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宁不知怎么坐上蒋川车的。
不久前她还吸着他汽车尾气想着将来也买上车子让他尝尝她的汽车尾气，结果现在就跟条失魂落魄的流浪狗似的被他拎上了车。
“怎么回事。”
蒋川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坐在后排的她。
顾嘉宁犹豫了下，眼神低了低，“就……被骗了呗。”
她把事情三言两语的说了，并不敢跟对着刘晏清似的鬼哭狼嚎，这会倒是副鹌鹑样了。
她以为他会……骂她蠢。
但他只是拧了眉，脸色看着不大好，却到底没骂她什么。
顾嘉宁想了下，可能是立场不同了，他自觉也不好，或者说也没了骂她的必要了。
忽而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泄气。
她坐在车里，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刘大……晏清说的朋友我还以为……我自己回去就行，刚才就准备说的……反正我这会也冷静多了，正好旁边是地铁站，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车内安静片刻，他没有说话。
顾嘉宁有些尴尬，就伸手去开了开车门——车门是锁着的。
“蒋……”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这声音从前面传来，把她后面的话盖了住，顾嘉宁抬眼，正好与后视镜中的他对视上，她顿了下，“先……找工作吧，养活了自己再说别的。”
这样说着，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他点了下头，顾嘉宁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正想再说句什么，他却发动了车子。
“哎……你……”
蒋川没看她，目视前方，声线有点凉，“去吃饭，我饿了。”
顾嘉宁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她摸摸肚子，他这一说她才也觉出饿劲儿来。
只是，他带着她……去吃饭？
她又开始坐立不安。
自从重逢以来，她在他面前一直挺丢脸的，这会她只想回去一个人舔舐伤口等着回血又是一条好汉，结果被他带去吃饭，饭桌上岂不是更尴尬，再说……
她现在可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自己一包泡面就能对付了，跟他吃饭……
“坐好，”蒋川侧头，“被骗了一次连多动症都骗出来了吗？”
顾嘉宁立刻坐正，小心轻咳了一声，“其实，其实我不饿，待会回去也还有事，就先不耽误你时间了，要不你前边停一下放我下去先？”
只是话刚说完，车里就传来一声微妙的响声，确切的说，是一声腹鸣……
嗯，就是从她肚子里传来。
“……”
车内再次的寂静片刻。
欲哭无泪，再次恨不得就地去世。
大概丢脸丢得太多，她鬼使神差的有种类似涅槃的感觉，通俗来说，就是破罐子破摔。
扭头看着车窗外，“……好吧，我说谎的，因为我破产了，没钱跟你吃饭。我承认了，你……想笑就笑吧……”
蒋川没有笑她。
“顾嘉宁，请你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他这样说。语气却比方才和缓了些。
顾嘉宁脸上一热，“你……你请啊……那……那谢谢了哈。”
心里哀嚎，顾嘉宁你怎么回事啊！显得多小家子气啊！丢脸！丢脸啊！
车内又是一时无话。
大抵因顾嘉宁没想过还会有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像以前她粘他粘得厉害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并且分开五年里她忍住一次都没有联系他，甚至是做好了再也跟他没有交集的打算……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倒退的人群和繁华而陌生的街头，瞬间的恍惚里，她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个四线小城里，她打着“感谢他为自己补课”的名义强行将他约出来，一定要请他吃饭的那一次……
那时，是与他同桌的第二年吧，为着那顿饭她软磨硬泡许久，还说他要不去她就等在店里不走，蒋同学刀子嘴豆腐心，面无表情出现的时候，她激动，“蒋、蒋同学！我就知道你会来！”
蒋同学说：“本来不想来，后来想想还是比较担心……”
“哇！你担心我？！”
“不，我担心店家。你赖人店里不走耽误人家生意，人家多倒霉。”
“……”
顾嘉宁没多少零花钱，那次是攒了好久，她还盘算着剩下点钱还能买个门票跟他消消食压压马路，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天就阴了，不一会就哗哗下起雨来……
顾嘉宁傻眼。
蒋同学倒是淡定得从书包拿出把伞来，“天气预报挺准。还愣着干嘛，走吧。”
“你去……去哪？”
“回家。”
她大惊：“啊？你回家，那我呢？”
他看傻子似的，“废话，你不回家要愿意流浪我也不拦你。”
“不是啊！我没伞！”眼见他从小店出去，她抓起书包赶紧追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重复：“我没伞！”
“哦。”
“哦什么？你这时候不应该要送我回家吗？蒋川同学，你还是不是男生了！”
“男生就得送你？顾嘉宁，你本来够蠢了，以后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吧。”
外头雨越来越大，她仗着就他们两个，索性耍赖，“我不管，反正我不自己走，再说，我淋雨就头疼，到时候肯定耽误学习，那你好不容易帮我提上的名次不就白费劲了嘛，你、你得负责！”
店里老板笑呵呵的，“小伙子，快哄哄你小女朋友吧，女孩子得多哄着的。”
顾嘉宁脸上一热，想矜持些，却还是没忍住笑得嘴巴都要咧开似的。
被她拽着的人压了压声音，“顾嘉宁，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送我回家！”
“知道了！你松手……”
“你答应了？！”
“嗯……松手！”
她乐得立马松爪子，生怕他反悔了似的，一边紧跟着他出门，一边跟店老板道谢：“老伯，谢了呀，祝您发大财呀。”
出了店门，迎面夹风带雨。
她打了个冷颤，深秋的天了，秋雨凉得很。
蒋川拧了下眉，在她那件半裙上扫过，“蠢死算了，几月了还这么穿。”
她沉浸在要被他送回家的喜悦中，被骂了也高高兴兴的……
一把伞，两个人到底挤了些，他把自己书包往她怀里一扔，她下意识抱住，“走吧。”
两人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单手撑伞，嘴角抿着，但她始终没被淋着，伞在她头顶，完完全全的遮着。
“阿嚏——”
一阵凉风，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一下顿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把伞就塞她手里，接着他的外套劈头盖脸罩过来，他夺回伞，看着愣愣怔怔的她，咬牙切齿，“穿上。还有，顾嘉宁，从现在开始到你家，你再说一句，你看我还管不管你！”
她……她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