了我的女儿,如今还用这样的威胁迫使我们到你这府中来,当今的朝堂当真无法无天了不成!”
花丞相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的反问道,“阴毒的法子?还请尚书大人明示。”
李尚书最见不得他这滚刀肉般油盐不进的样子,厉声说道,“我女儿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她虽然冲动了些,但并非不明事理不会包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那舞女的存在,怎么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伤人?”
花丞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尚书大人对自己的女儿了解得果然清楚,那么请问李大人,张统领与舞女有染,是否是我捏造出来的?”
李尚书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事还真是事实,全京城都知道张济全的这点风v流韵事,因此张夫人闹事时才会有那么多人觉得此事细想起来也算合情合理,没什么异常之处。
“休要狡辩!此事定有内情!”李尚书沉默了片刻后硬声说道。
花丞相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杯中香茗,开口说道,“就当是有内情吧。”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李尚书,内藏锋锐,“刚刚你说,这个节骨眼……那么请问,此时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丞相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犯不着在这儿装傻充愣!”在一旁忍了半晌的李夫人终于开口,毫不客气的说道。
花丞相对她的冒犯也不生气,只是扫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说道,“夫人有何指教?”
“陆家的将军就要回京了,谁不知道他惦记着我这女婿的官位。”李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丞相大人真是好算计!”
花丞相听闻此言,连连点头,放下茶杯说道,“这么说,二位就是知道我的所图了,那接下来可就好说得多了。”
李尚书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尽是惊疑之色。
花丞相坐在这里,从始至终波澜不惊,仿佛把他们两人威逼利诱“请”到这里的根本就不是他,从头至尾翻云覆雨谋局算计的也不是他。
他坐在所有漩涡的中央,却像是置身事外,令人看不穿看不透,心思半点也猜不出。
“你究竟要说什么?”李尚书定了定神,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