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习惯早上八点前到公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准备今天的工作计划和查阅回复工作邮件。然后,捧一杯热巧克力,为窗台上的绿萝浇水。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她不急于查看。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和稳健的商务心态,她何处都会保持着那份谦虚而自信的从容感。
“嗨,老同学,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事情可是办妥了哦,我把他拉到同学群里。……你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委托我去找他的微信,我才不会去联系他呢。我还是专程去遇到他的老婆,才要到他的微信联系方式呢。你怎么感谢啊。”
她的小学群里有了新成员的加入。正是她一直在找的他。
“谢谢你,玲玲。”
“哇,就一句谢谢完事啦,不行!凝白露同学,你们俩必须要请我吃饭!嘻嘻。”玲玲继续在飞快地打字,一边还自顾自的挤眉弄眼,她是他们俩初中时代的共同朋友。凝白露都能想象得出来,她此刻嬉皮笑脸的表情。
“你们都在一所城市,你们俩家也交好,怎么却不联系?”凝白露很好奇地回复丁玲玲的微信信息,另一边早已激动不已地和夏木互加好友。
喧嚣过尽的晚上,又要迎来一个人的晚上。凝白露摇曳着杯中的红酒,翻阅着她和夏木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联络上的聊天记录。虽然清汤一般的对话,类似于陈奕迅《好久不见》的歌词所言一般,除了点头寒暄,就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这几年来,独处的夜晚,她都要靠酒精才能入眠。而这一夜,喝了大半瓶都还是清醒如初,放大他的头像,摩挲着冰冷的屏幕。他的眼睛里除了几分忧郁,还有几分坚毅,也或许是几分倔强吧。眼睛里的东西变了,人也会变吗?
在梦里,她再次梦回到十五年前,模糊的背影,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最怕得就是看清楚这梦里的他们。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晚,她失眠了。二十多年了,埋在心底的情种,忍不住想起年少的他和她,忍不住翻阅他的朋友圈。
同样的夜里,千里之外的他,枯坐在工作室的椅子里,翻看着她的朋友圈,每一条都仔细地看,从加了她好友开始,他这一整天都在翻看她的朋友圈,他只想迅速了解她这多年过得可好,一遍又一遍。
破晓的晨光,他嘴角的微笑,看着她每一张照片,用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傻傻地笑着,他期待着新的一天到来,期待着九点钟,可以给她发消息,说早安,不,还是要先问问她是否在忙,是否打扰她,不,是否要给她留下好的印象。不,我就想立即去她的城市见她。想到与她见面,他摩挲着手掌,想想都觉得紧张和激动。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一个动作,是握手还是一把抱住她?……
他踱着脚步,坐立不安,他点起了一支香烟,烟雾中似乎也增加几分甜香。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立即拿起手机翻找起来,他的一个朋友是做珠宝定制,他想立即找朋友定制一个钥匙项链,早上五点。冷静,冷静,冷静。夏木再点了一支烟。
此时,手机铃声大作!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又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
“你昨晚又不回家!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们娘俩啦?呦,又开始想你的初恋情人啦?我告诉你,我们俩复婚啦,我就希望能好好维持我们这个家。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我告诉你哈,昨晚儿子身体不舒服,我还跟他说,你工作忙,为了这个家,你一直都在忙……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徐萌批头盖脸地一通话,不仅叫醒了夏木,也让夏木意识到,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找白露了。
“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夏木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心火,他心里只关心儿子的状况。
“哼,你还知道问儿子呀。”说完,徐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夏木放下了手机,熄灭了手指尖的香烟,抱着头,挠呀。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徐萌的电话也打不通,他匆匆忙忙地拿起车钥匙,走向了地库停车场。
砰的一声,工作室的门狠狠地被他摔关上。在这个清冷的早晨,他前一刻的甜美微笑早已被冻僵,回到这十几年来的麻木表情。他习惯了,习惯了徐萌恶言相向,也习惯了徐萌拿儿子的事情相要挟。他也习惯了独守在这一隅工作室里。送走客户和朋友,他更喜欢这种独处的状态,空气里弥漫着高山流水的古琴之音,也弥漫着茶香和香烟的味道。望着窗外,看着鸟儿飞过,又守着夜灯漫上;看着天色变沉,又守着天色变亮。
到了家楼下,他行色匆匆。冲进家门,额头冒着热汗,看着睡眼惺忪的儿子,什么也没有说,陪着儿子洗漱吃早饭,然后送儿子去学校。徐萌冷言冷语地说:呦,你还知道回来呀,我可没带你的早餐那份儿。然后狠狠地咽下那口包子,推搡着儿子动作快点。
夏木没有望向她一眼,轻声问儿子: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啊,我挺好的呀,没有不舒服啊。是不是我妈又跟你瞎说啦。儿子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夏木摸着儿子的脑袋。十四岁的儿子已经跟他的身高相差无几了,清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