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五。早晨,一节微积分,一节英语。一个让人听得焦头烂额,煞费心机;另一个让人用全部的注意才换来似懂非懂。等放学,黄平从紧张中回过神时,那个倩影快要从门口闪出,黄平想不了多少,就从流动的人群中追上去。
“哎,你昨晚怎么没来上自习?”
王敏没有多想,用和善的脸孔说:“我昨天到我大二同学那去了。”
“去上自习?”
王敏听了竟欣喜地说:“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一周周末去买辆自行车,以后上街就不用辛苦地走来走去。上街,骑车轻轻松松,还节省了许多时间。”
黄平本想说点什么,可他有点心乱如麻,最后强迫自己笑着说:“那好哇,以后上街还可以沽你的光。”
王敏立刻装出一副淘气的样子说:“你想得美。”黄平不想思考这句话包含什么意思,只觉得她刚才的样子好可爱。
不知不觉快要出教学楼了,黄平赶忙叫住王敏说:“你不是借英语四级辅导书吗?昨天晚上我拿来了,可你没来。”黄平掏出书,王敏爽朗地接过书笑着说:“谢谢,我会尽快看完还你的。”
“你不用着急,四级可不是急出来的,你就准备着打持久战。现在我还不用。”说完,黄平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下午收班费的时候,黄平忘了带钱,幸好王敏有心,帮他解了围。只是王敏主动给他借钱,在黄平看来包含了千种寓意,万种风情。他的心不能平静,开始试想怎么把钱还给王敏,是大大方方,还是稳稳当当,还是……越想他越没了主意。他把王敏的这个举动当做自己的荣耀,当做王敏对自己的爱意。这么简简单单的事情,在他的思忖之后,已上升为神圣而艰巨的事。可以说无上光荣,关系他的荣辱与前程。现在他必须注意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所有妄自菲薄的念头必须按捺到内心最深处,要把自己所有的热情都调动起来去完成这光荣的使命。
又是一个周末,当夜色的衣裙首先降临的时候,女生楼前又像先前一样人满为患。除了马建秋跟孙明福,其他人都无事可干。
“喂,今天晚上我们去滑旱冰。”邢忠向他们几个提议。
王新国马上兴奋地说:“好,我早就想去了。”
黄平思索了一下说:“算了吧,我不会滑,不想去。”
邢忠立刻摆出一副教训人的姿势说:“什么叫不会滑,你不滑能会滑吗?今天我提出这个计划,可以说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这会儿王新国去叫吴晓花,黄平你去叫王敏,这样既娱乐,又帮助你俩逮草。”
黄平犹豫着说:“你为什么不叫赵春梅?”
邢忠一副失望的表情说:“她回家了。”
王新国听了这个提议早一溜风冲下去了。黄平的内心涌动着高兴,但是他却带点担心,对邢忠说:“我叫,她能下来吗?”
“她好意思拒绝吗,再一个还有我们给你撑腰,你叫不下来,我再去叫。”邢忠说完,又对躺在床上看书的张吉成说,“张吉成,你也去。”
张吉成犹豫着说:“他们都一对一对的,我跟着去干什么?”
邢忠立刻批评张吉成说:“一切都为了我们宿舍的逮草事业嘛,去了边学旱冰再找一个嘛,你说呢?”
张吉成在邢忠的死缠烂打下,最终同意了。
今晚是黄平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楼下等一个女生。站在那栋幽深莫测的楼下他胆怯得要命。他一面心慌意乱地看着进出楼门的女生,一面又心惊胆战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看到了许多和他一样难堪的男生,他们给了他许多同情的勇气。同时,一对对男女那兴奋而高傲的目光,把他压得感觉非常渺小。他不知道等一个人竟如此漫长而不自在,他甚至有几分悔意,待在宿舍里比这安心千万倍。可心中那个可爱的身影又一直牵绊着他的灵魂,他不愿离开。
出现了!黄平紧张的毛孔松弛了许多。在幽深迷暗的路灯下,他看见王敏穿着粉色外套,蓝色牛仔,跳跃着向他走来。她白净的脸庞让黄平的脸上激起喜悦的浪花。她明亮的黑皮鞋,让他眩晕,让他陶醉。他似乎有点不相信,走来的是王敏,这儿站着的是自己。
一路上,黄平像一只雀跃的鸟,围着一朵美丽的花在叫。他跟王敏走在最前面。邢忠叫了张莉,李金菊吵嚷着也来了。加上张吉成、王新国、吴晓花,八个人的队伍前前后后地出发了。
去商贸大厦是邢忠的主意,他充当着向导,把一行人都领进了繁华的商贸大世界。三楼的游乐城内,一头是台球厅,一头是游戏机厅,旱冰场就夹在中间。他们来到近前时,黄平感觉里面激情澎湃。火热掠着每个人的发丝。
进了旱冰场,他们学着王敏的样子要鞋、穿鞋。黄平一直在王敏跟前,他一直认真地看着王敏的每一个动作。
王敏穿好旱冰鞋后,便很轻松地在人流中左右滑了一圈。其他人眼馋,都跃跃欲试。黄平忍不住,猛地站起来.鞋在地上直打滑,身子前后乱摆,就是不往前走,还吓出一身冷汗。当黄平踉跄地站稳时,便听见邢忠“砰”的一声,坐在地上,几个男生使劲地笑,几个女生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黄平主动要求王敏带着他滑。王敏拉着黄平的手时,黄平却紧张得不得了,怪自己的双脚不争气,又怪王敏的手太柔滑。越紧张,手越出汗。没滑上几圈,王敏便开口了:“你不要紧张,放轻松一点,步子撑起来。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的手都快要被你捏断了。”
黄平听了又是自责,又是歉意地点头,开始跟着王敏认真地滑起来。渐渐地一只脚撑上了劲,虽然滑得不快,可黄平感觉自己能向前滑了。也就在这个时侯,王敏去带李金菊了。黄平怀揣着失落的心滑过去,拉起邢忠的手,向他传授刚刚从王敏那儿学来的似懂非懂的经验:“用力蹬,向左右蹬,滑八字脚,重心向前。”黄平紧张地对邢忠喊着。也许是心太急了,两人乱了分寸,一起冲向场边的凳子,两人重重地碰在一起。黄平和邢忠挣扎着刚爬起来,王新国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向他俩冲来,于是又“嗵”的一声,三个人像一堆烂泥倒成一堆,其他人使劲笑,三个人埋怨了一阵子,又爬起来,重新开始。
有了王敏这样有耐心的好老师,大家都学得很快,只是吴晓花最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试探了两三次,就坐在凳子上坚持不滑,同时王新国也不得不坐在凳子上陪着她。
黄平滑得有点累时,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王敏滑过来对他说:“好好滑,以后你就可以带你女朋友来滑了”。黄平听完,感觉她在故意刺痛他的心,她明明知道他的用意,为什么用这么恶毒的话来刺激他呢?
黄平突然间感到很忧郁,便问:“你以后不再来吗?”
王敏坦然地说:“不管什么东西,如果你玩的时间长了,就会对它失去兴趣。你们是第一次来,可时间一长,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黄平愣了半天,最终又被邢忠拉去开火车了。黄平做了火车头,被他们几个推着向前滑。大家玩得高兴,火车越拉越长,不认识的人也加入到这个长蛇中。火车越开越快,人越来越多。一快,黄平的心就有了几分胆怯,竟乱了手脚,转不过弯,冲向场边的凳子。躲已来不及了,在快要撞上的一刹那,黄平被后面的人松开,赶紧躲了一步,化险为夷。可后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像倒下的房子,撞到一起。立刻,笑声、唉哟声、埋怨声爆发在一处,王敏滑过来笑着对黄平说:“火车开得好,全靠头来带。你这火车头可太不称职了。”黄平只管快乐哪里还顾得别人的哀痛。
回去的路上,黄平高兴,他感觉久住樊笼,复返自然。内心喷薄着满足,同时他也感觉陷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他的心并没有彻底解放。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圈子,只是一味地忧虑,一味地获得片刻的满足。甜前是苦,苦后是甜。人总是在做着自己非常害怕却又不忍放弃的事。此时他只是他自己,他只能庆幸自己再次饱尝一次快乐。眼前,路两旁灯火霓红,车龙马水,群星争艳,很美很迷人。这是现实中的美,一种既长久又短暂的美。在这种美景下,神仙逍遥,可美景过后,人便醉倒。
一路上,黄平又说又笑,而王敏却显得安泰。她的内心就像夜晚的一眼清泉,虽然散发着光亮,但是却看不到底。她内心的深沉是黄平永远也猜不透的。黄平只能祈祷,明天依然能受到王敏温暖的眷顾回到宿舍,一个个摸着痛处,诉着苦处。
张吉成很是丧气,这一次的大胆尝试被十几次的摔撞给全部否定了。他怀念自己当初的逍遥,一个人坐在宿舍中,安静悠闲地吃着瓜子,看着书,品味历史豪情。沉浸在风起云涌,侠争恶斗,男女柔情之中,又何尝不是快乐人生。他的后悔、无奈、痛楚一齐涌上心头,他埋怨说:“都是邢忠你惹的祸,冰没滑会,还活受罪。”
邢忠也非常气愤地说:“你叫什么?谁让你腿长。”说完他又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说,“我的赵春梅,要是你今天在,给我几分信心,我也不会摔成这样子。”
王新国有点眩晕,因为美丽在今晚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