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宝相楼的温柔春色,此刻大宣最有权势也最深严的尚书房里,燃着檀香的香炉缓缓还散发着香气,太子紫轻岚同云凤然此刻却觉得浑身都浸着冷汗。
端坐在他们面前的那位中年男子,不怒自威,上位者的气场将他们震慑得不敢多言一句不是。
而此刻,这位大宣的紫煊帝,正发着怒火,宫殿内的所有人都伏在了地上,不敢触碰天威。
“好一个董家,敢为寒门请命,他们却是忘记了这天下是谁的,自己都是玉京权门世家,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不安分守己,看来是朕对他们太宽容了!”紫煊帝拍着龙案,厉声道。
太子紫轻岚只得温润道,“父皇,大宣世家虽多,寒门却也不可缺少,儿臣随同凤然巡查了不少地方,当地的百姓确已苦不堪言,那些寒门的读书人根本负担不起天下学宫高昂的学费,即便是进了,也无法在派系分明的天下学宫里生存下去,长久以往,弊害确实不少,怕是会动摇了社稷根本。”
紫煊帝闻言猛的抬头,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太子,不由得想起了中宫那位女子,心上顿觉烦躁,不由得厉声道,“寒门弟子若是得了机会进入朝堂,势必冲击世家贵族的地位根基,你这是要让整个大宣都来一次大清洗啊太子!”
紫轻岚苦笑,他自幼便知晓自己的父皇不喜自己,却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若是这话是让那位轻尘殿下说,怕是父皇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瞧见自己的表兄如此表情,云凤然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软,从来在紫煊帝面前不敢硬气半分。
“哼!”紫煊帝挥袖,坐了下去,目光又瞥及了一袭月白锦衣的云凤然,方才暖了脸色,“凤然,你同朕说,你认为天下学宫和寒门这件事,朕应该作何抉择?”
云凤然伸手抹了抹额心,尴尬道,“陛下可给臣出了个难题,臣一介武将,只知道此行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哪有什么见解。”
紫煊帝挑眉,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只板着眼,“哼,你小子跟在你老子手下,耍滑头打迷糊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净,还不如你那妹妹有胆子!”
想起云家嫡女云凤滟的那首诗,紫煊帝也是闻之深感欣慰,这天下还有人,懂得他这一国之君的不容易啊!
可惜了,是个女儿身,否则,他定要好好考较一番,委以重任!
云凤然无奈,又不敢驳了紫煊帝的面子,只得在肚子里暗暗腹诽了几句,面上还是不成器地道,“陛下不妨等些时日,过几月便是春耕的时节,陛下可陪着皇后娘娘去采桑,也好视察一下民生,暗中派人走访走访,不就知道了如今寒门的处境了?或者,干脆派个人,进那天下学宫做个内应,仔仔细细地向您禀报,陛下也好再做定夺。”
紫轻岚忍不住微微一笑,母后的这个侄子,素来是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实则心思算计滑得很。
只听得紫煊帝道,“朕记得,似乎过几月,你家那个滟丫头,也要及笄了,该是入天下学宫的年纪了。”
云凤然呆了呆,怎么把自家宝贝妹妹给坑进去了,谁不知道云家云凤滟,最烦那些舞文弄墨的东西……
“回陛下的话,不仅臣家妹妹,那秦家和董家,季家的妹妹们,也要入学了。相比之下,倒是她们妥当稳重些。”云凤然笑道,“陛下也知道凤滟那丫头野得很,不服管教,怕是完不成陛下的任务。”
紫煊帝不以为然,“朕却觉得那丫头性子直爽,到了天下学宫,天不怕地不怕,定然可以为朕传达有用的消息,朕倒要瞧瞧,有夫子管辖的天下学宫,到底有什么派系,搞得董太傅那儿子要为天下寒门请命!”
紫轻岚拉了拉云凤然的衣袖,示意不必再多说了。后者点点头,只得委屈自己的妹妹了。
“陛下。”管事的方公公走进来,瞧见太子和云家嫡子都在,只得硬着头皮道,“宝相楼来话,说是贵妃娘娘有些头痛,希望陛下过去看一看。”
紫煊帝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紫轻岚和云凤然,道,“不了,今日同皇后约好了,要对弈几句,你差遣太医去便是。”
说罢,紫煊帝便起身,离开了宫殿。
领路的方公公紧紧地跟在身后,“陛下,果真不去瞧瞧姚贵妃娘娘?”
“方林。”紫煊帝的眸如同漆黑的夜色,仿佛要吞没一切,“朕是大宣的皇帝,要宠幸哪个女人就是哪个女人,你还不是云家,不要为了你背后的主子,妄图揣测朕的心思。”
“是,奴才知罪。”方公公赶忙跪了下去,紫煊帝也不接话,自行带了人前往云皇后的寝宫,方公公只得跟上。
比起姚贵妃的宝相楼,紫煊帝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云家的嫡女,如今的中宫皇后,她的宫殿清冷得就像一潭死水一样,除了皇后寝宫应有的威严外,整座凤鸾宫,俨然一副与世无关的模样。
若不是知道他的这位皇后心机手段了得,他都险些以为她是为清心寡欲的仙子。
毕竟,当年大宣都在盛传着一句话,“云家锦衣塞诸葛,姚家仙子落红尘。”
云家,云锦衣,云老将军嫡女,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宣贵胄,最终被他以后位相聘,才抱得佳人。
紫煊帝的目光微微颤抖,他迈进了凤鸾宫,便望见了正着月白凤服的云锦衣,大宣的云皇后。
她正素手摆弄着棋盘,思索如何落子破局,全然未留意到他这个皇帝的到来。
方公公刚想喊出声,便被紫煊帝用眼神制止了。
整个凤鸾宫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帝后的相处模式,紫煊帝宛如孩童般轻轻地靠近云锦衣的背后,望着她精致的侧脸,道,“皇后的棋艺越发高深了,已经开始研究天机老前辈留下的残局。”
云锦衣这才抬起那双凤眸,好一副月宫的仙子模样,胖一分瘦一分,都无法显示她的美。那双清冷的眸子就像一潭秋水,洞彻人心。
紫煊帝在这样的目光前,也略显局促,只得静了静心,端坐在一旁,故意找着话题,“近日母后带着轻尘那孩子便要回来了,你作为中宫皇后,就不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了。当年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云锦衣抬头,目光清冷如水,朱唇微启,“姚贵妃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将来夺得储君之位,本宫又岂能容忍她的儿子威胁到轻岚的前途?”
紫煊帝的眸子暗了暗,“皇后,是否你之所以留在朕身边,只是为了轻岚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