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片片云彩挂在天际,鸟儿在欢快的啼交着,仿佛一切都是这般生机勃勃。
青年负手立于赵府内“望云楼”的最顶端,永远含笑的双眸此时却带着一缕迷茫,呆呆地望着天际。
周围的一切都是这般安静,侍女下人们恭敬地立于一旁,名贵稀有的花朵于一旁偌大的水塘中摇曳,阵阵清香弥漫,那若有若无的鸟叫此刻显得这般清晰,天地间那一袭仿佛永远胜雪般的白袍负手立于楼顶,眼中似是化不开迷茫,细细一看,却又宛若一座深渊,一切都美得像幅画。
“婉儿,你...还好吗?”不知过了多久,青年轻声开口,悠悠叹息着,语意温暖浓厚:“应该是不好的吧,否则...”
“你若过得比我好,我又怎么甘心呢,”青年忽地笑了,他的笑容向来温暖如旭日,此刻却寒冷如冰霜:“你永远也不知,我当日与你所言,愿与你相知相守一世,是我这一生从未有过的坦言真心。”
青年轻轻迈步走出楼阁,脚下空无一物,他的身子没有下沉,而是诡异的静止了这空中。
“雪来,”他轻声低喃。
天地却似是如他所言,于这初春时节竟是飘起了晶莹的雪花,那被唤作“四季池”的水塘中的百花竟在此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般霎那间枯萎下去。
百丈高楼前,一人独对这漫天大雪,眼神幽暗而迷茫。
青年缓缓张开了手掌,雪花飘落到他的手上,覆了一层洁白,他静静望着这份洁白,眸底竟突然涌起了青色的波浪。
可能是一瞬,有可能是许久,青年眼底的光波散去,仿佛缩地成寸般一步数十丈地迈出这片阁园。
“散。”
清冷的声音响彻,飘飞的雪花瞬间静止,而后如银色的瀑布一般卷涌上天,最后化作纯净的水元气散开。
百花复苏,花香重新弥漫,只是这香味却是隐约有些淡了。
........
马蹄声如雷震般响起,黑色的鳞甲碰撞着,那绣着一个个宛若飞鱼形状的衣袍令着无数百姓为之色变,而后急忙退让。
着飞鱼服,配绯鱼袋,那淡淡的金黄色线纹无一不象征着这是那支天子亲军,锦衣卫。
“吁,”在陵州都转运使徐坊的府衙前,那急促奔腾着的骑士们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由极动转为极静,这是锦衣卫中真正的精锐。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领着身后十三位小旗官迈步进入徐府,那本立于徐府两旁的护院正欲阻拦,在见到那一身黑色金边的飞鱼服仿若见鬼一般连滚带爬地向后撤去。
锦衣卫百户手持驾帖,于徐府大厅吐气放声:“锦衣卫百户洛风奉千户雷大人之命,特请徐大人前去官驿协助调查。”
他的声音并不强烈,却恰好使得这偌大徐府中人皆可以听见。
“不知百户大人前来,本官有失远迎,”穿着一身青色儒衫作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自阁房中缓步而出,他面容平淡,轻声开口:“还望百户告知此次究竟是所谓何事。”
洛风见得徐坊走出,恭敬一礼:“在徐都转运使面前,下官哪里敢自称大人,只是锦衣卫查案向来自有规矩,还望大人恕下官无可奉告之罪。”
徐坊闻言,微微一笑:“洛百户不过是依照规矩办事,本官又怎会怪罪,只要是法理之内,本官自当遵从。”
言语虽淡,却隐有所指,洛风却恍若未懂,恭声道:“谢大人体谅,但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还望大人尽快随下官前去,这样,若不出意外,大人也可早点回来与家人团聚不是。”
不出意外四字被咬的很重,徐坊眼神微寒,却轻笑道:“这是自然,还请洛百户领路。”
“大人,请,”洛风恭敬一礼,侧转身子,伸手微微虚引。
徐坊深深看了他一眼,缓步走去。
陵州的风似是渐渐大了起来。
........
陵州,官驿。
近百名锦衣卫不知何时已于官驿门前列成俩队,左手按着腰身后挎着的长刀刀柄,目光冷峻,一语不发。
队伍的尽头雷千放静静地站立在那儿,似在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马蹄声于远处隐约响起,而后愈发强烈,雷千放眸子中似有光芒闪过,一抹笑容浮现于其脸上,快步迎了出去。
“洛风见过千户大人,”男子翻身下马,躬身行礼。
雷千放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而后将目光投向立于洛风一旁的徐坊。
“事关紧急,还望徐大人能不计本官唐突失礼之处,”雷千放拱手笑道。
“雷大人身领皇命,既是皇命急宣,本官又岂有怪罪之理。”徐坊似是毫不在意般平淡道:“还请雷大人明言究竟是有何事需本官出力。”
闻言,雷千放的笑容更加璀璨,只是似是多了一分其他的意味:“既是徐大人这般说道,本官也就明说了。”
“还望徐大人,伏罪。”
随着雷千放最后俩字的落下,空气似乎突然开始弥漫起一股萧瑟的意味,一干锦衣卫缓缓将身后长刀拔出数寸,明晃晃的刀面折射着光芒令人为之生寒。
徐坊那平淡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减,反是隐约藏着一分不屑:“不知雷大人所言,是说本官犯了何罪。”
雷千放眸子低垂,幽幽道:“刺杀魏老太师,自是死罪。”
闻言,徐坊笑容中的那一丝不屑更加浓重:“雷大人可有证据。”
“自是没有。”
“既无证据,那雷大人此番便是要诬陷忠良了吗?”笑容缓缓敛去,徐坊迈了半步向前,一层淡淡的光芒于其周身浮现。
“是忠是奸,岂能凭你徐大人一人之言,更何况,”既已撕破脸皮,便不再掩饰,雷千放缓缓抬眸,冷漠而又暴虐:“皇命所在便是锦衣卫,我锦衣卫行事,何时需要过证据。”
“本官说你有罪,你便要伏罪,你可明白。”雷千放踏步上前,狂暴的气势与徐坊身上的光芒碰撞,激起了一圈乳白色的气浪。
“嗒嗒嗒”,徐坊连退三步,一口逆血吐出,染红了他身前三寸,他第一次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阳神境,你一区区千户怎会有这种修为!”
“本官坐在什么位置上是圣心独裁,就不劳徐大人费心,”雷千放看着他,笑容玩味:“徐大人还是好好想想伏罪之事吧。”
“哈哈哈,”徐坊忽然放声大笑,他指着雷千放大声骂道:“我徐坊为官数十载,不曾想如今居然要被你这不辨黑白的狗官所陷害,朝廷无能啊,朝廷无能啊。”
雷千放面色一寒,冷声道:“关入柴房,待本官稍后审讯。”
“是,”洛风恭声道。
看着徐坊的身影缓缓消失,雷千放眼中忽然浮现出一种很奇特的意味。
在雷千放还是一名小小的旗官时,有人教过他,再诡异难测的案子也逃不过人心,只要抓住那根拨动人心的线,那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下官已经先走了一步,不知各位大人,会如何应对,”他浅声低喃,声旁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