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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文朋友

写过一篇朋友的文章,又写了篇交朋友。朋友是写我的朋友,交朋友是写我丈夫交朋友,两码子事。

我的朋友多神交,凑到一起喝酒聊天极少,多半写写信,通通电话,甚至信也不写,电话也不通,只在心里记着便是。几年以至更长时间不见面也是有的,也仍然知道是朋友,我丈夫的朋友却是实实在在,生龙活虎,随时随地都能在我们的生活中冒一下,又冒一下,绕之不去。

我丈夫交朋友,出了名,算不得什么好名声,倒也不臭,有人闻着还挺香的呢。这“人”当然不是我,是他的朋友,对做老婆的来说,丈夫善交朋友,虽不能说是什么坏率,却也多多不妙,若异性朋友交得多,难保不移情别恋,若真的移情别恋,像我等死要面子的人,只有哑巴吃黄连。若交同性朋友,虽无此等危险,却也有个与丈夫的朋友争丈夫的嫌疑,我怕又是争他们不过,也是无奈。

我丈夫交朋友,一等是在酒席上,感情深一口闷这么闷来的,一等是在工作中,歪打正着,便着了道儿,无心插柳柳成荫,结成了一片友谊长青树,也有在随随便便之中就交上的,慕名前来交友的大概不多,抢上门去结拜的好像也没有。说到底,夫妻是缘,朋友也是缘,有缘便交上了,无缘便交不上,形式却是无所谓。

既是做成了朋友,名堂便多起来。朋友结婚,当然要去做滨相。孩子满月了,请去吃满月酒。小姨子要调工作,来求帮忙。大舅子转业了,也引来一见,发奖金了,与朋友共乐,圣诞之夜,和朋友一起过外国年,朋友要谈生意,拉着一起去交际,朋友家庭不和了,有责任前去劝解。实在没有什么名堂想出来,便说,好久不见了,怪想念的,凑到一起,喝。

朋友多,家里有什么事了,一声呼唤,呼啦一下全来了,真让人感动。或者,你出门办事,走到东走到西,到处有人说,我认得你们某某,这也挺过瘾。若再有些赞词,骨头也轻起来,像赞了自己似的,交朋友,真好,我家的灯,是朋友给装的;我家的镜子,是朋友给安的;我家的电视天线,是朋友给接的;我家的房子,是朋友帮着装修的。碰到什么麻烦,我给我丈夫的朋友打电话求助,我来了客人,我丈夫的朋友开着车子接他们。我的打印机出了问题,我丈夫的朋友替我打印文章。我要出门,丈夫的朋友替我买车票。朋友交到这份上,也算一绝。

常常有我的朋友远道来看我,结果却将我撤在一边,和我丈夫热乎上了,我的朋友变成了他的朋友。算什么呢,算他会交朋友吗?大家告诉我说,你丈夫,对人真心实意。天晓得,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对人都是假心假意呀!又说,你丈夫直爽,那是,树直用处多,人直朋友多,难道他便是直的,我便是歪的吗?

朋友多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酒肉朋友,患难之交,一大老早就往他的办公室里去,领导心想,这是机关,不是自由市场呀。或者,家里有奉等着他,却被朋友拖得不知去向,独守空房的事也是常有发生,老婆心胸多狭窄,嘴巴多罗嗦,那边却振振有词,道,叫化子还有三个穷朋友呢!真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自我感觉挺良好。

在人际关系复杂的机关工作,潇潇洒洒有几个知心朋友,倒也未必是坏事,挺滋润。尽管老婆颇有怨言。老婆是实用主义,用得着朋友的时候是要用的,知道朋友好,用不着的时候,便伤心地想,他不要老婆要朋友了。

没办法,女人就是这样,目光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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