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际像是被打开的宝箱,一抹亮色悄然溢出,将疲倦的月亮与星辰赶了回去,开始了新一轮的昼夜更替。
萧红豆听到鸡鸣声之后起身,拿起枪向外走去,金无忧在听到响动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翻身又沉沉睡去。
刚出柴房的门,碰巧遇到同样出门的薛幻雪,看见萧红豆的时候,她略微颔首,便开始着手煎药。
萧红豆在院外将枪法练了一遍,恰逢薛幻雪端着陶罐走了出来,便把枪立在一旁,上前帮忙,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从她手上接过陶罐,
女子没有拒绝。
两人并行在小路上,路程并不算很远,萧红豆手中的陶罐还冒着些许热气,里面的汤药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轻轻晃荡着,将药香晃了出来,盘绕在他的手上。
萧红豆悄悄的瞄了一眼薛幻雪,发现她今天没有脸上没有蒙纱,如同被雕刻出的精致五官,看的他一阵出神。
似是察觉到萧红豆的目光,薛幻雪低下头,快步向前走去。
到了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大概是昨天的药有了效果,萧红豆觉得这里竟有了些许的生气。
随着薛幻雪进了一户人家,看到家里一贫如洗,腐朽的桌椅,陈年的炉灶,再加上瘦骨如柴的男子萎靡的躺在床上,心里很不好受,而一旁的妇人束手无策,只能在男子无力的安慰中低泣着。
“薛姑娘,快救救我丈夫吧!”
看到薛幻雪进门,妇人像是在洪流中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赶忙上前来跪倒在地,哀求道。
薛幻雪连忙将妇人扶起,好生安抚着,萧红豆在一旁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心中掀起了波澜,然后别过头,不忍再看。
在一番看诊后,薛幻雪留下了一碗药,叮嘱了几句,便与萧红豆离开,前往下一户人家。
“天灾无情,不必介怀。”出门时,薛幻雪说道。
萧红豆一愣,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萧红豆只是想起了前几年的往事。
自他记事起,他的爹娘就告诉他,他是被他们捡来的孩子,由于年纪小的缘故,他总觉得爹娘说的都是玩笑话,并没有当真。
就在三年前,荒州爆发了一场同新浦村同样的瘟疫,很多城内因为条件艰苦,百姓得不到救治,很多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留下了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的爹娘就是死于那场瘟疫。
所以,当他看到妇人苦苦哀求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回想那些死在他面前的亲人、邻居。
还有爹娘在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好好活着。”
当初他将这些告诉金瑶的时候,后者眼中噙着泪,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是崭新的生活。
有些心不在焉的萧红豆随着薛幻雪走遍了村子的每一户人家,将陶罐里的药分发一空,便原路返回。
此刻,金瑶正在收拾行装,而金无忧拿着两捆草正在喂马,为了赶时间,他们准备启程。
“姐,国都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你们回来啦,”看到萧红豆和薛幻雪走进院子,金瑶将包袱拴在马背上,固定了一下马鞍,对萧红豆说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萧红豆点了点头,回到柴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牵过金无忧递过来的缰绳,向送他们出门的薛幻雪作了简单的告别。
“谢谢。”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薛幻雪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如昙花一现,便转眼恢复了正常,让萧红豆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保重。”
“保重。”
看着他们翻身上马,待萧红豆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后,薛幻雪回到院中,转身关上了木门。
……
往星宿城的方向大多是重山峻岭,郁郁葱葱的树林沿着蜿蜒的官道,林间的鸟鸣虫吟,使得这安静的环境中多了一股难得的诗意。
这官道是百年前南国第一任国主修成,在这条路上,传达的国计民生不计其数,也见证了南国兴盛的艰辛。
此刻,在这沧桑的官道上,驮着货物的马匹队慢悠悠的走着,十几名押运货物的镖师有说有笑,谈论着自己这趟行程的所见所闻,互相打趣着。
每匹马上都插有南星镖局的旗子,很显然,他们是这个叫做南星镖局里的镖师。
镖队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是这次的金主,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做盐运生意的,是官商。
在南国,商人分为官商与民商,官商指的是为国家和王族做生意的人,而这些生意通常指的是盐、铁、武器等等利润较大,也比较重要的一些东西,民商则是为自己的生计而经营的一些日常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东西,大多都与衣食住行相关。
通常能被称之为官商的人,都会与朝中王公贵族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所以这一路上,镖师们基本上都是毕恭毕敬,甚至有求必应,不敢轻易得罪他。
应他的要求,大家都叫他宸掌柜。
“王镖头,”沙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还有多久到若金城?”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吧。”王姓镖头小心翼翼地答道。
王姓镖头是南星镖局里众多镖头中的一个,满脸横肉的他却有着一个很文气的名字:王含章。因为平时对大家都很照顾,所以很受这些镖师拥戴,大伙也乐意和他一起押镖。
“大家一路辛苦了,停下来休息一阵吧。”
沉默了一会儿,马车里沙哑的声音再次传出。
商队停了下来,靠在路边,一众镖师开始原地休整,缓解一路走来的疲乏与状态。
“头儿,”离他最近的镖师凑了上来,“这趟我们能挣不少吧?”
王含章眼中抹过一丝兴奋,低声道:“那是自然,这宸掌柜既然是官商,那肯定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更何况咱们兄弟几个一路上卖力一点,肯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另一个镖师也凑了上来,低笑道:“到时候咱们去那醉仙楼好好的喝上一顿,听说那里的桃花酿甚是好喝。”
说罢,三人均露出向往的神色,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马车上的车帘被掀开,宸掌柜迈步而出,车夫将脚凳放下,扶着他走了下来,站在原地活动着身体,缓解着久坐造成的疲劳。
“嗖!”
这时,一名镖师应声倒地,一支箭簇插在他的胸口处,当下便没了生息。
其他镖师见状立刻机警起来,眼神戒备的看着四周。
而那名倒地的镖师的额头上,一根箭簇毫不留情的钉了上去,只留下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红色的液体缓缓从他的脑后蔓延开来,使空气中增添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宸掌柜脸色一变,惊慌之下,一个箭步登上了马车,躲了起来。车夫也躲在马车的背后,不敢露头,生怕和最先倒下的镖师一个下场。
“兄弟们小心!”
王含章沉着脸提醒道。
他表面沉着,内心深处却充满了自责和疑问,一来责怪自己麻痹大意,毫无防备之心,让跟随自己的弟兄白白丢掉了性命;二则疑惑,这里距国都只有一个时辰的脚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国都附近犯事?
就在他内心嘀咕的同时,也终于看清了那箭簇到底来自何方。
道路两旁密林的山坡上,半人多高的灌木偶有轻微地晃动,而那冷箭,便是出自这里。
但是,对方明显不想给这些镖师们任何反应的机会,更多的箭矢带着冷酷汹涌的冲了过来,又有三名镖师不慎被打翻在地,身上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矢,而后艰难地挣扎了几下,不多时便没了声息。
“快!去几个兄弟保护宸掌柜!”王含章心中虽然难过,但更重要的是完成此次的押镖任务。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宸掌柜。
毕竟货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头儿,宸掌柜不见了!”
负责去保护宸掌柜的镖师,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大喊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