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光武高高举起的拳头砸下去一半就停在了那里,显出了一脸的无奈和沮丧。原来,钟玉家见他们两个像两只要斗架的公鸡,便跨上一步,站到了他们两人中间。看着两个昂着头的“斗鸡”,钟玉家既感到好笑,又觉得一头雾水。怎么今天这个大雾夜里两个人都睡不着觉,好好的脾气又都这么冲?难道这浓雾真有这么大的神力,把人弄躁了,把事搞糟了。后经一询问,一解释,三人才都如梦初醒,搞清了雾夜里的误会。
误会消除后,邓远航向洪光武赔了礼,表示以后不再提“小要饭的”,不骂他“流氓无产阶级”了。洪光武也向他们俩表示以后不瞎怀疑他们了。可赔了礼后,钟玉家眼泪又掉下来了,她担心哥哥真出事了。
邓远航见状便安慰她说:“不要怕,没得事,你家大保子又鬼又有劲,不会出事的,要不我们陪你到车站去等他。”
“要是坐客车倒好了,是省体委的车子送的,还不晓得是什么破车子呢。”钟玉家呜咽着说。
“那没事,省里车子多呢,我知道,我爸爸在省里就坐的是进口的拉达轿车,你哥至少要坐个上海轿车回来吧?”洪光武安慰钟玉家道。
“对,洪光武见多识广,省里的事他晓得的多,你哥是当兵的,不坐轿车,起码坐个吉普回来。”邓远航附和道。
“你们不要骗我了,要是好车子,他早到家了。”钟玉家仍然呜咽着说。
邓远航见哄不了她,便说:“要不这样,我们陪你一路向前去迎你哥哥。”说完便向前迈步了。
“好,说走就走。”洪光武说着也往前走了。
钟玉家见他们向前走,便小跑两步也跟着他们向前走。
走了没两步,洪光武说:“等一下,等一下。噢,不行,你们先走,我就来。”说着跑到路边的黑暗处哗啦啦地尿了起来。尿完后赶忙跑起来,赶上他俩,三人一起向通往省城的方向走去。
起初,路上的能见度只有几米,后来逐步增加,到鸡叫时,已能看到前边二百多米。他们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离家多远了,一路上一辆汽车也没看到,就连一辆拖拉机、一辆小驴车也没有。直到太阳出来,雾也散了不少,他们才想起今天在体育场开万人大会,便急急忙忙往学校赶。跑到学校,校园里已空无一人,知道已经迟到,早饭也来不及吃了,便径直跑到体育场参加会议。
今天批判大会有县里各单位的工农兵学商等各界群众数千人参加,号称万人大会。会场里噪音很大,许多人昨天都已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今天同事、朋友在一起就小声地互相说说心里的想法,讲讲各自的高见,因而议论声较大。邓远航他们坐在那儿开始还认真听大喇叭里讲,后来见别人议论,他们忍不住也议论了起来,早把钟玉家哥哥的事丢在了一边。
邓远航故意逗洪光武说:“你说像我们这么亲密的朋友,你以后会不会在背后搞我呢?”
“我要背地里搞你干什么啊?饭吃多了撑得慌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对我采取敌对行动,还像夜里那样骂我,保不准我要对你采取革命行动。”洪光武仍然对邓远航还喊他“小要饭的”,骂他“流氓无产阶级”耿耿于怀。“还有,你要是……”本来他想说“你要是跟我抢钟玉家,我就对不起你”,但周围都是同学,说出去大家都要笑他,话到嘴边又改口说:“你要是欺负钟玉家,我就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邓远航觉得他说的话让人莫名其妙,说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什么时候欺负过钟玉家啦,从小在石龟镇时,那时还没有你洪光武呢,我们就在一起玩了,她哥哥要想欺负我时,她还跟我站在一边呢。想到这儿,他便把嘴贴着洪光武的耳朵说:“我向你保证,我保证永远不欺负她,我可以跟你赌咒,我对她比你对她还好喃!”
“赌个屁的咒!你要是对她更好,我就……”洪光武正说着,老师走了过来,他便赶忙把话刹住,两眼不安地盯着老师的两条腿,以为老师要走过来训他们不遵守会场纪律了,哪知老师从他和邓远航边上走过,没找他们,奇怪的是老师走到前边并没讲话的钟玉家面前,把钟玉家叫走了。
钟玉家坐在那儿听他们议论,但并没听进什么,心里很乱,也不想说什么,只是一直惦念着哥哥的事。这会儿,老师来叫,她知道不好,肯定是哥哥出事了,跟在老师后边走时她的眼泪就已掉了下来。
洪光武见钟玉家眼泪掉下来,便有点自责了,认为自己今天讲话太多了,破坏了会场纪律,反把钟玉家牵累进去了,觉得老师批评钟玉家不公平,应该批评自己,不应该冤枉钟玉家。想到这儿,他拉着邓远航要去向老师解释清楚。
邓远航见老师来并没批评他们,却把钟玉家叫走了,就知道她哥哥钟玉保有消息了,见钟玉家掉泪了,又觉得恐怕是凶多吉少,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洪光武一拉,他便跟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