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开始上菜了，顾嘉宁缩缩脖子闷头吃饭。
老板没吹牛，菜的味道相当好，顾嘉宁就是一小老百姓，爱吃的就是这些大众菜，蒋川说要请吃饭的时候说实话她还担心了那么一下，就怕他带她去那些高档地方什么的，倒不是她怯，就是这会儿太狼狈，那种地方待着虚，且，那种地方太静，只两个人面对着面，气氛怕是更……
现在才好，热闹而不吵闹，烟火气十足，这样的气氛让她安心松快。
她一口米饭两口菜得吃得香，服务员小哥端鱼上来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对小哥竖了竖拇指，赞道：“你家菜味道好好，果然正宗啊！”
小哥年纪不大，被她夸得不大好意思的笑笑。
鱼上来了，辣子红亮，辛热麻香，夹一筷子鱼肉，是现杀的鱼，又嫩又醇，顾嘉宁吃得满足极了。
蒋川看了眼吃得热火朝天的人，“你倒是跟谁都能聊。”
“也不是啊，这叫实话实说，现在人都忙得很，有什么说什么是种美德。”
正说着，小哥拿了两瓶农夫山泉来，又给她续满了酸梅汤，说是老板加送的，不要钱，她吃得满意就成。
顾嘉宁乐了，举着矿泉水给蒋川看，“瞧见没，这就是美德的好处。”
蒋川看她一眼，“我看也是，你的美德也就值两瓶白水了。”
顾嘉宁不服，“还有一罐酸梅汤呢！”
蒋川呵了一声。
顾嘉宁吃得满足了，心里那点丧劲儿也就没了，她看着那鱼，鱼是他的点的，反而她吃得最多，他好像都没怎么动筷子。
“你……你也吃啊，刚车上不还说饿了吗？”
她看着桌上，也只是鱼，几个菜基本都是她吃的。
她又想起这人虽性子冷，几乎不会与人过多计较，但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小癖好不少，你不定哪里就碍了他的眼了。
这人，就算旁人碍眼他也懒得计较，顶多是他自己眼不见为净，不过当年的顾嘉宁大抵到了非常碍他眼的程度，以至于她感受过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花式毒舌，而顾嘉宁因此对这人的小癖好有了一番了解。
好比，他这人，鱼汤是爱喝的，却不怎么吃鱼。
只是刚才要的汤是甜口的，倒是合了她的口味，就是他……
脑子一热，她就问：“要不再给你叫个鱼汤？”
对面的人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顾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尴尬。
许是刚才吃得欢实，又许是肚子满了，脑子反而空了，她一时竟忽略了跟这人之间不尴不尬的气氛。
他们之间，实在不是适合相谈甚欢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关系。
这话，过了。
脑袋降了温，她扯了个笑，“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觉得你好像口味变得……挺多。”
“人总是会变得。”
他倒是冷静，声音冷静，模样也冷静。
顾嘉宁看着他，觉得这人跟这家店其实不怎么搭的，他往这里一坐，便自带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
——嗡
他手机震动起，他看了眼摁了静音，“我出去接个电话。”
“哦……好！你去。”
他从颇为热闹的店中走出去，顾嘉宁目光在他背影上落了一会，他说得对，人总是会变得的。
总用从前的事看待现在的他的自己，怕是有些可笑的……
再低头，感觉着饭菜已经吃不大下去了。
蒋川回来的时候，顾嘉宁已经放了筷子，他眉心微动，“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
“减肥？”他略一挑眉，后头的话没说，顾嘉宁却一下懂了……
她以前……挺胖的。
小学瘦竹竿似的，到了初二不知道怎么一下胖起来了，吹气球似的，也不至于太夸张，但以前精瘦的人突然胖了就格外明显，明显的……难看。
再后来高中的时候瘦了一些，但还是不属于瘦人，她长得眼睛圆，脸也圆，那时候还有个外号叫包子，还是肉馅的那种……
照着以前的饭量，她现在吃的这些，可不就是在……减肥。
下意识就想反驳，但想到自己刚才琢磨的，她憋了憋，憋出一句，“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蒋川哦了一声，“那走吧。”
没接她的话茬，脸色也看不出变化来。
顾嘉宁心里堵了那么一下，同样的话，他说出来就能刺到她，她说的却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心底苦笑，无声吐出口气，她追上去，“我刚想到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就不麻烦你送了，我自己买完了坐地铁回去就成。”
他步子微停，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她不由紧张了下。
却见他薄唇微启，吐出一句，“买什么，你还有钱？”
顾嘉宁一下噎住了……
是了，她来的路上才跟这人概括了自己凄惨的被骗的过程以及结果，这会怎么就！
他极轻的抬了下嘴角，在顾嘉宁无地自容的目光里，“走吧，这次再废话，半路把你扔下去。”
说着他提步继续走，胡同里有摇着扇子的老北京，也有偶尔低声说着话在老胡同里溜达的旅人，跟他走在这样的地方，顾嘉宁总有股不真实感，以至于她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这威胁的口吻，竟跟从前雨里她迫着他送她回家那次，有些异曲同工起来……
略一晃神。
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她如今哪有伤春悲秋的时间，吃饱了这一顿，下一顿都不知道着落在哪的地步了。
叹口气，她小跑两步跟上去。
许是方才的警告起了作用，车上顾嘉宁安静如鸡的，只是时不时翻看手里的名片——就是蒋川方才给她的那一张。
这名片看着和摸着都很有质感，上头印的也简洁得很，就一个英文名和一串电话号。
她有心想打听，又怕蒋川以为她套近乎。
车子开到下一个红绿灯口的时候，红灯坚挺的亮起，车子缓停，后视镜里，蒋川看了眼后头的人，“这工作室才开，各方面都招人，你也不用虚，不至于一个都应聘不上。”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顾嘉宁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她工作这事。
她嗯了一声，“不管成不成，还是得谢谢你，不然我都没有头绪……”
“还没试就说不成。”
她扯了个笑，“是啊，我一直不怎么自信的。”
因为身体不好，后来又被排挤，她有段时间敏感又别扭，性子远没现在这样，很有些不讨人喜欢，所有那个时候追着他，她真的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