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儿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小双小小的身躯仰躺在地上,她顾不得多想,趴下试了试孩子的鼻息,孩子只是昏过去了,她松了一口气,将孩子抱上床后,轻轻地拍她的肩叫道,“小双?快醒醒!”!
这时候徐凯和陈燕也陆续到家了,他们听到陈菲儿的叫声急忙赶过来,看到小双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徐凯大声质问陈菲儿,“她怎么了?
“我刚刚回来,就看到她躺在地上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把她送医院吧!”陈菲儿没有觉察到徐凯的脸色愈发铁青,她自顾自地说道。
“等等!你今天不是正常上班吗?为什么刚回来?”徐凯加重了语气问道。
“是你夫人让我去她的牌友家取东西的啊!”陈菲儿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陈燕回答。
此时,徐凯大概明白了什么,眼神锐利地看向陈燕,只见陈燕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徐凯没有理会她,直接抱起小双叫上陈菲儿一起驱车赶去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徐凯来到医院脑科副主任严树的办公室。
“她的脑部CT扫描结果显示正常,这次昏迷很有可能跟她的应激性创伤性后遗症有关,这种病症的表现形式是因人而异的,有些患者会在潜意识里回避跟创伤情景有关的事件或者相似的情境而出现选择性遗忘,如果这时候外界出现了跟创伤情景相似的情况,患者有可能会出现自伤、自杀或者攻击他人的行为,昏迷这样的情况当然也不排除,站在患者的角度上,最好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严主任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头发未见明显的花白,双目炯炯有神。
“还有一个情况,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下家属去眼科找下林正森大夫!”严医生一边说一边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徐凯带着疑惑去了眼科。
扣响眼科室的门,徐凯焦急地等候门里面的回应,“请进!”从里面传来女护士的声音。
刚走进门,徐凯就瞧见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给一个孩子检查眼睛,孩子的母亲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一个小护士朝他走来,示意他先坐在一旁等候。大约过了几分钟,检查眼睛的小孩和他的妈妈走后,小护士对医生说道,“林大夫,那个小女孩的家人在这里!”
“你好,你就是尹双双的监护人?”林大夫将脸正对徐凯问道,这时候徐凯才发现面前的林大夫长着一张清秀的脸。
“是的!脑科那边的医生让我过来找你的,说是有什么情况要跟我说明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啊?”徐凯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
“徐警官,我们在给你的女儿检查瞳孔变化时发现她的瞳孔对光的反射很异常,正常人处于昏迷时的三个阶段,浅昏迷、中度昏迷、深度昏迷时的瞳孔大小以及对光的反射性反应不同,可不管哪种情况,都不会出现像令千金的瞳孔情况,她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我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出现那样的瞳孔,即使是深度昏迷的植物人,他们的瞳孔也不会散大成那样!所以,我今天特地关照严主任,等她的家属来时一定要让我见下!”林大夫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徐凯只听到两个关键的字眼,“瞳孔”、“深度昏迷”,他整个人处于眩晕的状态。
“也就是说我女儿她的眼睛有毛病是不?”半晌,他才回过神问道。
“不确定,有可能是眼睛的问题,也有可能跟脑神经有关,昨晚你的孩子被送来时,先是神经科的医生循例检查她的瞳孔反应,发现有问题后就急忙招来我去检查,结果还是一样,瞳孔处于完全散大的状态,几乎占满整个眼眶,但她的脑电波图显示她并没有处于深度昏迷的情况,相反,她有可能随时醒来,除此之外,她瞳孔的颜色也很奇怪,不是我们亚洲人的黑色,也不是棕黄色,而是一种偏蓝绿色,所以,我特地让你过来一趟就是想知道孩子是不是混血儿,或者你们的祖辈有没有混血的基因!”
“我的女儿有可能是混血儿?”徐凯想说怎么可能呢?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哪有什么混血基因,但看林大夫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像开玩笑,他开始对小双的身世起了疑心,一下子没了说下去的底气。
“如果你们的祖辈没有混血基因,那瞳孔异色的情况可能是基因突变的结果,总之,这种情况我们需要跟家属如实说明,后续还需要家人配合观察!”林大夫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说道。
回到警局,当看到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的一叠“7.10”案子的卷宗时,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其实在三个月前,“7.10”案件刚发生没几天,公安局就接到银行打来的电话,说案发后第二天下午,有个穿戴可疑的男人拿着尹在仁的存折在柜台取走了全部的钱款,由于“7.10”案件刚开始时处于封闭保密的阶段,银行柜台人并没有对取款人进行身份确认,之后得知“7.10”案件的受害者叫尹在仁,银行那边突然警觉起来,这才想起报警提供线索。很快,刑侦支队针对这一重要线索顺藤摸瓜,经过大量排查,最终圈定嫌疑人就是鸡尾村的村民李明祥,很快,警局里的犯罪专案组制定了逮捕计划,迅速将其拿下归案。
“李明祥,不准动!”当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破门而入时,李明祥正和几个牌友吆五喝六地打麻将,麻将桌前围着一群人,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下子都乱作一团。
李明祥像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亦或说还沉浸在毒瘾里,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当明晃晃的手铐戴在他的双手时,在场赌博的十几人全都低下头,不再吭声。
在警局的审讯室里,那些之前还和李明祥称兄道弟的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都急着跟他划清界限,“警察同志,我们不熟啊!哎,真霉啊,怎么跟犯罪分子一起耍牌呢?”其中一个外号“光头”的男人在把审讯室当作舞台,和民警一边抱怨倒霉一边哭天喊地地叫怨,惹得在场审讯的民警差点充当知心大姐安慰他了。
李明祥被带回警局后,技术分析科立即将他的指纹和现场勘察到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显示完全匹配,也对他在案发当天所穿的鞋子和现场勘查到的鞋印做了鉴定,结果显示一致,案件进行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确定李明祥就是“7.10”入室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后据其交代,从受害者银行存折里取出的2400元钱以及从受害者大衣里取出的450元钱统统挥霍一空。
徐凯打开“7.10”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的卷宗,一行行黑色醒目的字眼立即涌现在他的眼前。
李明祥,男,出生时间:1966年12月3日,未婚,宁扬市凤岭县大巷镇鸡尾村村民,无业,于1999年7月10日下午一点半入室抢劫杀人。
民警:说说案发的经过!
李明祥:警察先生,我那天打牌输了,又喝了点酒,我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啊!
民警:你说你喝了酒,不知道干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都干了什么吗?我郑重地警告你,我们已经掌握你杀人的证据,请你配合我们做完笔录。
李明祥:我……我是无心的,我只是叫他打开小房间的门,没想到他死抱住我的腿,我一时情急就……
民警:你知道他为什么死抱住你的腿吗?
李明祥:肯定小房间里面有啥值钱的东西呗!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民警:他的女儿当时躲在那个小房间的床底下,也就是说,他奋起反抗的原因是保护自己的女儿!你这下明白了吗?
李明祥:(陷入沉默中)
民警:你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一遍入室抢劫杀人的全过程。
李明祥:因为前一天夜里我输光了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我动了入室抢劫的念头。我经常在县郊区那一带活动,知道那边有个化纤厂职工大楼,正常工作日时那边都没有人,除了楼底下那个眼花耳聋的婆婆……
民警:为什么这么多户,你偏偏选择了四楼最东面的受害者家?
李明祥:打牌时听人说起那家,那家的女人几年前在市医院里因为医疗事故难产死了,我就寻思着那家的男人肯定拿了不少赔偿金,于是我就想在那天先盗窃他家,说不定一次就能捞到不少好处呢!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撬门进去后,那个男人竟然在我身后偷袭我,我当时真的吓了一大跳,心想着,既然来都来了就豁出去吧!
民警:然后呢?
李明祥:那个男人长得并不高大,相反,很瘦小,我轻而易举就将他制服了。
民警:你怎么做的,每个动作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李明祥:我撬门进去后,他拿着一把铁锹朝我砸来,幸好我躲得快,他砸空了,我非常生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餐桌上,之后他拿起桌上的酒瓶朝我头砸来,我的脸因此被碎玻璃划伤了。当时我那个火冒三丈啊,就从裤腰带里取出一把刀子对准他,他还算识相,不敢乱动了,在我的威吓下,他配合地打开大卧室的门,告诉我大衣口袋里有几百块钱,桌上还有一部BB机,但我心想他肯定不止那些钱,就继续吓唬他,之后他拿出一本银行存折交给我,告诉了我密码,正当我打算胁迫他一起去取钱时,我发现他一直偷偷地瞄小卧室的门,我当时以为那里肯定藏着值钱的东西嘛,就要去开门,没想到他突然发了疯似得抱住我的腿,我一心急就不知道干了什么了,等我回过神来,那家伙已经不动弹了。警察先生,我这算误杀吧?
民警:等等,你先前说你曾经被他用酒瓶砸过,还被碎玻璃划伤了脸,是吗?
李明祥:对呀!这家伙出手也狠!
民警:你临走时没有带走那只碎酒瓶吗?
李明祥:我都快被吓尿了,赶紧捡重要的带走,干吗带走那东西啊?
民警:我们勘察员在现场发现的一把带血的折叠刀是你用来捅受害者的吗?(民警拿出一把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折叠刀)
李明祥:是我的没错!
民警:你当时捅了受害者几刀?
李明祥: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十刀,不不不,好像没那么多!
民警: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走时受害者已经断气了吗?
李明祥:我临走时无意间瞥到那男人家里的钟摆,快两点吧!我走的时候,我好像还瞅见他的手动了一下
民警:确定吗?
李明祥:我哪确定啊,我那时候都吓得半死了,如果当时他没死,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免除这个杀人罪了啊?
民警:给我老实一点,就算你走的时候他没断气,你也难逃罪责。
徐凯看到这,只觉得内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似得,他回忆起7月11日上午勘察“7.10”案件现场前后的事情。
那天一早,他接到局里的电话说凤岭县大巷镇北面的员工宿舍楼里发生了入室抢劫杀人案。
当他到达现场时,看见几名同事正在对大厂的工人进行初步询问,见到徐队走来,其中一个警员小李停下询问,主动跟他问了声好,“徐队,您好!”!
“你好!死者是谁?又是谁报的案?”徐凯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问道。
“死者叫尹在仁,住在这栋宿舍楼的四层楼,是附近来福化纤厂的职工,尸体已经被送去尸检中心了!报案人是和死者住在一层楼的王大华,他今天一早来敲门叫死者一起去上班,但敲了很久也不见死者回应,他和死者平常走动不是太多,要不是之前死者跟他说自己的自行车漏气需要坐他的自行车去上班,他也不会一早来敲他的门,就在他准备走时,隐约听到了屋里有小女孩的哭声,他觉得很奇怪,于是决定踢开门看个究竟,这一看把他吓得不轻,死者仰面倒在客厅里,身中数刀,身下血染一片,从紧闭的小房间里传出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他也顾不得多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一把锋利的斧子跑回尹在仁家里,对准那扇被锁上的房门,用力地劈砍,最终将锁砍掉,成功地救出小女孩,然后就去报了案!”
“那个小女孩被送去医院了吗?”徐凯例行公事地问道。
“她已经被救护车送去市医院了!”小李回道。
“厂里的人都走访过没?有哪些线索?”徐凯吁出一口气紧接着又问道。
“都问过了,厂里的工人说案发当天是工作日,他们吃完午饭都没回宿舍,因为最近厂里的事情比较多,连夜加班的情况纯属正常,所以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小陆去走访了楼底下那个老婆婆了,听说案发时只有她在宿舍!”小李汇报道。
“那昨天为什么只有死者没去上班呢?”徐凯疑惑地问道。
“厂里的车间主任告诉我们,死者昨天一早就跟他请了一天假,说要给女儿过生日!本来他是不同意的,因为最近正逢出货期工作非常繁忙,但死者再三请求,他只好同意,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死者!”小李回道。
徐凯思索片刻,接着问道,“张伟现在在楼上勘察现场吗?”
“是的,张法医在上面了,跟他一块来的还有痕检中心的王主任-王涛!”小李一只手指着四楼最东面的方向回答道。
徐凯顺着小李所指的方向看去,市公安局尸检中心的主检法医师张伟和痕迹检验部的主任王涛正在走廊上讨论着什么。徐凯一口气爬上四楼来到案发房间门口,张伟和王涛见到他来了,冲他打了声招呼后简单地向他汇报了初步勘察工作。
“现场找到一把带血的折叠刀,刀刃长17厘米,死者的致命伤在心脏部位,身上共有11处刀伤,其中背部有5处刀伤,手和胳膊有2处,肩膀2处,右边胸口1处,心脏部位1处,根据初步检查的结果,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下午两点到三点半期间,具体的死亡时间要等尸体的解剖结果!”张伟首当其冲说道。
“现场客厅内的桌椅有被大幅度移动过的痕迹,初步判断凶手与死者在现场搏斗过,根据现场血迹分布与飞溅的状态分析,死者死亡前到死亡时处于低位状态,且从死者身下的血迹擦痕来看,死者在断气前很可能移动过身体,从部分血迹的飞溅辐射面空白这点来看,凶手的身上很可能沾有死者的血迹,此外,我们在现场勘测出一种不完整的血足迹,血足迹一直延伸到门口走廊处消失,由于凶案发现的时间较晚,走廊处的足迹证据已经被破坏,我们并不能采取到对案件本身有用的痕迹。不过,案发现场内的足迹已经被我们基本识别出来,共有四种,第一种是报案人王大华的,他的足迹是清晰可辩的,其余三种分别是凶手、死者和死者女儿的,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完整性,像是被人轻轻地擦拭过,另外,凶手的足迹和血足迹吻合,可以断定血足迹就是凶手留下的!”王涛接着说道。
“不完整的足迹……”徐凯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起来,从门口向案发现场里面看去,地面上画着的人形轮廓的白色线条显得异常刺目,而洒落在白色线条周围的深色的血迹更让人浑身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