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颜记得,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大殿外的石阶漫上了浅浅的水汽,她捧着一束绣球花,听见身后的床榻上传来动静。
“来……来人。”拓跋泽玉撑起半边身子,艰难的起身。
“哎,你慢点。”安颜赶紧上前扶住他。
“你可醒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拓跋泽玉的眼神迷茫而沉寂,他终于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他的过去,公孙浅的过去。
“她呢?”拓跋泽玉问着。
“谁?”
“公孙浅。”
“哦,她啊,我听李公公说起过,说她已经病死了,尸首就丢在冷巷里。您还下了旨,谁都不许去祭拜。这么多年了,怕是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吧。”安颜口无遮拦。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难受。
第一次听李平生谈起公孙浅的时候,她还有些心痛,那种心被刺痛的感觉,这一次又出现了。
“一堆……白骨?”拓跋泽玉心头大痛,五脏六腑似乎都拧在了一处,“她,死了?”
“对呀,早就死了,您之前不是很讨厌她吗?听说还派人日日掌她的嘴,就连皇后剜去了她的双眼你都没有制止。”安颜道。
拓跋泽玉低下了头,一大滴眼泪砸在了冰凉的手心。
她真的已经死了,他杀了她的全族。从那时候起,他和她,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吧?
清醒以后的拓跋泽玉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冷僻,他不理朝政也不接见大臣,日日将自己锁在乾元殿内。只有深夜,他才会孤身一人走到望星台,一坐就是一整夜。
“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呀?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的复杂啊?”安颜大概是这个深宫里唯一一个还能和他说说话的人。
不知怎的,拓跋泽玉也很喜欢和她讲话。
“她是我的妻子,你问我爱不爱她?”
“你的妻子不是皇后吗?虽然我很讨厌她。”
“皇后只是名义上的妻子,她才是我认定的妻子。”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我忘了她……”
不知为什么,在安颜的身上,他总是能见到公孙浅的身影,仿佛公孙浅从未离开一般。
公孙浅生下皇子不过半年,皇后秦英拿出先皇遗诏,遗诏中明言:大齐中兴,除张陈公孙赵。
张陈两家,已经在先皇手中斩草除根了,赵家也不足为患。唯有公孙家,因族人身怀毒技,尤为难缠。
皇后秦英趁着拓跋泽玉南巡之际,假借二皇子双百庆典,邀请公孙家族人进宫封赏,借机调动禁军二十万人,一举杀之。
但她没有杀公孙浅,她让抱着孩子的公孙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她的族人在自己的面前被屠杀。
那一日,宫中惨叫连连,血流成河,尸体堆成了一坐山。
公孙浅感觉自己的泪水都有流干了,嗓子已经喊的沙哑。
秦英站在她的面前,一身华服,火红色的凤服上溅着鲜红色的血液,她猖獗的仰天长啸,一切阻碍都已经被她一一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