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94年第01期
栏目:间谍小说
谁都有吃惊的时候,然而罗杰斯埔士的惊诧可是非同小可。当他打开厚重的保险箱时,触目之处,那个小小的硬板纸三角的位置早已被移动了十毫米。这就是说,在他之后,有人动过了柜内的“绝密13号资料。”
绝密13号!
罗杰斯博士的头轰的一声炸响,大张着嘴发出了一个无声的惊叫。他双腿打抖地退到了墙边,瘦削的手指按住了墙上的警铃。
这是1944年2月18日上午10时美国华盛顿五角大楼内发生的一起失密案,其影响将足以改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和结果。
“你是说‘绝密13号’?”军事情报处处长亨特上校从办公桌后探出身了了,被这个可怕的消息骇住了。作为五角大楼的军事报头目,他的眼底下发生这样的失密事件,何其严重!
罗杰斯博士垂下两鬓斑白的头,再次证实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博士是美国第一流的军工专家,他和他领导的实验室经过了五年的努力,眼看就要制造出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具威办的武器;然而,这次成果居然被窃了!
亨特上校和他的助手兰德尔中校交换了一个眼色,小心地问:“博士,据我所知,‘绝密13号’的防范措施是十分严密的。”
“是的,”博士沮丧地说,“鬼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博士忽然用一种急迫钓语调问,“上校,你知道‘绝密13号’吗?”
“我听说过,”上校缓慢地说,“它的代号叫‘魔瓶’!”
“它确实是‘魔瓶’。”兰德尔中校说,“要是德国或者日本人得到它人,世界末日就要到来!”
罗杰斯博士带着祈求的神情说:“千万不要让它落到法西斯的手中,千万!”
“我要向总统报告!”亨特上校严峻地说,“博士。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谁最有可能获得你的‘魔瓶’?”
昨夜二十时,博士把“绝密13号”放入保险箱后就离开了五角大楼,窃密者只能在二十时以后至今日十时这‘十四个叫小时内作案,而且他必须对付保险箱的防范系统。
兰德尔中校叫未了昨夜的值班军官。值班军官报告说;一切正常。
“不过有一个小小的事故,”值班军官补充说,午夜的时候,电路出了故障,停电十分钟,很快就查出足短路并修复了。”
兰德尔中校和亨,特上校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笑,情况很明显,潜伏在五角大楼的敌国特工制造了这起短路停电,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巧妙地打开了保险箱……
博士提供了一张名单。名单上的五个人有可能具备打开保险箱的条件。他们是:博士的一个助手,一个秘书,一个管家,以及他的一个司机和一个警卫。
兰德尔中校受命调查此案。对于这个使命,中校表面上有些受宠若惊,对亨特上校的器重很感激,实际上,他并不乐意在此时陷入这样一个凭预感就知道极其麻烦的疑案中去。
在军事情报处,兰德尔中校被公认为是一个出色的特工,他的机智和勇敢使他年纪轻轻就获得极其重要的职位。然而,同样出色的是他的风流和潇洒。中校体形健美,淡吐风雅,是极易获得女郎垂青的男子,更何况他对此乐此不疲呢!
一周前,在帕克夫人的晚会上,兰德尔中校结识了法国女郎碧蒂。碧蒂曾是巴黎的时装模特,巴黎沦落后便投奔了在华盛顿的叔父,很快成为风靡华盛顿的美人。她的淡紫的眼睛如法国高卢甜美的葡萄,丽颊如塞纳河上的月亮,细腰却似枝头栖着水雀的河滩芦苇,真是一个妙人儿!晚会上,兰德尔中校有幸和她跳了一曲探戈。
“碧蒂小姐,你的眼睛象地中海的海水,真美啊!”中校喃喃赞叹。
碧蒂凝眸作嗔:“兰德尔先生,当心,它会淹死人的!”
“我有这种荣幸吗?”中校痴迷地说。
碧蒂姣美的脸上浮出红晕,向他嫣然一笑。
那夜,碧蒂对他表露了柔情爱意,她允许他来到爱斯基摩人公寓。就在这种时刻,该死的失密案发生了。
兰德尔中校对五名嫌疑者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两天后,兰德尔从嫌疑者名单上划去了罗杰斯博士的司机和管家,又划去了博士的警卫,只剩下博士的助手和秘书了。这两个人都是单身汉,他们在案发时的行踪始终没有得到证实。
第四个夜,下着绵绵细雨,一辆奥斯汀轿车穿过雨幕,在电信大厦门前停住了。从车中钻出来的是罗杰斯博士的秘书威尔逊博士,他身着米黄色的风衣,瘦削的脸如泥塑木刻,他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裹紧了风衣,在凄风寒雨中闪进了电信大厦。
又一辆雪佛莱轿车无声地驰来,在不远处停下了,三个男子从车上下来,快捷地向电信大厦而去。其中一人停在门口,另外两人径直走了进去。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威尔逊博士。
威尔逊已经填好了电报单,把电报单交给柜台后的小姐,正要点烟时,那两个人使他吃了一惊。
“先生,我马上给您发。”那位小姐说。
威尔逊忽然说:“小姐,有个错儿我再改一下。”他接过电报稿。就着打火机烧了。
“先生。您……”
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跳过来,然而威尔逊已扔了手中的灰烬。
“你烧了什么?”左边的一个间道,右边的一个在风衣口袋中用枪:对准了他。
威尔逊微微一笑:“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那人取出一个派司冲威尔逊一晃。
“是不是误会了?”威尔逊平静地说,“我是五角大楼的威尔逊博士。”他把手伸向怀中。
那人抓住了他的手,威尔逊苦笑着摸出了他的证件,“瞧,你们搞错了吧?”
“不,一点没错。走吧,威尔逊博士。”
另一个便衣的手还插在风衣中,示意威尔逊往门口走,留下来的一个走向营业员:“小姐,他往哪儿发报?”
“重庆,中国重庆,”她的目光中闪着疑惑,“先生,出了什么事?”“一点小事,小姐。”威尔逊走到门口的时候,留在门口的便衣走了过来,他被夹在中间走下台阶。也许下雨天路滑,威尔逊突然摔倒了,紧接着打了几个滚,等他飞快跃起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手枪。他手一扬,一个便衣倒下了,然后,威尔逊闪入道旁的树后。便衣也已拔枪还击,威尔逊想靠近汽车,但发现马路对面的一个便衣,正飞跑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快捷地打出几枪,向一条偏僻的小巷跑去。
一阵枪响,威尔逊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摔倒了。三个便衣追了过来,一个便衣俯下身去:“他死了!”便衣踢了威尔逊一脚。
“他死了,”兰德尔中校站在亨特上校面前,“他是中弹后咬破了衣领里的胶囊死的。”
“就这些?”上校不满地问。
兰德尔解嘲地耸了耸肩:“搜过了他的家,象我预料的那样,一无所获。他是个出色的间谍,居然潜伏在五龟大楼里,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你认为他是为谁服务的?德国?日本?”
“不知道,”兰德尔中校坦率地说,“他太机灵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得意地笑了,“不过,他的电报是发往重庆的。”
“说下去,兰德尔。”
“我的监视表明,案发后威尔逊没和任何可疑的人接触过,但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兰德尔思索着说?前天他去机场送他的女友艾丝小姐,艾丝小姐是一个画家。她去的地方正好是重庆。”
“好极子。兰德尔,”亨特上校把手指绞得格格响,“情报是在艾丝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是的,威尔逊应该知道他极有可能被怀疑,受到监视,他带着情报是很危险的,但如果把情报藏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打电报也许是通知他的同伙从艾丝那儿取得情报?对,中校,事不宜迟,你明天就走!”
“你是说我?去重庆?”兰德尔迟疑地问。
亨特上校说:“是的,你。”
“上校,也许,”他期期艾艾地说,“也许,换一个人也行。”
然而上校却执意要兰德尔中校亲自去。军令如山,兰德尔悻悻地敬了个礼退出了。
他驾车去了爱斯基摩人公寓。
柔和的灯光下,碧蒂身着粉红的睡裙,长发披散,显得分外的妩媚,她欢笑着投入了兰德尔的怀抱。
“亲爱的,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兰德尔苦笑着说。
碧蒂的秀眉扬起:“道别?你不是开玩笑吧?我的中校”。
“碧蒂,我是个军人,你知道。”说着,他吻了她一下。
“你去哪?”碧蒂问道,去太平洋跟日本人打仗?”兰德尔摇了摇头,“去欧洲?对我也保密吗?”
兰德尔中校只得说了:“去东方,中国。”
“中国?在中国和日本人打仗?”
“不,碧蒂,我去重庆,执行一个……机密的任务。”
“啊,中国,重庆!真是太好了!”碧蒂发出了一个欢呼,“亲爱的中校,那块古老的大陆太迷人了,我一直想去观光游览一下。亲爱的,你带我一起去吧?”
“这不可能,碧蒂。”
“为什么?为了你的任务?”碧蒂不解地问,“作为旅游者‘我不能去重庆吗?”
“那里是战场,”兰德尔解释说,“再说,我也不能帮你弄到机票。”
“就为这个?”碧蒂不屑地微笑,“我只要一个电话,保证能弄到机票,你信不信?”
“当然,你有许多上层的册友。”兰德尔陪笑说。他打心眼里渴望能和碧蒂同行,但又隐隐觉得不妥。碧蒂不容他反对,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轻易地就订到了明天去重庆的机票。
此刻,在一家叫做“梦神”的夜总会里、红男绿女正在婆娑起舞,沉浸在柔;隋蜜意之中。
丛宁坐在乐队边厢一角,他身着便衣,默默地呷着威士忌,似乎对身旁的歌舞全无兴趣,他约摸二十五岁,长得很帅,嘴角常挂着淡淡的嘲讽。这里只有他一个东方入,所以他显得落落寡合。
他的公开身分是国民党国防部的通讯联络军官,上尉军衔,在美国受训已经快一年了。他另一个隐秘的身分却是日本间谍,自从到美国受训,已和间谍组织断了联系,但他突然接到了命令,让他接受一个代号为“狩猎者”的人的指挥。这情况太突然了,不过丛宁还是如约来到了“梦神”夜总会。
舞曲停了,一个中年男子从舞池里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先生,可以吗?”在得到丛宁的首肯后,他在丛宁面前坐下。丛宁瞥子他一眼,这个美国人,长得颇象走红的电影明星派克。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您?”那人说。
丛宁端起酒杯:“不,您可能认错人了。”
“您去过旧金山吗?那是去年圣涎节的时候,是在……是在圣弗朗西斯科。
“那是今年,先生。”丛宁放下酒杯,凑过去低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找我?”
“我接到了东京的指示,”“狩猎者”点着一根烟,“是你效忠帝国的时候了,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使命需要你完成!”
舞曲又起,“狩猎者”要了一杯白兰地,神秘地问:“知道美国的原子弹吗?”
“听说过。难道是真的?”
“真的!”狩猎者面孔冷峻,“可怕的武器;德国人曾经想先搞出来,可现在美国人先走了一步。为了帝国的生存,必须弄到关于原子弹的情报。这就是东京的命令。”
丛宁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已经弄到了这个情报,但是突然出了意外,”“狩猎者”皱紧眉头,“那个家伙是个双料的,他还为德国服务,他想把情报给德国。我的人等了他半夜,他一直没露面,以后的两天,他推说没机会下手,可我知道他已经得手了。他想卖个大价。唉,遗憾的是他暴露了,死了!”
“死了?情报呢?”
“幸运的是情报已经脱手,你的任务是找到情报,必须抢在德国人和美国人的前。面把情报弄到手!”
“我明白了。”
“你熟悉重庆?”
“当然。”
“据我的分析,情报已经到了重庆。你马上去重庆,需换一个身分,”“狞猎者”决断地说,“我们已经制定了一个可靠的计划,就叫‘虎啸’吧,你到了那儿,会有人帮助你的,包括你的父亲铃木幸吉少将。”
“我的父亲?”
“你还没有见过你的父亲吧?”“狞措者”脸上浮出微笑,“铃木将军正在汨罗江前线,你一定会见到他的,铃木大郎少佐,”
丛宁端着洒杯的手颤抖起来,洒差点溢了出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称呼他的日本名字,他的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女人凄苦的脸,那是他的母亲。母亲是中国人,叫秀玉,父亲给她起的日本名子叫玲木秀子。
丛宁嘲讽的笑又浮上了他的嘴角:“先生,为了大日本帝国,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