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我毛手毛脚的在穿盔甲,牢友看不惯我笨手笨脚的样子,穿过木栅栏,将我的笨手打开,为我将盔甲穿好,仿佛是阿娘为女儿整理嫁衣一般认真仔细,他眉头微蹙,最后为我整理衣襟,他身体站直,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他鼻翼呼出来的热气刚好喷在我的脑门上,暖暖得,痒痒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我条件反射般的摸摸脑门,他将右手重重抬起,轻轻落下,弹在我的脑门上,“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不会有事,我也不允许你出事。”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可不是断袖。”
“正好,我也不是。”我弱弱的说。
牢门此时“嘎吱”一声打开,小卒们鱼贯而入,将我和他分别带走。走之前,牢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知怎么,我感觉他今日的步伐似乎有些沉重。
角斗场上,身穿盔甲的奴隶们一一被铁栅栏关着,四面环绕着高高的看台,看台上黑压压的人群,正热闹的叫嚣,我在奴隶群中查找了一下,并未看见牢友的身影。
铁栅栏数十丈开外,关押着三只猛虎,不断冲着所有的奴隶咆哮,利爪在土地上抓出一道道痕迹,尖锐的牙齿在微微冒着寒光,那日差点烧伤我的火鸟在天空中盘旋,不时的吐着火信子。
我浑身颤抖,即使毒辣辣的太阳照在我的身上,背脊依旧冒着冷汗。我抬头望向天空,欢快的鸟儿在云中翱翔,从未觉得自由是如此可贵。
太阳周围是一圈光晕,红的,黄的,蓝的……都有,我回过神望向看台,一片彩色的斑斓中,仿佛有一抹青色的熟悉的身影,我揉揉眼睛再想看清,却又不见了踪影。
旁边一位大叔看着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语“生死局派出如此猛兽,就算是哪吒在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想了想,问道“不是奴隶同奴隶之间的战斗吗?难道,难道……”我惊慌失措“我们是要跟猛兽比拼?”
大叔轻拂我一眼,继续说“稍后他们会将猛虎放到比赛场上,这些猛虎都饿的前胸贴后背,所有的奴隶必须用尽力气跑到另一头的安全地带,不被猛虎吃掉这是第一关。”
大叔顿了顿继续说“第二关才是幸存的人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是他们要的勇士,才能签订生死契约,成为真正生死局的人。”
“难道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趄上鱼肉,任人宰割。”
“成为生死局的一员,是我们做奴隶的唯一生路。”他眼光闪烁着光芒,是生的希望。
我不免心中愤愤然“这两个小矮人,把姑奶奶我当奴隶给买了,倘若我今天活着出去,定不放过你们。”
深呼吸,一定不能死于虎口。
天空划破口哨声,长鸣,关押老虎的栅栏被拉开,三只老虎悠然的走出来,东嗅嗅,西闻闻,浑身的毛发抖擞,虎视眈眈。
天空再次划破口哨声,长鸣,关押奴隶的栅栏被拉开,人群一阵骚动,不知谁喊道“快跑!”奴隶们如离弦之箭般狂奔。
我站在原地有些恍惚,数十名奴隶从我身边跑过,我被撞的一个踉跄倒地。这一撞我倒是清醒了不少,飞快的爬起来,加入奔跑的队伍。
猛虎可如人一般直立,有两人身长一般高,嘴里流涎。眯着眼看着奔跑的人群,等待时机,一个跳跃,将一名奴隶扑倒,奴隶还想反抗,挣扎了几下,便被猛虎的血盆大口咬断了脖子,头颈分离,身体还在不停的抽动,鲜血淋漓,汩汩地往外直流。
几名奴隶中的勇士将一头猛虎围住,无形中拉出矩形阵,狂风起,沙石飞,老虎被困在阵中咆哮,勇士的盔甲在咆哮中变形,最后撕裂开将身后跑过的奴隶撞飞,刚好被另一头猛虎飞身一跃,叼在嘴中。
我心中盘算,跑到对面的安全地带最少要一柱香的时间,而短短几分钟,奴隶死伤大半,我自认道法学的浅薄,无力与猛虎抗衡,但求生的欲望在体内膨大,我眼中迸发出生存的欲望,体内仿佛有团火,热烈的灼烧,我,桑雀,一定要活着。
天空上盘旋的火鸟伺机而动,伴随着它的鸣叫声喷出火焰,将奴隶挫骨扬灰,烧的连渣都不剩。
几个不自量力的试图以卵击石,但都完败。最后的下场不过尸骨无存罢了,刚刚还鲜活的人转眼就变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焦味。
几名勇士拉出的矩形阵,渐渐处于弱势,没多久便被破解出来的猛虎咬断喉咙。
我奔跑着,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从土地中冒出一颗人头般大小的鹅卵石,刚好将我绊倒,细看下才发现鹅卵石有两颗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正骨碌碌的看着我,一只猛虎正悄悄地走过来,刚想扑向那颗鹅卵石,我大叫一声“小心。”
在一看,猛虎不过是啃了一嘴泥,鹅卵石已不见了踪迹。我拍拍胸口,平复下心情“还好,没有咬到。”突然发现自己开心的太早了,猛虎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我,我吓得一身冷汗,一步步的退后,脑中不断的回忆师傅教的道法,定身术,隐身术,御剑术……要不凌空一跃,跳到虎背上,将猛虎驯服。虽说脑袋中已回顾了无数种逃生的方法,但我浑身上下仿佛被定住一般,迟迟不敢轻举妄动。
猛虎站起来,围着我转了几圈,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我下意识用双手抵挡,心中不免一阵悲愤“死定了,死定了,阿爹阿娘,女儿下来陪你们了,姐姐,以后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一定要好好活着……”
电光火石那一刹那,我怕痛,但是身体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周围一片漆黑,仿佛掉入水中,再也听不见角斗场上猛虎的咆哮,人群的吵杂,奴隶的哀嚎,看台上的欢呼,我听不见了,难道这就是刚死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安静。倘若这就是死亡,那么我便不会害怕。
我将蒙住眼睛的双手挪开,想看看阴曹地府是怎样的气派,是否能让阎王爷下辈子给我投个好胎,到也是不错的,对了,孟婆汤我倒是要多喝几碗,把今生的遗憾忘个干干净净。
我看了看四周,很是黑暗,看来阴曹地府也不外乎如是,连个亮光也都没有。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眼前一双绿豆眼正看着我,我看着他好生面熟,仔细一想他不就是我死之前见过的那颗鹅卵石吗?原来他也死了,生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他,没想到死后看见的第一个人还是他,我们是如此的有缘。便上前问道“这位鹅卵石兄台,你是如何死的?我们阴曹地府也好有个伴。”
他一脸茫然,看着我“我们没有死,刚才我用遁地术将你给救下来了,我们现在是在土地下面,猛虎是下不来的,你切安心。”
他想想继续说道“我是土行君,不是什么鹅卵石。”
我佯装傻气,只顾着点点头“是是是,土行君。”
话音刚落下,地面传来“咚咚咚……”几声,我头顶上落下一层灰。
土行君拉着我一路向前狂奔,估摸着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土行君指了指头顶的那方泥土说“就是这里了。你随我上去。”
我点点头,心中对眼前的这位鹅卵石,不,土行君兄台充满了感激之情。等安全着陆以后,我才发现已经到达了所谓的安全地带,这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前被下了结界,猛虎以及火鸟是进不来,奴隶进来了也出不去,暂且是安全。
平台上寥寥无几的几个奴隶们正气喘吁吁的休息,但却又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也对,存活下来的奴隶便是下一场的敌人。
“土行君,土行君。”我呼唤着。可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刚刚的奴隶大叔奔跑,浑身是血,仿佛用尽了力气,快跑进结界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但是他依旧努力的向结界内爬去,结界内的奴隶们都袖手旁观的看着,眼中充满着担忧,生怕他活着进来,又少了一份生的希望,一名浑身肌肉的壮汉站在平台上说“你就放弃吧,过了这关又怎样?你身负重伤,下一关你又如何战胜?我们生来就是做奴隶的命运,死了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你就放弃吧!”
奴隶大叔双手不停的向前爬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每向前一点,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停的颤动,似乎背上有千斤,有万斤……他嘴唇在动,微弱的声音在吵闹的跤斗场上听不见他的呢喃,但我看的懂他的唇语,在说“不,我不放弃,哪怕如同蝼蚁般苟活,我也不会放弃。”
那名壮汉看着大叔的身后有些惊恐道“你就放弃吧!放弃吧。”
原来一只猛虎正在大叔的身后徘徊,我大叫着“不要,不要呀……”想将手伸出结界将大叔拉进来,但结界如同城墙一般坚固,我不停的拍打结界,“咚咚咚……”在场上不停的回响。
大叔听见声音抬头望向我,嘴角殷红的鲜血,冲我一笑,猛虎一跃而起,大叔的脑袋滚到了一边,嘴角上还挂着那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