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北魏,不能不说燕。燕国与魏国都是鲜卑人建立的政权,最终拓跋鲜卑人的“魏”,灭了慕容鲜卑人的“燕”,才形成了北方的统一,与南朝对峙。
燕是拓跋鲜卑部落从大兴安岭出发,一路向西、向南发展,灭掉的几十个部落和国家之一,也是北魏强敌中最为棘手、战线拉得最长的一个国家。更需一提的是,北燕是冯太后的母国。北魏政坛最具影响力的冯太后,她最初的身份,竟然是北燕国国君冯弘的孙女。
十六国期间的燕国,本来是鲜卑族的另外一支慕容氏族创立的。慕容氏族的最后一个皇帝叫作慕容熙。前国君慕容盛被部下所杀,太子慕容定被废,另一个人品和才干都属上乘的皇弟慕容元同时被杀,刚刚十六岁的皇族子弟慕容熙毫无准备地被推到了国君的宝座上。慕容熙是个心胸狭窄、不学无术、荒淫无度之徒,他的个性注定了他政治生涯的短暂和悲惨。慕容熙最容不下的人里,有一位叫冯跋。就是这个冯跋与他的兄弟冯弘等人最终推翻了慕容熙的江山。然而冯氏兄弟并没有直接改朝换代,而是力推慕容熙的本家侄子慕容云,名正言顺地延续燕国的天下。此慕容云亦是容不得他人,尤其是对捧他继任的冯氏兄弟没有起码的信任,反而重用奸诈小人暗中监视。结果,被委以重权的奸臣极度贪婪,欲壑难填,最终以弑君夺位,又被冯氏兄弟镇压而告一段落。历史上上演了冯跋在无奈之下被满朝文武推上君位的一幕。冯跋为了进一步体现自己的德行,宣布不改国号,继续维护慕容家族的血脉和燕国的政体。撰史之人,为了区别春秋战国时的燕国,也为了把燕国在动乱前后便于区分,称冯跋之前为后燕,而北燕则始于冯跋。
先为燕臣后为燕君的,除了冯跋,还有他的弟弟冯弘。他哥儿俩出生贵族,家教颇严,为人友善,而且有一身的才干,区别是冯跋更耿直一些,而冯弘更中庸一些。在冯跋执政期间,冯弘为冯跋操碎了心,而且许多时候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得到了冯跋和所有臣子们的赞赏。冯跋的好运不长,在皇业如日中天而身体不如从前的情况下,被他的宠妃宋氏谋害。冯弘得益于他的权力、平时积累的人脉和应变能力,轻松平定叛乱,登上了君位。这一切,就发生在燕国的京都龙城,今辽宁西部朝阳一带。
燕国动乱时期,正是魏国走向辉煌的时期。
燕国与魏国,都是鲜卑族建立的政权。鲜卑族早在五胡十六国之前,有许多分支同时存在。比如西部鲜卑的乞伏部、秃发部,东部鲜卑的段部、宇文部和慕容部(慕容部还分出一支为吐谷浑部),北部鲜卑的拓跋部(他们与秃发部是同样的祖先)和柔然部。这么多鲜卑分支,真正发展得比较强大的,应该是拓跋部、柔然部和慕容部。他们分别成立了魏国、柔然国和燕国,相互之间即如亲兄弟几个分家一般,在厮厮打打中逐渐长大成熟。尤其是魏国和燕国,因为都有一统天下的大志,彼此之间的战争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早在公元395年,后燕国太子慕容宝亲率八万大军发起讨魏之役,然而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珪最终大败燕军五万于参合陂(今山西阳高县境内)。紧接着,公元396年,拓跋珪率军四十万进攻后燕,再次给后燕以重创。
在大魏国看来,燕国是许多要征服的目标里最为难啃的一块骨头。拓跋珪几次出征也只是给予重创,并没能彻底动摇它的根基。真正解决问题,一举灭掉燕国的,是太武帝拓跋焘。公元424年到426年,拓跋焘首先大破柔然、征服高车,攻克夏都统万城,然后他撤回京城,用五六年的时间恢复国力,扩充军队,休养生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于432年号令三军,向龙城进发。
此时的北燕经过多年的动乱,国力憔悴、军心不稳。冯弘刚刚开始理政,就赶上魏国大军压城、内外交困的境地。他心如刀绞,如坐针毡。原因有四:一是北魏的实力他十分清楚,刚到手的江山被动摇了,他心不甘;二是深知当上这个国君所用的手段难以服众,朝臣中必然会有反心,冯弘他心有惧;三是后宫争权夺利,剑拔弩张,太子与其他皇子各怀心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内讧,冯弘他心有悸;四是军队一直没有得到及时的整顿,军心涣散,不少将领对冯弘早有不满,真正打起仗来,能否听令于自己,冯弘他心里没谱。他的担心没有错,他所害怕的都是现实存在的。冯弘最为害怕的就是内乱,就是他的家族里出现问题。
此时,他的两个儿子正在密谋向魏军投降,一个是被他废掉的原太子冯崇,一个是冯崇的母弟冯朗(冯太后的父亲)。他俩是随着母亲的失宠而丢掉了父亲的信任的。他们想此时的燕国气数已尽,冯氏掌管燕国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魏国用举国之力征燕,战则必死无疑,不如把江山献出去,倒能留得青山在。在他俩的带动下,北燕所辖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等六郡全都向北魏投降,北魏太武帝把这六郡的三万多户人家迁徙到幽州。冯崇有功,被太武帝封为幽、平二州都督,车骑大将军、辽西王,冯朗也被封为西城郡公,任秦州、雍州刺史。冯弘一看大势已去,局面难以扳回,于434年派使臣前往北魏求和,遭到拒绝。冯弘又提出愿意把自己的掌上明珠、燕国美丽贤淑的小公主嫁给拓跋焘,以联姻的方法让魏国退兵。太武帝拓跋焘见到冯弘的女儿生得的确可人,而且气质不凡,十分喜爱,当即罢兵休战,腾出时间迎娶燕国公主。让冯弘万万没想到的是,太武帝又向冯弘提出必须把他的新太子冯王仁交出来当人质,方可退兵。冯弘哪里舍得,冯王仁可是他的心头肉,他终于忍不住了,大骂拓跋焘无信可言,是个卑鄙小人。可是太武帝拓跋焘不这样想,他认为燕国迟早是他魏国的囊中之物,冯弘迟早是他的刀下鬼,至于燕国美貌的小公主迟早也是他拓跋焘的人,只是前后顺序变了一下,不存在失信的问题,难不成为了一个美人,他就放弃一统北方的大业吗?岂有此理!公元436年,太武帝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冯弘死守不利,燕国被灭。冯弘逃亡到高句丽,后被高句丽国王所杀。
北燕被灭,是拓跋鲜卑人实现远大志向最为关键的一步。公元439年,北魏王朝太武帝拓跋焘统一了中国的北方,从此南北朝对峙的局面真正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