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赵文化在我耳边提到吴艳艳,说的全是坏话。不过不涉及到工作,涉及到的都是她身体方面的事情,或她品行气质方面的事情。他像是对她的美貌有仇。怎么会这样?有时候赵文化一边和我恶狠狠地做爱,一边还在念叨吴艳艳潜藏着的淫秽。我甚至怀疑,厌恶吴艳艳是不是赵文化某种性欲的驱动力。
但是现在,赵文化对吴艳艳如何做假账突然有了警惕。他怕假账的事情败露,更怕吴艳艳做假账蒙骗税务审计的同时,也蒙骗了他。赵文化害怕他也蒙在鼓里——吴艳艳有圈套应付上面,难免她就没有另外的圈套来对付赵文化。
“这太有可能了。”赵文化说,“真可怕,最初是我让她做假账,到末了很可能是这事害死我。”
赵文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他害怕自食其果。
我安慰他说:“那有什么,即使吴艳艳查出问题,那也是她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应该与你无关。”
“嘿嘿!”赵文化突然冷笑起来,“你真够幼稚的,真要查出她的问题,我能脱得了干系?我可是法人啊。再说,一个公司就这么蒸发掉了,他们会查不出一点东西来?吴艳艳有没有把公司的钱掖进她私人口袋,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天大的漏洞,怎么会查不出什么来!”
“这么说,你并不清白?”
“我清白有什么用?有他妈的什么用!”赵文化痛苦地摇晃着脑袋,“没办法一两句话跟你说清楚。无论有人怎么鼓噪,他们要是不立案就没事。可是既然他们要立案,要审查,要进驻专班,则必然会弄出事来。这世上如果要审查,绝不会有谁没事,没事岂不是笑柄,岂不是一开始审查就是个错误?所以但凡审查总会有问题,这是惯例。”
“我被弄糊涂了。”
事情正在变得复杂。这么说吧,赵文化没问题,这是我所能确认的。但是,如果遭到审查,他就会有问题,这又是逻辑。那么,他到底有问题还是没问题?
“总得有罪犯,或至少要有替罪羊。”
“为什么一定是你?”
“你不要老纠缠这个。”赵文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这才是大事,要不我们暂时先离婚?”
“离婚?”我睁大了眼睛,“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并不是真离,我是说假离婚。俗话说叫跑路,躲避一阵子,回避掉这个敏感时期。现在假离婚的人多着呢,为躲债,为买房,办个手续就是。等风声过去了,我们再复婚,也不过就是办另一个手续。办不办手续都一样,反正我们又不真离。”
赵文化一通话,把我给说蒙了。他言词恳切,看来我们不得不走这一步了。
“假离也难受,”我说,“像是在我心上捅了一刀子。”
赵文化说:“可是我不想连累你,不想连累这个家庭。无论什么事,由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只要你没问题,我们何必要回避。”
“没事最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能在一起。”赵文化苦口婆心地说,“如果万一有事了,也好有个关照,有个可以回旋的余地。说句不吉利的话,至少不至于一块儿沉到水底。即使我进去了,也会有个人救我。”
是赵文化最后这句话说服了我,我们就这么着办了手续。
对赵文化的话我将信将疑,我认为他不会真没问题,真没问题他不会这样小题大作。但是对他的安排我又言听计从,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听说过跑路的事,也听说过回避的事。或许赵文化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他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是在保护我。
他给我一笔钱,五万块,要我到外地去呆一段时间。
我选择了广州,住在一处商务酒店里。赵文化要我住贵一点的酒店。“不能让你吃苦。”他说。我不舍得,尽量替他着想。
他告诉我要回避就彻底回避。他的意思是让我消失,因此禁止我和他通电话。
“现在他们的手段太厉害了,稍有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要整谁,真是易如反掌。”
“聊QQ行吗?”
“不行。”
“发电子邮件行吗?”
“也不行。”
那我还能干什么?和软禁有什么区别?我都不知道赵文化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我被追踪了吗?就因为我是赵文化的老婆?在广州呆下去,我越来越心绪不宁。刚来时,我强制自己去逛街,买一些廉价服装。去护肤品商店看看。可是不久我就厌烦了。没意思,我在一所陌生的城市里无所事事,没心情玩,也无处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