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先前跟你说，我可能要外派出国的事吗？”
晚上，环境清幽的餐厅，对面而坐的蒋川忽而说。
顾嘉宁一顿，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立刻隐隐直觉——他要跟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枉她还装作故意不提，没想到却是……
这件事，上次他与她说过之后，两人便都没有再提，但她……
是默认了他要走的。
感情上，她不想让他走，但好歹还有理智，这般自私的话，怎么能说出口呢？
于是索性不提，自我消化，自我开解，也有点自欺欺人的到了现在。
却没想到他会现在提。
心底一紧，她拿着刀叉的手就这么抖了下，刀子碰在餐盘，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动，在只有安静低语的餐厅有些明显，她却是顾不得，只目光紧紧的望着他，“你……是要走了吗？”
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喉咙有些涩，一时又有些庆幸这是个环境清幽的西餐厅，好像压低了声音说话也不是什么不自然的事。
他目光笼着她的神色，却是微微眯了下眼，“为什么是问我要走了，而不是问我，是不是不走了。”
他语气平静，又好似隐着异样的情绪。
她微怔。
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
他不再开口，耐心的等。
她没有让他等太久，在约莫几秒后，她握紧了手，盯着他，缓慢而又微颤的，问：“你，你是不是……不走了？”
“嗯，”他注视着她，平静而又克制，“不走了。”
顾嘉宁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她胸腔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绕过两人之间横亘的餐桌，与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然后抓着他的胳膊，再问一次，再……
确认一次。
“真的？”然理智提醒着此刻不可以失态，所以她只是将手心攥得微微发疼，身子不觉倾着，问。
他在她的目光中，点头，“嗯。我申请了下，换了别人。”
她眼睛立刻亮起来——这亮意让他看得心底似软了一片，他没有告诉她，这个“申请”没有那么简单，也没告诉他，这相当放弃了一个机会。
但他更清楚，工作机会可以再争取，她……却只有一个。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五年前的事再发生一次。
这段时间，他以为她会开口，比如问他可不可以不走，就好像过去一般……
但她没有。
即便方才，她仍是第一反应就以为他是要走。
他以为他已经给了足够的安全感，原来……并非如此。
心绪涌动，他呼吸微深，看着她一脸掩饰不住的高兴和亮晶晶的眸子，心里丝丝麻麻的痛意——痛意并不好受，但，他并不排斥。
这痛苦提醒着他过去的自己是何等的愚蠢，也提醒着他，与之相对的幸福，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蒋川？”她叫了他一声，又有点担心的问他，公司那边会不会因此对他印象不好，或是让人觉得他不够配合。
“不会。”他说，“不必担心。”
是了，她什么都不必担心，工作中自是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没关系，他都会解决，并且……
他目光柔和，心中清楚，现在的他，更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这一顿饭吃完，顾嘉宁还沉浸在兴奋中许久，直到回去洗完了澡才略略冷静下来，这一冷静，她忽而就想到，他这段时间一直格外的忙碌，是……因为这个吗？
就算不全是，应多少也会有这个原因——虽然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申请换人，但肯定没他说得那样简单就是了……
这样想着，她只觉心底又酸又软，感动又有些心疼，忍不住在直播平台发了条动态——发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尽是不同，这里也是能被他看到的地方了……
是一张含蓄而委婉得发了张画风丧心病狂，但内容是“我感动哭辽！”的表情包。
发出去之后很快粉丝们的评论就来了，不过自从她官宣之后，粉丝们的评论总不忘她那个没露面的男朋友，尤其是在她迫于压力有次发了他一个模糊的背影照之后，评论越发狂热，好比现在，就这一张表情包，竟然也有人扯到，“嗯？被男票感动的？深夜狗粮？爱心夜宵？”，还有的说，“隔空示爱？小姐姐别只这样啊，你要落实到行动哦”……
刷着刷着，突然冒出的一条提醒引起了她的注意——用户“Ｔ”点赞了您的动态。
她一下抱着被子滚了半圈，一脸傻笑，他看了……
嘿。
自顾乐了半晌，在众多评论中，她忽而看到一条，是……提醒她节日不要忘了给人家准备礼物的。
节日？
她不由去翻日历，这才看到半月之后的圣诞节！
竟是圣诞节要到了！
好像是身边有同事说过，但她工作起来，有时听到了也跟没听到似的，这会意识到圣诞节也就两周了，登时就方了——她还没开始准备礼物呢！
当晚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琢磨礼物的事，还上了某宝和某乎，搜索“送男友创意礼物”、“男士最想收到的礼物排行榜”以及“怎样送一件让男朋友超级难忘的礼物”……
然而，并卵。
网上教的法子并不能套用在蒋先生身上——都说投其所好，那他喜欢工作，她还送他个加班券不成？
还有那什么把自己打扮美美送给他什么的，有点羞耻了啊，那也不是她的风格。思来想去，折腾一晚上，她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决定还是……别看攻略了。
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吧，心意心意……
这事一旦放心上了，就跟绷着一根线似的，随时都能琢磨到——上午她坐桌前正看着书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脑子里一下冒出个念头，还真被她想到个法子！
是了！
她知道送什么了！
面上激动不已，她在房间转了两圈，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极好极，就是需要费些时间，不过还有两周，应该……能搞得定？
打定主意后就开始行动了，于是蒋川和刘晏清均发现，最近的顾嘉宁有些怪怪的，譬如：
在公司加班的时间变少了，一下班就准时回家，然回到家就往自己房间里钻，然后除了上厕所基本就不怎么出来，神神秘秘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据目击证人刘晏清说，某天看到某顾姓女子，提了一个黑色的神秘包裹鬼鬼祟祟回来，包裹不算小，看着鼓鼓囊囊的，怀疑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据某顾姓女子的男朋友蒋先生透露，最近他女朋友跟他在一块的时间明显少了，蒋先生说，他们还是热恋，不可能已经到倦怠期了，他合理推断，他女朋友可能处在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特殊期。
然而顾嘉宁这么奇奇怪怪的时间，一持续就是持续了快俩星期，到圣诞节前夕，马上平安夜的时候，她顶着一头乱毛从房间出来，一脸蜜汁满足的笑容。
“终于出关了？”刘晏清端着一杯牛奶幽幽飘过，“你再不出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里头直接修炼到要羽化成仙了。”
“嘿……”她心里高兴，看刘大爷翻白眼的模样也觉得可爱，过去抱住她就是一通乐，刘大爷惊叫着作势推她，两人正闹腾，刘大爷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两人均转头看去，就看到成仁的名字在上头跳动。
关于这个备注，刘晏清说，是橙子要求的，她本来想照顾他的心情，给他备注个爱称啥的，但橙子不喜欢，他说，“就备注大名嘛，爱称什么的感觉特别不爷们……”
于是刘晏清就将自己男友的名字，保持连名带姓，不管是电话还是微信，都这么备注下来了。
彼时顾嘉宁看到，呀了一声，挑挑眉，“你家橙子的！”
她如今也是习惯了，橙子每天给刘大爷的电话最低三个，刘大爷嘟囔了声粘人，接起来喂了一声，然后那边的橙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嗯嗯啊啊的应，只是末了没绷住被逗笑了，说了句，“好了，给你留时间，嗯，乖。”
挂断电话，她对顾嘉宁道，“你知道明天是平安夜吗？”
顾嘉宁心里一跳，啊了一声，就听她说，“就这一周，他都提醒我不下三回了，叫我明天晚上给他留时间，跟他一起过。”说着她摇摇头，“还有那什么一定要吃个苹果，我猜这最开始就是卖苹果的编造出来的吧，外国人的节日，外国人都没这传统，怎么进口过来还给本土化了？”
顾嘉宁干笑了声，没说她昨天还挑了几个个头大颜色正的漂亮苹果，还包得挺好看的准备明天挨个送他们……
刘晏清喝口牛奶，转头睨她一眼，眼睛一眯，“包子，你是不是……”
“是、是什么……”
刘晏清眯眼盯着她，突然唇微勾，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模样，点点头，从她身边飘过，期间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好，我明白了，你加油啊……”
“不是，”顾嘉宁看着她幽幽离去的身影，喊，“你明白什么了啊？”
刘晏清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惊喜嘛，你说我总觉得橙子像谁，原来是你啊……祝你好运啊。”
说着飘回了房间，关门之前顾嘉宁听到她说了句，“明天记得带钥匙，我不定回不回来……”
这最后一句，成功让顾嘉宁差点咬了舌头——她知道刘晏清和橙子进展神速，但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的总提醒她啊！
很不好意思啊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