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低贱不是她的错,爱上前途无量的小王爷也不是她的错。”易亲王妃似是看穿了郡主的心思,“可她和错的人生儿育女,她就是错了。”
郡主猛的转过身来,目光灼灼。
“二十几年前她做出了代价是孤苦一生的选择,今天的所有都是她应该承受的。”王妃声音平静,与方才的声嘶力竭判若两人,“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做,却想什么都得到,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别和我说她一生孤苦,若是孤苦就能换来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谁都愿意孤苦。”易亲王妃直直的对上郡主的目光,“她和王爷之间在很多年前就断了关系,断了就是断了,什么最后一面这种事情还是免了吧,你我都是无情之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故作心善。”
“王妃说的对。”郡主不知自己沉默了多久,轻声说道。
她疯魔似的意难平,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王妃移开了目光,“我的确害过你,但一事归一事,我们既然各有立场,你尽管来报复我便是,但在这件事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郡主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书房,脚步沉重,似是拖不动疲惫至极的身体。
平王府。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侍女迎上来急急说道,“老夫人从醒来就一直在问您是不是去易亲王府了,什么时候能把王爷请过来。”
郡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侍女终于意识到郡主神色不对,有些担忧的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王爷是不愿来么?”
“走吧,去见见母亲。”郡主避而不答,只是轻声说道。
郡主一进门便迎上了母亲期盼的目光,她斜靠在床塌上,让床前的众人让出一条路,能直直的望向门口。
看到郡主的时候老夫人似是猜到了结果,浑浊的眸子彻底暗淡了下来,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他……他是不是不愿来?”
“抱歉母亲。”郡主步至她的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父亲是想来的,可是此事被王妃知道,王妃将他拦了下来,以死相逼,女儿实在没办法了。”
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若是这个谎言能比事实让母亲宽心一些,自然是好的。
“真的么?”老夫人将信将疑,紧紧的盯着郡主看。
不等郡主开口,老夫人轻轻笑了笑说道,“你这丫头,就不必瞒着我了,他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不成?他若是想来,谁也拦不住的。”
郡主低下头,一时间无话可说。
老夫人似是在一瞬间连靠着的力气也失去了,侍女扶着她躺下,她拉着郡主的手说道, “以后啊,你和你哥哥都要好好的,还有你嫂嫂。”
郡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还有你呀,日后一定要嫁给好人家。”老夫人拉着郡主的手,颤抖着叮嘱道,“娘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就不给你挑夫婿了,出身什么的都不重要,得疼你才行,知道了么?”
“您放心吧。”郡主点了点头答道,“我记住了。”
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错处大概就是有一个身在高门却不够爱她的夫君。
或许易亲王的心里真的有她一席位置,可是显而易见的是他的爱情没有打败抱负。
“你们都要过得好,我在下面才能放心。”老夫人接着说道,浑浊的眼中溢出泪水。
“母亲,您一生没做过坏事,到了那边就不会再受委屈了。”郡主轻声说道。
大家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没必要说什么您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将您救回来的废话,有些事情既然注定发生,坦然接受才是最好的方式。
“娘这辈子,除了见不到王爷,也没什么憾事了。”老夫人一边流着泪一边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些笑意,“你们都是好孩子。”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了声音。
郡主低着头,只觉得拉着自己的那只形如枯槁的手,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没有力气,最终缓缓的垂了下去。
“母亲。”郡主低低的唤了一声。
再也没有人回答。
郡主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她轻轻将老夫人的手放回床塌,站起身来。
一旁的大夫连忙上前把脉,片刻后轻声说道,“老夫人没了。”
郡主点了点头,“发丧吧。”
按照当初易亲王定下的规矩,葬礼不能大操大办,但在自己府中披麻戴孝自然是可以的,很多东西在昨日就已经备下,下人们井然有序的将府中华美的东西收了起来,换成成片的白色。
京外。
花想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累,累得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一步都不想走,只是静静地抱着双腿坐在原地,等待着自己最后的结局。
马蹄声近了,犹在耳畔,有一个人翻身下马,越走越近。
花想容没有抬头,她想象着走上前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或是蒙面的黑衣杀手,手中拿着长刀,在她抬眼的一瞬间割下她的头颅。
她终究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死亡。
可是一切并不如她所料。
落在她身上的并不是明晃晃的长刀,而是一件颇为厚重的外袍。
花想容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眼前男子的面容直令她恍如隔世。
“你……你怎么来了。”花想容声音微微发抖。
“你没事吧?”褚迟郢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中尽是关切。
下一个瞬间花想容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所有的惊惧和委屈再也藏不住,化作泪水一股脑的流了下来。
褚迟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花想容在商业场上磨得玲珑剔透不知冷暖的一颗心,忽然就有了温度,蓬勃的跳了起来,带着她全身的血都找回了生机。
原来褚迟郢娶了自己并不完全是因为交易,原来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冰冷的合作之外真的还有些别的东西。
“那些暗卫呢?被你杀了?”花想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止住泪水,瓮声翁气的问道。
“我带了人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就是被他们截住了,等他们过来复命就是。”褚迟郢沉声答道。
花想容喜欢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只见一队人马赶到,齐刷刷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为首之人开口道,“属下等人已将骁王府暗卫处理干净,恭请王爷王妃回京。”
花想容的唇角扬起笑意,难得一见的女儿心忽然作祟,附在褚迟郢的耳畔说道,“我的马不在了,坐你的。”
其实一名暗卫已经将马牵了过来,想要让给花想容。
褚迟郢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将花想容抱了起来,飞身上马。
一旁的暗卫吓了一跳,连忙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讪讪的将马牵了回去,跟着王爷一同启程了。
众人回京,一路顺利,褚迟郢和花想容挑着晚些时候进了城,成功的没有引起守门卫兵的注意。
花想容一路上心情大好,面上的笑容却在到了平王府门前的时候凝固了。
众人望着府门前的白幡,人人都明白了这是老夫人没能撑到王爷和王妃回来,花想容虽然不知道老夫人出事,但府中有人没了,最有可能的便是老夫人。
褚迟郢大步进府,郡主与江影迎了出来。
亲自为老夫人守灵的郡主更添几分憔悴,一见两人便轻声开口道,“你们回来了。”
褚迟郢没说什么,快步走进灵堂。
“母亲,儿子不孝,回来晚了。”褚迟郢扑通一声跪在灵前,说罢重重叩首。
他本想快些将花想容接回来给母亲诊病,没想到这样反倒令自己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花想容双拳紧握,缓步上前,跪在了褚迟郢身旁,叩首说道,“母亲,您走好。”
烛火跳动,似是逝者的回音。
“哥哥嫂嫂一路辛苦,今晚我守灵,你们先休息吧。”郡主轻声劝道。
花想容的确疲惫,一路的好心情都是见了褚迟郢才有的,如今骤闻噩耗,好心情烟消云散,浓浓的疲惫再也压不住,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她站起身来,见褚迟郢不为所动,开口劝了一句,“郡主说的是,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晚,身体重要。”
“累了就去歇着吧。”褚迟郢头也没回,硬声说道。
“你听我说……”花想容眉心一紧,正要再劝。
“不必劝了,出去。”褚迟郢冷声截口。
花想容一怔。
郡主眼见着花想容的神情黯淡下来,连忙伸手拉了拉花想容,将她带出了灵堂。
“嫂嫂,哥哥他最是孝顺,不是有意凶你的,你别放在心上。”郡主轻声劝道。
“老夫人怎么忽然就……”花想容凝眉问道。
“你走了不久,母亲心疾复发,本想着让大夫们拖延时间等到哥哥接应你回来,没想到那帮废物没能控制住母亲的病情。”郡主解释道,“哥哥甚至没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这才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