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都会用族谱记载家族世系。”温韶华一边说着一边走入朱府的藏书阁,脚底生风。“我们只要找出那个人......阿苏?”
他猛一回头,才发觉身后空无一人。
苏湮岚兀自站在地上尸体旁边,拧眉沉思。
凶手是朱家人,为柳若菲杀人报仇,这件事的确是说的通。
但是为什么他要压抑到今天才爆发呢?
再者,害的柳若菲剥去脸皮的人是黎绮鸢,黎绮鸢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凶手没有先杀她而是选择杀死朱廷?
她把目光投向第四具尸体,管家满脸青紫,浑身上下也未见明显伤痕。只是在他的额头有几条黑色细线,不仔细看察觉不了。
苏湮岚看出那是残存的怨束灵的黑线,此人竟是被怨束灵所害。
“阿苏!你怎么不跟着我一起去?”温韶华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实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心急火燎地赶去阁楼。
他没有意识到,他对这个神色淡漠的女子会产生这种莫名的依赖感,只是发现她不跟着自己,就不安心地跑了回去。
他踩上楼梯,迅速来到了阁楼的二楼。
可惜一进门就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只见眼前站立着一个身披铠甲的男人手持刀剑,刃口锋利,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别怕,只是一面镜子。”耳畔传来了苏湮岚温软的嗓音,她走上前去,戳了戳男人的铠甲,镜面也随之晃了晃,折射出好几道光芒。
温韶华长舒一口气,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一个披着铠甲的木偶人被故意放在了门边,从正门走过去,恰恰就看到了木偶人的镜像。
如果是进来偷东西的贼人就会以为自己被发现,仓皇而逃。
房间空荡荡的,唯有一张香火供桌抵在正对面,木制佛龛内端坐金漆佛像,佛龛之上摆放了无数个黑底白字的牌位。
看来这里就是存放族谱位置不假。
他走到供桌前四处翻找,掀开佛龛露出了下面的一个卷宗,卷宗正页写着族谱二字。
“朱栎昌,朱暮渊,朱廷,怎么就没了?”他看着仅仅的三个名字,疑惑道。
女子不得进族谱,朱暮渊,朱廷,朱栎昌三代单传。
“你错了。”苏湮岚靠在一侧,眯着眼说道。
温韶华皱起眉头,他办案至今也有五载,培养出他对不同案子的敏锐直觉,直觉的确是告诉他,这次犯案的必然是朱家人。
苏湮岚不紧不慢地说:“族谱是不会记载通奸苟且之事,你要找当年涉及此事之人,他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入族谱?”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你要查的是朱家种生根通奸小人的丑事,那就不能走寻常路。”
温韶华来回踱步走,本来还以为顺藤摸瓜揪出凶手,就这样卡住了,他心里只感到一阵烦躁。
这时,一道亮光闪到了他的脸上。
他连忙伸手一挡,才看见是那个木偶人握住的剑在反光。
剑?他灵机一动,回想起昨夜暗杀他的那个神秘人。
他回头问道:“阿苏,你有看到昨夜那人的脸和身形吗?”
苏湮岚思量了半晌,说:“光线不够,我只看到有一把剑刺向你后心,那人见我们发现后就马上逃跑了。”
温韶华唇角勾起笑意,“你能认出来他用的是那把剑吗?”
苏湮岚努力回想了一下,缓缓道:“刃口窄,剑面极为锋利,挥动之间有破空声,不是普通长剑,应该是有名气的剑。”
温韶华把族谱卷成一团塞进衣兜,走向木偶人像,拿起了那把之前将自己吓个半死的剑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朱廷就是被这把剑砍下头的。”
苏湮岚疑惑地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把剑。
剑锋极为锋利,刃口极窄,近距离去观察剑面,会感受到里面吞吐的寒气。
的确是一把一等一的名剑。
“那为什么凶手会在藏书阁偷走剑,然后去杀死朱廷?”苏湮岚蹙眉反问。
温韶华的笑意更深,“很简单。朱家人死在朱家的名剑之下,就和那两个女孩儿是一样的。”
他说着就要带走长剑,忽然看到了刃口有两个极小的字,定睛一看,上面刻着的是:
雨寒。
“纂刻在剑身上的字要不就是剑的名字,要不就是剑的主人。”温韶华的双目亮的惊人。
苏湮岚双手一拍,醒悟过来他的意思,说:“雨寒剑,朱雨寒。”
朱雨寒,就是那个消失的朱家人。
“我们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属于哪一个,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们真相。”
温韶华带着剑一并拿在了手中,朝苏湮岚说道。
后者明白过来,道:“黎绮鸢恰好在我店中,我们带着剑和族谱,一问便知。”
温韶华却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不不,黎绮鸢是很精明的女人,要靠唬,不能直接说。我们用柳若菲来唬她。”
苏湮岚意外地挑了挑眉,玩味地笑着说:“你还挺有一套的嘛,之前是小看你了。”
温韶华嘿嘿一笑,他多年审犯人的经验,又怎么会是盖的。
二人打道回茶馆时,进门就看见黎绮鸢正坐在大厅喝茶,神色比之早前的惊恐好看了不少。
温韶华打量着眼前女子,问:“黎绮鸢,朱家当年是不是有个下人通奸?”
黎绮鸢轻挑秀眉,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这么个人。”
“当年她通奸的对象是谁?”
黎绮鸢扯出一抹讽笑,“我们朱家自有规矩,家丑不可外扬。”
苏湮岚清冷的眸子朝黎绮鸢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后者如堕入冰窖一般通体冰寒,“朱家早就名存实亡。不怕告诉你,柳若菲的鬼魂已经被我放了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赶你离开这里,你知道会后果吧?”
黎绮鸢呆呆地看着苏湮岚,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问:“她,她出来了?”
苏湮岚冷笑着说:“她找到你,你就等着和朱暮渊一样变成一地碎肉!”
黎绮鸢听了浑身如遭雷击,就像抖筛子一样哆嗦起来。
“如果你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和我们说个明白,我还可以考虑让你在这里待多几天。”苏湮岚话锋一转,脸上也转而挂起了灿烂的笑颜,“虽说你不一定安全,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这番威逼利诱下,饶是精明如斯的黎绮鸢也不得不服服帖帖地开口了,她扯开嘴角露出了惨淡的微笑,说:“既然事已至此,我就把真相告知与你们,但是你们要保我性命。”
“当时我奉爹爹命令远嫁到朱府的时候,早就知道有个婢女和他苟且。那又如何?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个卑贱女人算什么?”
说到这里,黎绮鸢的眼角眉梢尽是不可一世的倨傲,但是下一刻就有嫉恨如同小蛇,缓缓爬上了她的眼眸,“但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两兄弟会同时迷上了柳若菲,她凭什么?就凭那一张脸就想着攀上枝头变凤凰?”
温韶华清澈的瞳孔里泛起几分涟漪,“两兄弟?”
他立刻强压住内心的起伏,问道:“另外的那个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见他出现在族谱上?”
黎绮鸢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叫朱雨寒。因为败坏门风就被除名族谱。”
“这个纨绔子弟,竟然还敢求娶柳若菲那个贱人。我怎么可以让柳若菲这个狐媚子和我平起平坐?我让老爷把杀了柳若菲的罪名推在他的头上,朱老太爷就把他赶出朱府了。”
她把尖利的指甲猛地插进了红木桌板,“所以我要剥了她的脸皮!让她再也用不了那张脸皮子迷惑别人!”
最毒不过妇人心。
这句话用在黎绮鸢身上真是无比应景,因为嫉妒,所以一手斩断了朱雨寒和柳若菲的情丝,她像是踩死蚂蚁般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两个人的命运。
可是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当年的狠毒换来的是今日的阖家灭门,独剩她一人。
温韶华和苏湮岚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唏嘘慨叹。
恐怕这就是天道轮回,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温韶华忽然感到了肩上有剧痛传来,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肩伤未愈,苏湮岚扫了他一眼,说:“你肩上的伤口不如让南瑶替你处理?忍着也不是办法。”
她说罢回头给了南瑶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她走到温韶华身边扶起他,带着他进到客房。
苏湮岚朝着黎绮鸢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说:“你可以走了,不用担心柳若菲。”
黎绮鸢的双眼倏地恢复了之前的精明,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惨白的脸庞扯开一个苦涩的笑意,“原来苏老板一直是唬我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放走我?”
苏湮岚嘴角的笑意愈加深沉,说:“因为我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等你下次来,咱们再谈谈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