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师这次应该能跟着沾点儿光吧。”
说到万羡琼,他们来了更大的兴致,就相约一齐到万老师的住处来实地参观。
这些老师看到,万羡琼老师的住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木质的窗户换了铝合金的!房子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但这些老师有一点搞不懂——为什么不把里间房子里的窗户也换了铝合金的呢?为什么不把两间房子的墙壁也刮了九零四呢?
他们就一方面祝贺万羡琼老师外间的住房跟上了现代化的脚步,窗户由木质换了铝合金的,一方面又表现出对里间房子的窗户和两间房子墙壁的遗憾。
万羡琼面对同事们的高度关注,做出了一个很宽容的解释:“方校长说了,里间房里的窗户不换问题不大,并不影响外观,墙壁嘛,方校长说,刮起来不方便,家具搬进搬出费事得很!”
美珍一边给各位老师倒茶水,一边唠叨:“把我们这两间房子也改一改,修一修,对于学校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可人家不安排,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修不修倒也无所谓,我们住惯了,不要紧。就是这房里漏雨真难过。我要老万跟方校长去说了的,方校长答应等开学了就维修屋顶。只要能把屋顶维修好,我就满足了。”
老师们都说:“方校长答应了的事情应该算数吧,何况这屋顶漏雨的问题也是早就该解决的嘛。”
二十天下来,旧教学楼就被维修得焕然一新了。
明亮的铝合金窗户,平整雪白的墙壁,结实气派的栏杆,深蓝色温馨的墙漆,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受。人们都止不住地赞叹:“哟,旧貌换新颜。这方校长一上任就干了这么一件漂亮事,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方正看着维修后的教学楼,觉得很养眼。听着那些或当面或侧面送给他的赞誉,方正觉得很开心。
完工后,万羡琼暗暗地跟出纳打听这次维修的所有开支。出纳侧面透露这次维修大概用去了五万多元。
万羡琼知道,这五万多元是学校新增的债务。
新学期开始了,又是个大晴天。在这个晴朗的日子里,家长和学生对焕然一新的教学楼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对新校长上任后学校发生的重大变化表现出由衷的喜悦。他们纷纷议论:“这新校长不错。一上任就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这学校有希望!”他们的心情就如同万里晴空一样,碧蓝如洗。
美珍和万羡琼记住了方正说的那句话。他们只等着方正安排人员来维修旧教学楼的屋顶。
可方正校长却仿佛忘记了自己所说的话。
美珍就再次对万羡琼说:“你再去跟方校长说说。贵人多忘事,或许他忘记了呢。”
“我又不是没去说过。这才多久?答应了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要说你去说!”万羡琼梗着脖子不答应。
“哟,人没长本事,嘴巴的本事倒长得蛮大了。有本事你也到镇上去买套新房啊。有了新房,我才不会理你这穷快活的死鬼!”一见万羡琼又露出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美珍就止不住呱拉呱拉地放响了机关枪。
“我要是个双职工,早就在镇街上买了楼房,还等到这时候!”面对美珍那张“碎米嘴”,万羡琼针锋相对。
“哎呀,我算是瞎了眼!跟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当年是我逼着你娶的我吗?你家不是心甘情愿地把我接进门来的吗?呜——如今后悔你就休了我呀。泥一脚水一脚地跟了你,倒了八辈子的霉呢,我这是。呜——”面对万羡琼的硬气,“碎米嘴”又哭又闹,真发起脾气来了。
其实万羡琼是心疼美珍的。他知道,自从跟了自己,美珍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她跟着万羡琼从本村小学,到镇中心小学,到镇中学,一路辗转,没有好生安过一次家。美珍不是到学校食堂干杂活,就是锄园种菜,浆衣洗衫,从没有好好歇过。美珍经常跟万羡琼说:“我们是半边户,比不得人家双职工。我不勤快点儿,不想方设法帮衬着你,你一个人忙乎不过来呀。”现在,大儿子中专毕业后在南京工作,小儿子大专毕业后在邻近的乡镇中学教书。大儿子成了家,在南京城里买不起房子,一家三口一直蜗居在单位上分配的那间小房子里。小儿子二十五六了还没结婚——没房子啊。万羡琼两口子省吃俭用,节省的那点儿钱既不能解决大儿子的住房问题,也不能解决小儿子的婚姻问题——杯水车薪啊。自己家又住了两间漏雨的房子,孩子们节假日一回来,那真是挤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有什么办法呢?就那么一点儿工资,到镇上买房子动辄二十几万,万羡琼和美珍就是拼了老命也省不出来呀。
万羡琼本来是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想不到这句玩笑话惹到了美珍的伤心处。慌忙站起身来对美珍说:“我去说,我现在就去说。不哭了好吗?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动不动就哭,又不是小孩子。”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美珍。
万老师走出房门,一摇一摆地去找方校长。
篮球场上,万羡琼截住了正准备回家的方校长。
万羡琼劈头就问:“方校长,你暑假答应我一开学就维修旧教学楼屋顶的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呢?万老师,一开学就要迎接工作大检查,我忙啊。您看,镇联校的要来检查,镇政府的要来检查,县教育局的要来检查,我真的忙不过来。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方校长拿那只胖胖的右手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方校长无奈,万老师更加无奈。他实在没办法去说动方校长。只好对方校长这样说:“方校长,你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说完,万羡琼就一步一摇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