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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军会合

逃入不儿罕山深处的铁木真,暗自庆幸豁阿黑臣的警觉,才使自己一家人虎口脱险,逃过这场劫难。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庶母速赤、妻子孛儿帖两位亲人和老仆豁阿黑臣。刚才的庆幸顿时一扫而光,如同遭受雷击,浑身剧颤,脸色变得青白,额上青筋暴露,双目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这帮该死的家伙,畜生!”铁木真愤恨地咒骂着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的蔑儿乞人。虽然草原上胜利者有享用战败者的妻妾儿女的习俗,但极为自尊的铁木真想到妻子、庶母的遭遇,一时心潮起伏,难以接受。

此时,他心如刀绞,像孛儿帖这样远近闻名的草原美人儿,一旦落入蔑儿乞人的手中,将会遭受到怎样的侮辱和摧残,是不言而喻的。一想到那些眼中喷射着淫光邪火的蔑儿乞男人把自己新婚不久的爱妻骑在胯下,肆意地寻欢作乐时的情景,铁木真控制不住地躬下身去,全身筛糠般簌簌发抖,情绪简直快失控了。

不仅妻子被抢走,连同庶母速赤也被掳走。在射杀庶弟别克帖儿后,自己曾对长生天起誓,今生今世要像对待亲生母亲那样照顾庶母她老人家一辈子。可没想到,家道复兴的曙光刚露,就遭此厄运。

耻辱,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像妻子被掳、庶母被劫的耻辱对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草原男儿都无法忍受,何况铁木真这样拥有钢铁意志的草原英雄呢?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们救出虎口,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铁木真也在所不辞。她们一天不脱离虎口,他的心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在发誓营救她们时,铁木真听到庶弟别勒古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吼叫,拉过来一匹马,坚持要下山寻找母亲速赤,被铁木真以当家人的威严制止住了。现在他们势单力薄,执意去救人的话,非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于是,铁木真站起身来,强打着精神再次振作,制止住庶弟别勒古台失去理智的行为。随后,他让庶弟别勒古台、博尔术和者勒蔑三人下山侦探。他担心狡猾的蔑儿乞人会暂时躲藏起来,伺机再度偷袭。三天后,等确信蔑儿乞人已经撤退后,铁木真才率众人走出不儿罕山。遂脱帽解带,仰视着天空,把腰带挂在脖子上,把帽子托在手里,以手捶胸,用马奶奠基祝祷,铁木真声泪俱下地喊道:

由于像黄鼠狼似的善听的豁阿黑臣的善听的力量;

由于像银鼠似的善视的豁阿黑臣的预见的恩惠,

才逃出暴敌虎口。

把自己身体躲藏起来,

遵行着崎岖山路;

踏循着鹿行曲径,

在不儿罕山上,

用榆树条,

搭起帐房,

遮蔽身体,

逃出性命。

在外敌的侵袭之下,

像鸟雀般逃避老鹰,

依照麋鹿的行径,

在山涧石岩里,

寻觅住所,

逃上了哈勒敦山,

用红柳条搭起帐房,

保护了我的生命。

生着密林的不儿罕山,

搭救了我像虱子似的生命;

保全了我像蛋大的生命。

从敌手中救护出来。

为我们孤苦的孩子们的屏障,

至高无上的不儿罕山,

我将每晨祭祀你!

我将每天祭祀你!

子子孙孙永远祭祀!

一代一代永世奉祀!

然后,面对远处的不儿罕山,一连九叩跪拜。这是蒙古人最庄重的祭拜长生天的仪式。

尽管这次妻子孛儿帖和庶母速赤遭此劫难源于二十年前先父也速该的旧债,但作为血性男儿的铁木真绝对咽不下蔑儿乞人的夺妻之恨。他发誓要尽快夺回自己如花似玉的妻子,绝不肯接受草原上风行抢婚的习俗。

要实施这一行动,单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过于薄弱,和蔑儿乞强大的部落联盟较量,无异于以卵击石。眼下唯一的办法是请克烈部的首领脱斡邻勒和安答札木合出兵支援。所幸,两年前铁木真曾拜脱斡邻勒为义父,并将孛儿帖陪嫁的黑貂大衣相赠。当时,脱斡邻勒已经承认铁木真为养子,并扬言“你走散的部众,我为你统一起来”。事先结交脱斡邻勒这一步棋走得很妙,他在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起母亲诃额仑的先见之明来。

急于挽救庶母速赤和妻子孛儿帖于水火之中,铁木真带着弟弟合撒儿和庶弟别勒古台,沿着熟悉的路径,再一次朝克烈人所驻扎的黑林飞驰而来,寻求脱斡邻勒的发兵支援。

端坐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帐内的紫檀椅上,体态肥硕的脱斡邻勒扫视了一下跪在他面前的铁木真兄弟三人,单手做了一个免礼平身的姿势,朗声说道:“快快请起,我的义子们!”

三兄弟没有起身,只见铁木真满含泪水,恳请道:“蔑儿乞人纵马持刃而来,抢走了我的庶母和妻子。父汗,我们特意来请求您的帮助,请您无论如何要发兵把她们搭救出来!”

脱斡邻勒不愧是雄霸一方的草原盟主,对自己昔日的承诺一字千金。当场慨言应允:“我义子的新娘被作恶多端的蔑儿乞人抢走了,这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啊!现在是我报答你先父也速该、履行义父诺言的时刻了。我决定出兵两万,踏平蔑儿乞部,救出你的庶母和妻子。你去告知札答阑部的义弟札木合吧,我出兵两万为右翼,由他出兵两万为左翼,会合的时间和地点均由他来定夺。”

“多谢义父出兵搭救之恩,我一定向义弟札木合传达您的建议。”铁木真作揖起身站起,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已。

其实,蔑儿乞部并非等闲部落,起源于蒙古,在鄂尔浑河流域与色楞格河(北邻吉利吉斯、秃马惕惕等部,南接克烈部,东连乃蛮部,西抵乞颜部)的泰加森林交界的地方活动。据《新五代史》的记载,蔑儿乞部是一个凶强的部族,其人用大弓长箭,骁勇彪悍,杀死他族人再生食其肉。

为安全起见,在与蔑儿乞部交锋之前,他们一行三人作别脱斡邻勒,回到家里。随即,铁木真派遣合撒儿和别勒古台去札答阑部,去寻求首领札木合的支援。札木合在十几岁时,就与铁木真结成安答,并回赠信物。在铁木真忙着重建家道昔日雄风时,作为草原上后起之秀的札木合已成为了一名强大的部落首领,麾下人多势众。

当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和庶弟别勒古台见到札木合,并捎话说:

仇敌蔑儿乞人来偷袭,

无情地折磨我们,

残酷地摧残我们,

让我们心肝剧痛。

作为我们坚强后盾的至亲的你们,

请给我们报此深仇、

雪此大恨!

札木合听完猛击座椅把手,腾地站起来,怒意满面地说:“得知我的安答铁木真的妻子被掳,家中无人相伴,我心里倍感疼痛。我决定出兵两万,消灭该死的蔑儿乞人,救出我们的孛儿帖夫人。我们要毁掉蔑儿乞人的营帐,抢掠他们的妻子和女儿。”

听到札木合慷慨出兵相助,合撒儿和别勒古台心存感激的同时,也油然而生许多敬意。随后,他俩又把脱斡邻勒的话转述给札木合说:“脱斡邻勒念及与先父也速该感情甚好,准备出兵两万为右翼,希望札木合兄弟也出兵两万为左翼,具体时间和地点由兄弟来定夺。”

看重安答情谊的札木合闻听此言,在帐篷里来回走动,略加寻思,慷慨激昂地说道:

我听到了,

铁木真安答正遭受着苦难,

思想起来,

使我心痛。

我要去追袭仇敌,

把全部蔑儿乞人粉碎,

救回孛儿帖夫人!

把拍打鞍韂的声音,

当作战鼓的声音,

吓得逃跑的脱黑脱阿,

是住在不兀剌川吧?

把箭筒口儿一摇动,

当作战争到来,

吓得逃跑的歹亦儿兀孙,

现在是住在斡儿洹河、凉格河之间的

塔勒浑阿刺地方吧?

风吹蓬蒿,

以为敌人袭来,

争往黑林中逃跑的合阿台答儿麻剌,

现在是住在合剌只原野,

不会在旁的地方吧?

勤勒豁河,

有很多的猪鬃草,

采集猪鬃草,

结成筏子。

我想很容易,

用草结成筏子,

横渡过宽广的勤勒豁河,

打破那蔑儿乞部人坏蛋脱黑脱阿的窗门,

掳掠他的财物,

抢夺他的妻女,

杀绝他的儿童,

报此深仇大恨!

把他们的福神,

打得粉碎,

撒扬野外!

把他们的全部部众,

一扫而光!

在合撒儿和别勒古台返回营地之前,札木合特意请他们转告铁木真和脱斡邻勒,说立刻整治人马,调集骑兵两万,逆着斡难河而上。在其源头处孛斡儿只那个地方与他的兵马回合。又朗声说道:

现在我

祭拜了鲜明的大纛,

击打着黑牛皮糊的咚咚有声的战鼓,

拿起钢枪,

穿起铠甲,

扣上有挑皮的箭,

骑上骏马,

带领全部大兵,

去征伐合阿惕氏蔑儿乞惕,

我将出发战斗。

不仅如此,在仓促之间,智慧过人的札木合便制定出严密可行的作战计划:脱斡邻勒率军从其驻地黑林出发,与铁木真部众会合于不儿罕山,然后到达斡难河上游的孛脱罕孛斡儿只草原。本部人马从术尔豁纳黑川出发,沿着斡难河挺进,在孛脱罕孛斡儿只草原,与脱斡邻勒和铁木真会师,然后一举歼灭蔑儿乞部。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札木合特别强调要准时协调出击。

札木合做事缜密,足智多谋,不久,会成为蒙古草原上冉冉升起的一颗帅星。

按照札木合既订的作战策略,他与铁木真、脱斡邻勒最终抵达会师的目的地——靠近斡难河各源流处的孛脱罕孛斡儿只草原。因为铁木真先与脱斡邻勒会师,再一道赶来与札木合会师,所以比约定的日期迟到三天。三天的等待让札木合有点不耐烦了,看见铁木真和脱斡邻勒率众姗姗来迟,札木合冷冷地说:“咱们不是用蒙古话发过誓吗?‘虽然逢雨,但不失约,虽然遇雨,但不误期。’不是还说过,‘谁要是违背诺言迟到,就免除谁参战的资格吗’?”

因为乞颜部落在进行长距离远征时,每个士兵要事先准备四五匹马,加上装载食物和饲料的牛车,真是气势磅礴,神龙见首不见尾。单是这些马匹,就会将所到之处的草吃个精光,道路践踏的颠簸不平。札木合在孛脱罕孛斡儿只草原眼巴巴地苦等了三天,三天的时间不仅要消耗掉许多食物和饲料,而且置身于敌人的眼皮底下,随时都有暴露行踪,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这也是札木合大为恼怒的原因。

脱斡邻勒作为草原霸主,论年纪可以说是札木合和铁木真的父辈,被札木合当众奚落,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想到今天是帮助铁木真复仇而来,义父帮义子,就像自家人一样。而札木合以铁木真安答的身份前来相助,有点像客人。加上大敌当前,须同心协力方能取胜,再说自己失约在前。想到这里,忙脸上堆着笑意赔不是,说:“札木合贤弟所言极是,我们确实迟到违约了,听候你的处罚。”

脱斡邻勒非常照顾这位年轻首领的面子,也显示出札木合在这次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举足轻重,因为他拥有雄厚的兵力,连脱斡邻勒也敬让他三分,不仅一开始就推荐他做统帅,现在又低头接受他的批评和处罚。

札木合见草原老前辈向自己当面认错,火气顿消,埋怨两句,这事算过去了。

不兀剌川之战的导火索即将点燃。

翌日,三方联军四万骑兵,从孛斡儿只出发,翻过库沐儿山,沿着赤可亦河的蒙扎谷而下,然后穿过灭儿汗山口,便进驻蔑儿乞部的营地,在勤勒斡河南畔的密林里隐蔽下来,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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