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醒来的头几秒钟,习惯性地掏出枕边的电话看——它乖乖地躺在我的枕边,无声无息,不但没有信号,电量也只剩下一格了。就是当表用,估计也用不了一天半天了——我总不能天天到村长家要求充电吧。我结结实实地叹了一口气。
电话没有、老句消失,我不能再等待、干耗下去了,看来得独自想办法把这个破玻璃杯销出去,然后回厂。此时,离开柳镇市刚刚三天,我就已经归心似箭了。
村长家的小院静悄悄的,我意识到对于这个季节的村庄来说,自己起得太早了,就犹豫着停了脚。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勃然而起的笑声,笑声是从东边厦屋传来的,笑声后还有一句“牲口在圈里,你光看就行啦!”
我循声走过去,才叫了一声刘村长。村长从黑暗里显出来,黑脸上的笑意尚未完全消散,看到我,那笑容在脸上起伏了一下,有点僵硬。村长说,这么早……你来啦?暗黑里又显出了一个人来,是二狗,二狗拢着袖子颇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说你也在啊?二狗吸了一下鼻子,赶紧说,啊我走呀。村长替二狗回答了我,哦,他来还锨,连个锨都没有,你说他狗日的日子咋过的。
二狗走了,我和村长站在院里。村长也没有往屋里让我的意思,嘴上却热络地问我吃了?我答说吃了。其实这么早吃什么呢,都还猫冬觉呢。村长老婆,那个肥白的女人这时一揭帘子出了屋,头发散乱地往猪圈走,边走边打着慵懒的呵欠,然后才看到我,看到我就笑了一下,并不说话。这笑在陷入困局的我眼里犹如一个讥讽,
我们的谈话以村长的推搪阻挡而未能取得任何效果。村长推说现在是冬闲,村里人的生活你也看到了,破离杯是好东西,好东西也不一定马上就会有人买,要多宣传么。况且咱这个村统共就这三四十户人,你得等等,等熟悉了情况,再考虑怎么开展工作。“娃啊,不能急啊,先住着啊,先住着。”村长拍了拍我的肩膀,顾自回了正屋。我转身出门,肚里像沉了块石头:我这唱的是哪一出呢?我怎么会需要在一个小山沟的村长手里讨生计呢?
我盲目地缓步走着,并不想返回青苗家。下意识地,我再次走到了村口破庙前。我仍然无法放弃对于破庙前那一小方土地的牵挂,像个被人抛弃却无比痴情的痴情郎。寒气让我揣起了并不保暖的外套的袖子,两边的天空并未被早晨的朝霞唤醒,一大早就沉郁着乌蓝的云彩。
我突然预感到我的这趟销售之行,会是一次有力使不出、拳头全砸在棉花包里的尴尬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