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盯着他，哼哼了两声——她是想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低估了这个表情对面部肌肉精准的考验，因着不熟练，最终做出来的，是一副似是牙疼的表情。
他没忍住，然后就露了点笑意。
这点笑意跟火星似的，一下把她点燃了，她瞬间炸毛，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抓着他的手机，“哇！你还笑！”
“这是什么？”她说着，把手机界面展示给他——多么熟悉的界面啊，还有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昵称——Ｔ。
“这是你吗？这怎么会是你呢？！”
她越说越急，惊讶之后又莫名浮出一点类似委屈的情绪来，盯着这个昵称，一时百感交集——
她最初直播，其实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最开始也没人看，并且还因为她戴着口罩不露面，被人攻击过“装逼”“故弄玄虚”之类，那时候还挺难受的，后来直播得多了，就渐渐开始有了粉丝，＂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他一开始的打赏也还没那么夸张，后来不知怎的就开始非常壕气的，每次都挑最贵的给她打赏，她有点受之有愧的感觉，但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满足感的，她的直播一直坚持下来，很难说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但现在……
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忠粉的壕Ｔ，是……他？
她看看手机，再看看他，越发……没有什么真实感。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才加上他微信的时候，看到他昵称时是什么感觉……
那时候也一闪而过个念头——有没有可能这个Ｔ和那个Ｔ就是同一个人呢？
但几乎这念头刚冒出就被她掐灭了——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蒋川啊！
她把这剧情代入到谁身上都不该代入到他身上！
此后再不敢多想，只觉是个挺好的巧合，但没想到……
“你怎么能……”诸多情绪让她面上有片刻迷茫，她站那儿，说，“你怎么能跟他是同一个人呢……”
蒋川方才还带一点笑意的表情，此刻隐了去。
她的表情，让他有些……心疼。
起身，走到她身边，他微低头，直视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出口第一句，“抱歉……”
她微怔，他极少有……这样道歉的时候。
不，是他很少有犯错的时候，更遑论道歉。
但他却认真的盯着她，“抱歉，我没有……愚弄你的意思，只是……那时无法回来，后来时机不对，本打算最近告诉你，没想到，我女朋友这么聪敏，自己发现了。”
前头说得还挺正常的，她也憋着情绪佯装严肃，没想到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说到我女朋友几个字，还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于是她就……憋不下去了。
表情几乎一下从严肃里破功，她轻咳一声，迅速收住，“那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你问。”他眸子难得十分温和。
她沉默了下，“你看我直播的时候，我是不是挺傻的？”
“嗯？”
“就……这几次大家都起哄啊，各种问你的，我……我答得挺得意忘形的吧，哎……”
说不下去了。
越想越丢脸……
自从再遇，她自觉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挺绷得住的，并未有以前那般巴巴追着他的举动，但这个绷着，到直播的时候就没那么管用了——网络世界嘛，加上弹幕一起哄，她什么插科打诨的话都能说，本以为是自己放飞自我呢，没想到全被人看了去……
“哎哟……”
她捂脸，“完了，我的形象啊……”
“别担心，”他很快反应过来，“我其实，没有哪次都赶上了，有时工作忙，等看到的时候你已经直播完了。”
顾嘉宁从指缝里羞愤得盯着他，“你骗人！”
他一眨眼，就听她怒然道，“你回回给我打赏，还说没赶上过！”
“啊……”他舔了下唇，“是这样吗？”
“是！就是！”她跳脚，“好你个蒋川！现在还想糊弄我，你这个反应，分明是都看到了，而且你心里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啊——”
“没，我喜欢还来不及，作什么笑话你。”
这话，他答得很是自然，想都没想就说了出口似的。
话出，她挺没出息的……熄火了……
约莫是对他的许多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她已经习惯，在这段关系里她是主动的那一个，而这种话，从来都是她说的……
而这般自然就说出这种话的蒋川，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这陌生，不是来自他，而是她对他的反应——
因为听得少，反而是反应不过来，比如现在，她因为他这么一句，就把自己找他算账，要他给出个解释的初衷，给粉碎了。
“蒋川，”她看着他，有点茫然的，问，“你是不是……”
“嗯？”
“你是不是，好喜欢我的。”
说完，咧嘴一笑，没有声音，但眼睛都笑得弯起来，看着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蒋川被她这一笑的，心头软成一片，伸手捞过人就抱了抱。
她顺势抱住他腰。
脑袋贴在他胸膛，能听到他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下，两下……
他的心跳频率，也快了呢。
这件事，好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前的她，可能会挺小性的吧，但不知为何，现在她反而是……觉得这样就挺好——
恼了就问，气了就说，他哄了，抱了，道歉了，解释了，那，就这样过去吧。
这样，也挺好。
脑袋在他怀里蹭蹭，她越发抱紧了他，过了会，才声音瓮瓮的威胁，“别以为这茬过去了啊，你指定背地挺得意的，你得……嗯……得夸我一周，每天不带重样，把我夸高兴了，这事才算过去。”
“好。”他没有异议，“那么，你是要考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哈？！”她吓了一跳，从他怀里挣了下，但没挣开，因为他力道微收又把她抱了回去，他下巴抵着她发顶，说，“不是要把你夸高兴吗？你知道的，我不善言辞，忙起工作怕是见面时间更少，你不给我多点一起的机会，我去哪夸你？”
“那……”她只觉耳朵酥酥的，身上也酥酥的，出口的声音也带了点颤音，“那你可以发微信……”
“不行，”他斩钉截铁，“没有诚意。”
她哎哟一声，说出口才察觉有点撒娇的意味，她不觉脸热，觉得这样挺肉麻的，但她可能被恋爱的酸臭腐蚀了，还……挺不排斥这感觉的……
“你别模糊重点啊，”她低哼了声，“我意志坚强立场坚定，你别想拐我。”
他轻啧了声，颇有些可惜的意味。
顾嘉宁就挺得意的乐，明知道他是故意配合她，她还是觉得开心，就这么抱着他腻腻歪歪了好一会，等桌上手机响起的时候才分开来。
他接电话的功夫，她摸出自己手机，在直播平台上发了条动态：完了，动了凡心了……
值此，这个风波算是有惊无险过去。
晚上她在他这待到九点，又跟猫年年玩了会，便没敢多待——彼时刘大爷也不在，她挺怕一不小心色心大动啥的也没个顾忌。
第二天虽是周末，但她生物钟还是挺准的，一早就醒了。
蒋川临时有事要去公司，手机上给她留了话，让她起了就先过去，他约莫中午就回。
她昨晚做的图都在他电脑里，今天怎么都得过去的，便回了个好。
吃了饭，她轻车熟路的去了对面，猫年年在门口迎接她，一直跟她到了书房，她就工作一会跟它玩一会，猫年年约莫是这几天见得她多了，就没那么稀罕她了，趴在她腿上自顾打盹，被她顺毛也只呼噜两声不怎么搭理她。
好在她挺能自娱自乐，正拿单反给猫年年拍照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呼叫铃响了，她感觉过去，犹豫了下，接起来，有点轻的喂了一声。
“是蒋川蒋先生家吗？”
“额……是……”
然后她就听到对方自报身份，原来是某东的快递小哥，说有快递到了，请她开一下门。
她应下来，等快递小哥上来的时候，开了门，才发现是个挺大的盒子。
“您代收吗？”快递小哥说，“那您验收一下。”
“等下……”顾嘉宁看着那个挺大的盒子，“麻烦等下啊，我先问问他……”
手忙脚乱跑回书房，正要给她打电话，却看到上面一条新消息，是他发来的：待会有个快递，你签收了。
她一顿，拿着手机回到门口。
快递小哥等在那里，“您需要开箱验吗？这应该是台电脑。”小哥在箱子上看了下说道。
“电、电脑？”
“是啊，”小哥笑说，“毕竟贵重物品，您要不放心可以开箱验。”
顾嘉宁听到电脑俩字的时候就愣了下，听他说开箱验，稀里糊涂也点了头，快递小哥便帮着她打开一一看了——包装完好，配件齐全，隔着半透明的颇有磨砂质感的包装，顾嘉宁看到了一台玫瑰金色，纤薄漂亮的笔记本，中间一个水果咬了一口的标志，很是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