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没合眼,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这一夜可以称得上是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生活从此将向我敞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拎上旅行包,骑着自行车直奔五爱服装批发市场。若想在约定的时间去找老黄,我必须得先到五爱拿货,然后,再骑车把货运到南一去批货。我不知道这么干行不行,但我知道我必须得拉上一包货去见老黄,才能证明我的确是有货,不是吹牛。
五爱市场是早已闻名全国的服装批发市场,据说是目前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它大的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这么说吧,你要是想把五爱仔细转悠个遍,恐怕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这里“裤子区”的品种琳琅满目,我从来都不知道,两条腿的裤子会有这么多的品种可供挑选,价格更是千差万别。那一刻,我感到周身热血沸腾,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有这么丰富的品种可供选择,我肯定能上到让自己满意的裤子。
从凌晨五点转到七点半,我还是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上哪种货。价格太贵的我拿不起,太便宜的又很难让人一见倾心。我焦急地在大过道的人流中徘徊,心急如焚。我只有五千元,这是我做生意的全部本钱。其中四千还是我父母生前留给我日后娶媳妇用的。
不远处的一个大角床子前围了很多人,人们吵吵嚷嚷地抢着试裤子,跟不要钱似的。床子里卖货的是对双胞胎姐妹,她俩忙得大汗淋漓,一个负责收钱,一个站在椅子上负责眺望,生怕有人趁忙乱之机,穿上裤子一走了之。我已经在附近盯了她们好一会儿了。
一阵抢购风过后,床子前暂时恢复了平静。趁这个间隙,我凑过去问负责收钱的女孩,拿货多少钱?“拿货”这一行话是我刚才转悠时,听一些拎着大包小裹的人说的。他们与床主交流的第一句话一般就是“拿货多少钱”。
女孩把系在腰间的钱包拉链细心地拉上,小声说,六十元。
能便宜多少?
你想拿多少?
一百条。
女孩看着摊位里面的货包说,最低五十五元。
你再低点吧。我嗫嚅着说,声音有点像是在乞求人家。
没法再低了,你刚才看到没看到,我零售都是一百元一条的。
我犹豫着后退两步,考虑着拿还是不拿,要拿拿多少。
哎,你有没有诚心,真想拿你就开个价。女孩以为我要走,就从床子里出来凑到我面前。
五十元。
嘘,小声点。女孩把中指竖在嘴中间,同时往四周看了看,你要拿就五十三元,不拿就拉倒。我这货是有本钱的,又不是偷来的。女孩边说又边迅速地返回了床子里。
我当时在心里已经决定拿了,但我死心眼地想到,刚才我说拿一百条,一百条就是五千三百元,可我只有五千元,还差三百元呢,我怔在那里,没动。
两个女孩凑在一块儿咬着耳朵嘀咕了几句。另一个女孩冲我摆摆手,示意我过去。
你想拿一百条吧?见我肯定地点点头,女孩又问,是马上吗?我嗯了一声。
女孩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这个价位批给你,我是一分钱都没得赚了,你再添点嘛。
我拘谨地摇摇头。
女孩马上说,好吧,我也不跟你啰嗦了。就当我拉你个主顾,咱们一回生二回熟。
说完,小姐俩蹲在地上打开货包开始点数。我的旅行包只能勉强装七捆,也就是七十条裤子。于是,她俩又用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30条裤子装进去。
我把五千元递给她俩。小姐俩举着钱在阳光下一张张地边捻边点。
市场里人越聚越多,几乎让人寸步难行。我一手拎旅行包一手拎塑料袋,艰难地走了一小段路就开始气喘吁吁了。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地凑过来,大兄弟,我帮你拎出去吧。
我警觉地说,不用,一会儿有人接我。
我不收钱的。你只要便宜点卖我一条裤子就行。中年男子执意抢过旅行包。我只好拎着塑料袋紧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市场,来到存车处,中年男子精明地说,我刚才都看见了,她批给你五十元。你卖我一条呗,按批发价。
行行。我打开车锁后说。
我要32号的。
我都不知道32号是多大腰围,就说,你自己挑吧。
中年男子挑出两条32号的裤子,大兄弟,你就卖我两条吧,我的这条按批发价,另一条我给你加五块钱,怎么样?
不行不行,卖你一条就不错了,你还给脸往鼻梁子上爬。我使劲摇摇头说。
中年男子生怕我改变主意,连他自己的手里那条都不卖给他了,就忙把五十元钱塞到我手里。
我心里很得意,刚上的货就有人追着屁股加价五元,这是个好兆头。我哼着歌,一摇三晃地把自行车骑到了南一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