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怀胎原本只七月有余,经重创才被迫早产。胎像极其危险,许太医诊断为难产。几碗催产药灌下去,淑妃才渐渐有了力气生产。
产房内腥气弥漫,青儿紧紧握着淑妃的手,急得泪水“唰唰”往下掉。血水一盆盆往外送出去,淑妃腹中的胎儿却是纹丝不动。
“青儿,我……我怕是不行了!”淑妃使着力气嘶吼着。
青儿抺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故作镇定道:“公主,想想咱们母国,公主若成功诞下麟儿,陛下一定会撤兵的。”
说完,青儿便往淑妃嘴里塞下一片人参片。淑妃听到此话,顿时有了动力,握着青儿的手也多了几分力道。
接生的产婆们明显感觉到淑妃有了力气,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半分也不敢懈怠。产婆们经验丰富,看着淑妃这般吃力,便知生这一胎危险异常。一位产婆拉着青儿,焦急道:“青儿姑娘,淑妃娘娘这一胎难产,恐怕母子只能保一个。烦请姑娘去问问陛下保大还是保小。”
青儿听到此话,吓得不知所措。不等青儿反应过来,满头大汗的淑妃用力叫道:“不必询问陛下了……没什么保大保小的。要么生下龙裔,要么母子俱损,保不了孩子……本宫决不独活!”
青儿满脸惊恐:“公主?”
“我是鹤拓公主,如今鹤拓遭此大难,我还有何颜面再见父兄。我是不中用了……但若是能诞下皇子,我鹤拓还有救!”
伴随着淑妃尾音的一声嘶叫,产婆们也兴奋地喊道:“头出来了,胎儿头出来了!”又一位产婆对着淑妃道:“娘娘再加把劲,胎儿头出来了,就成了一大半。”
淑妃枕头已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已逐渐模糊的意识瞬间又清醒了,心里一遍遍默念道:“只要生下孩子,鹤拓就没事!”身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劲,尽数向下半身涌去。
且说天将黑时,太史令赵天知登上观星台正准备观察星象。一抬头,却见一颗异星映入眼帘,比平时耀眼数倍。又见落日渐渐西沉,不一会儿,仅在西面角留下一片红霞。赵天知惊呼一声,便瘫倒在地。身旁随从赶紧上前扶起。
“快……快入宫见陛下,有天大的事要禀告陛下!”赵天知喘着气说道。
随从闻言匆忙下台备马。
而这边皇帝在院中盯着产房来回踱步,沈美人和林永在一旁也手足无措,正待要宽慰几句,皇帝身边的小内监袁宝俯身来报:“太史令赵大人有要事禀告陛下,现人已在殿外。”
原来赵天知入宫后到皇帝的宣阳殿寻不到人,小内监袁宝便告知皇帝来了迎春阁。赵天知因事情紧急,竟擅自闯入了后宫。
因淑妃之事,皇帝心中本就不快,闻此言更是大怒。“放肆!这是把朕的后宫当成什么了?”皇帝喘口气道,“传他入偏殿,朕要看看何事值得他这般不惜命。”
赵天知见到皇帝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过大礼,颤抖着道:“启禀陛下,天有异象,恐怕会危及陛下啊!”
皇帝一皱眉头,知道事情紧急,怒火熄了一小半。急问道:“有何异象?说仔细些!”
“适才微臣观天象,午宫星度立命,荧惑星入命以占父君位,太阳飞入卯宫房度,卯乃臣子位,君父居之,必主父子君臣不和,行限见木,定主君父惨死。”赵天知言罢又通俗地译道:“此星象是说命宫在午宫的星宿,荧惑星进入这个方位便占据了本应属于太阳的君父位,而太阳只能位于卯宫的房宿,位于臣子的位置,如此父子君臣易位,便会使得父子君臣冲突,导致君父……”
赵天知虽未敢说完,皇帝却已明白其意,只吓得面色惨白,急问:“爱卿可知因何出现此天象,又有何破解之法?”
“天象所指,分明是宫中有此异星将要诞生于世,便是此人将来要轼君轼父。若要破解,只能先一步将其除去,否则陛下恐有性命之悠啊!”赵天知一字一句道来,说完已是汗流浃背。
有异星将要诞生?不是淑妃腹中之子又能是谁?皇帝思忖着,他一向多疑,也疑心有人容不下淑妃这一胎,伙同赵天知以天象为由除去她腹中之子。可淑妃怀胎才七月有余,胎动是意外。而赵天知的星象台在宫外,距此地还有一段路程,从时间上算来,只怕淑妃胎动之前赵天知就已经在赶往宫中的路上了。且赵天知与后宫嫔妃甚至外戚都没有深交,这一份疑心很快便散了,对于星象一说又深信了几分。
皇帝正左右为难,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后院传了过来。只见许太医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在皇帝面前,欣喜道:“恭喜陛下,是位皇子,是七皇子!“
林永伸手小心翼翼接过皇子,皇帝却扭过头去,看也不看,只在殿中来回踱步。思虑片刻之后,对着林永冷冷道:“林永,你替朕料理了吧!“
林永吓得跪倒在地,忙劝道:“陛下三思啊!这是陛下亲骨肉,奴婢实在不忍心!”许太医听着也是吓了一跳,跟着求情。
“刚才太史令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不忍心处理他,便是忍心让他日后处理朕了?”皇帝语气中微带怒气。
林永大惊,用破了音的嗓子叫道:“奴婢不敢!”
林永只得抱着婴儿缓缓起身,走出了殿外。林永从小便被送进宫,在宫中长大,杀人的事他也没少见。只是要他杀害这么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却终究下不了手。林永走在甬道上想了好半天,决定闷死怀中的婴儿,只要捂住他幼小的口鼻,婴儿即刻就能毙命,自己也能给皇帝一个交代。想到这里,林永将手死死捂住婴儿的口鼻,啼哭声随即戛然而止,然后怀中幼小的躯体开始挣扎,双腿在怀中胡蹬乱踢。林永哪里忍心,手一松,响亮的哭声又在耳畔响起。突然间只觉得身后一个黑影袭来,林永来不及扭头去看,伴随着一声闷响,后脑勺一阵剧痛,便晕倒在地。
而淑妃诞下七皇子后,才看了一眼,刚握住那柔嫩的小手,便昏睡过去。七皇子一被抱走,就有产婆惊呼道:“不好了,淑妃娘娘大出血了!”
青儿随手揭开淑妃身上的被子,入眼处鲜红一片,双腿之间似乎还有血液汩汩流出。便拉着产婆的胳膊苦苦哀求:“各位姥姥们,求你们想想办法帮淑妃止血。”
产婆们颤抖着说道:“青儿姑娘,淑妃娘娘失血实在是太多了,已是回天乏术啊!”
“不!”青儿低吼一声,旋即便哭出了声,紧紧握着淑妃的右手一遍遍唤道,“公主,公主醒醒啊!你不能走,七皇子还要你照顾呢!”
便如回光返照一般,淑妃悠然转醒。拉着青儿的手道:“青儿,我已经不行了。你们一定要把七皇子抚养大,希望陛下能看在皇子的份上……”
淑妃声音越说越低,后面便什么都听不到了。青儿一抬首,淑妃已经闭上了眼,没了动静。
“公主!”青儿哭吼一声,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