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还没坐稳,王德明主席就说,要大炼钢铁了,全学院建10个小高炉,我们中文科以我班为主建一个,同时出任厂长——大家议议,看谁合适。
一民兵班长杨玉林马上接过去:“还有啥子议的?这个厂长不是王主席当就是常书记当嘛!”
“那是当然。”二民兵班长余志工立即附议。
“我绝对不行!”王德明急忙摆手,一口封死,“另选别人吧。”但他不提“别人”应该是谁。
“王主席谦让,那就非常书记莫属了——请常书记担起这个政治任务,大家说好不好?”
杨玉林热切的眼睛掠过每个人的脸,除了余志工表示支持,尽都沉默。
这时王德明似松了一口气,笑笑说:“那就另提一人吧!”
肖天翔对王主席的态度心领神会:这个厂长不好当啊,搞不好会影响自己在群众中既有的威望;但这毕竟是个政治舞台,他又不愿给常思红登上去的机会,让他的影响盖过自己。若其他人,无论是谁,对他王德明而言,都不会构成威胁。有鉴于此,肖天翔咳嗽一声故作打破沉默的样子大声说道:
“你们都不球吭声,那我就冒昧地提出一人——青崖!”
“开什么玩笑啊,我绝对不行……”我下意识地弹了起来。
“屁股着火了不是?”没待我说下去,钟学成就伸手拉我坐下。他眯缝着眼睛玩笑地说,“你凭什么像王主席那么表态?他是班主席要管全面,自然无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件事上;而你一个文娱委员现在没球事儿可做,你就不能为主席分担一点儿责任?我看你就是缺乏那么一点儿政治热情——上!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考验……”说着竟像一位首长亲热而严肃地在我背上拍了两拍。
我更加惶急了:“钟学成!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何苦要把我架到火炉上去烤?你明知我对炼钢一窍不通……好,好,我惹不起你躲得起。”我边说边把座位挪到一边去,我要离“笑罗汉儿”远一点。
大家都笑了。
“炼钢,作为学生,我们谁也没有经验,至于当厂长,那就谁也不敢自称能愉快胜任了。不过,青崖同学,你就勉为其难了吧!”
“上呀,青崖,我也支持你!”
没想柳风和罗绮纹也这样凑趣。我再次坚决表示:“不行!我无能为力。”
“青崖一再推辞我看也不是没有道理。”常思红见无人支持自己,于是趁此说,“我举荐一个人——余志工,他出身重庆钢铁厂,比较起来,他更合适。你们说行不行?”
大家又沉默了。
王德明主席见意见分歧,难以统一,无奈,最后他说:“那么……我只有向上汇报,由上头决定了。就这样吧,散会。”
“主席,我还有个建议。”
“好,好,你说,你说!”王德明忙招呼大家,“就再坐一坐,再坐一坐。”
柳风浓密的眼睫毛合在一起,好一阵才闪开,似深思熟虑而后说:
“我先说个题外话,按民主集中制的原则,团支部和班委会的干部,本应通过民主选举产生而后上报;学前学习开始谁也不了解谁,暂时由上边直接任命可以理解,那么现在呢?都过去快一月了。这是其一。其二,希望王主席把今天推荐厂长的情况如实地全面地向系党总支部汇报,而且提出,这个厂长嘛,还是通过全班同学选举而后上报为好……”
“好,好,我这就直接去向严书记汇报。”王德明不断点头。
“柳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思红走过去小声质问柳风,柳风没有理他,径直走自己的路。
柳风说的这番话令人深思。如果单纯是为了民主产生厂长,她何必要“旧事重提”得罪人呢?她一定是借此为钟学成被赶出团支部表示抗议。是的,她比我们更了解钟学成啊。
没想柳风的建议,部分被采纳了。而且当晚班上选举厂长结束时,发现系党总支部严书记竟笑眯眯地站在自修室的后边。
我只有如柳风所说——“勉为其难”了。
白天黑夜,黑夜白天,星移斗转,不知时日,近二十天过去了,院党委一声令下,我们的大炼钢铁终于封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