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士”夜总会的酒水咭上这样写着:豪华KTV大包888元一间、中包688元、小包和情侣包388元(不包括酒水吃食)。鸡尾酒类: Grass Hopper(青蚱蜢)38/杯、Angrls kiss(天使之吻) 48/杯、Long lsland lee Tea (长岛冰茶)58/杯。最贵的是白兰地系列:1480(瓶)/68 (杯)的马爹利XO、1280 (瓶)/58(杯)的蓝带马爹利和轩尼斯XO……
我看得眼睛都快掉了,就像刘佬佬进了大观园,更多的是震惊、咂舌、不可想像。不说那些洋酒,就是最一般的28元一杯的绿牡丹茶,也顶得爹送两天气瓶,够我们全家吃好几天了。而且我看到来消费的客人个个都像大款,男的穿得西装革履财气逼人,女的珠光宝气华贵亮丽。听几首歌跳几曲舞,一晚上随便花好几百,眼睛眨也不眨。有的客人在包房里叫小姐,那花的钱肯定能买好几台碟机了。有时我看他们把钱不当回事的样子,真替他们心痛。
开始一段日子,我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站在大厅那溜滑得映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身边是宽敞高档的真皮沙发,摆放着贵得吓人的洋酒的吧台,头顶是五光四射的豪华进口灯光,以及别着手机挎着皮包的先生小姐们,我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有点无地自容,也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贫穷,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可悲。我这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样五彩滨纷,日子可以过得这般灿烂多姿的啊。
耳濡目染之际,我开始把眼光投到小费上。面对客人,我比侍候自己的爹妈还勤快,生怕他们没吃好没喝好,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引起他们反感。我低眉躬腰,脸上笑得跟包子似的,自己都觉得太下作,有点像奴才。到了买单时,我脸上的笑就成了大包子,眼睛像个勾子,恨不能把客人的钱包都勾过来。
有天晚上,我负责的四号台来了几个先生,操着外地口音。我单跪着记下他们各自要的酒水,在吧台领货时,何乐凑近我说:“你的四号台今晚肯定有彩!”我们少爷都把小费叫作彩。何乐又告诉我:“你嘴巴放勤快点,趁小姐没上来多聊聊。”我照何乐说的做,一边向他们推介坐台小姐,一边问他们从哪里来,做什么生意,还说到市郊新开辟的几个旅游景点这晚我第一次得小费——五十元。散场后,我高兴地请何乐吃牛肉面。我说:“你小子真有一套。要不然,我只会干巴巴站着陪笑,等人家需要什么就叫我。”何乐得意地说:“你光手勤有什么用,得会说会捧,要人家心里高兴才行。”
但没多久,我发现何乐说的也不尽然。有时客人只顾跟小姐说话调情,有时又喝醉了,根本就没心思听我说。著多说两句,还会把人家惹烦了。
有时候,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许多东西,包括观念和思想。渐渐地,我也学乖些,就像不觉间多长出几个心眼。这是每个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本能。在说甜言蜜语说奉承话之后,我发现有时做得不错说得很好,还不如去迁就和迎合客人的某些口味。通过观察和实践之后,我在心里把客人分了类,然后区别对待。
除了公费组织的职工活动和夜总会回请的客人外,我最喜欢那些出手大方讲究排场的客人。他们多是个体老板私营主,生意做得大,也见多识广不拘小节。他们泡惯了舞场歌厅,一般不问酒水价格,洋酒一要就是好几瓶,果盘也要大号的。我‘边做着捧月般的服务,一边说几句奉承话,很轻松就能拿到不少的小费。
其次,是一对情侣或情人关系的客人。这样的客人其他少爷都不太愿服务,因为女客跟男客是一起来的,她会为男客计较和着想。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主要的,只要服务做得好,买单的时机掌握准,等他们跳完情调舞,还沉浸在爱意中时,男客肩上靠着女伴的头,那他的虚荣和好面子使他多半不会要零头的。
另外,就是出差和做生意的外地客人,一些旅游的外国客人。我会在服务中跟他们聊几句,或是做手势,介绍本地的风景名胜,以博得他们的好感。
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留在大厅做服务少爷,特别是守包房,我心痛半天买了半条三五,偷偷塞给刘经理。我这时想通了;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只要一个月有几回守包房,半条三五就从小费里出来了。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我便不时地送烟送酒给刘经理。随着安排门童点我的名字越来越少,我也不怎么心痛那点钱了。
像我这样,从被动服务前进到主动服务,有目的有针对性地服务,当然是钱教会了我,让我变得聪明机灵起来。随着小费的增加,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开始不满足于各人给的几块几十块的小费,不满足像只狗盯着客人的口袋,然后等待人家的施舍。
有次,快散场了。我见客人戴副眼睛,像个教授一类的知识分子,就故意在收银台磨蹭。我手上拿的是应该找给他的零头,我用余光看他在一边犹豫,想问我要又不好意思。我心里好笑,装作很忙的样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另一回,是我晚上没休息好,白天在车间没精神做事,搬掉了两只显像管,扣我半个月工资。手头一紧,我就像饿坏的老鼠,想从猫嘴里夺回食物。几个客人可能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当时他们都喝得有点醉意了,有人还不小心呕吐到地上,把衣裤都弄脏了。我恶心地帮着擦拭,到买单时,我照着酒水咭上的数字,大了胆子多报出一百。我心想,就当我额外服务的报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