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黄平被做卫生的劳作声吵醒了,他睁开困意缠绵的睡眼,翻了下身,觉得困乏遍布全身,这才发觉宿舍里静极了。张吉成今天醒得特别早,这会悄悄地在被窝里看书。王新国滚动了几下,床板也跟着响了一阵,响完之后又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床又响起来,王新国便麻利地穿起衣服。黄平正打算起床,听见邢忠说:“谁?有病,起这么早?”说完就把被子卷得更紧。
王新国起得快,一阵叮叮当当,把宿舍搅得响声大作。完了门一关,一切响声都被他带走。
黄平洗完便出去吃早点。黄平一出宿舍楼,就感觉温情四溢,还有一小股瑟瑟的秋风撩抚着脸。远处的垂柳跟近处的青草都泛着惹眼的绿波。食堂早已开工,吃饭的人却很少。黄平要了牛肉面。周末的早晨他一直是这么吃的。在一般情况下,周末他只吃两顿饭:九点钟吃早点,再之后就一直坚持着,直到下午四点打卡时再美美吃一顿,一天的伙食就这么打发了。在他看来,这样既简单方便,又省钱。牛肉面吃完,已是九点多钟。黄平走过理科楼的侧墙时又瞥了一眼:满是支离破碎的墙纸。这里是获得校园信息最直接的地方:有通知、广告、启示……只要是需要被人知晓的信息都被各种颜色的纸贴出来。有学校的,有社团的,也有私人的。每天吃饭或是下课,这儿总是每个学生必争之地,都习惯探几下头,挤几下,满足好奇心。这会儿还没有人光顾这儿,也没什么喜讯。黄平走过时看见理科楼门前的平台处已架起了音响,门两侧一边一个。门上挂着一条横幅:校园风采音乐演唱会。几个男生在平台上忙着摆桌子,看来中午将有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黄平回到宿舍,其他人才刚起来。马建秋洗漱完就坐在凳子上摆弄电视机。张吉成洗完脸就又钻进被窝,做出一副厌世的举态,吃着方便面看着书。其他人匆匆地奔向食堂。
黄平觉得心里发慌,就打开窗户向对面的女生楼望去,六号楼的大半截已浸在朝阳的光亮中。从门口闪出的女生有的匆匆上了教室,有的去了食堂。黄平正凝视着,王敏的身影从门口出来了,黄平的眼神立刻贴着王敏的身影,直到那靓丽身影转过墙角消失在去食堂的路上。黄平这时又埋怨自己:为什么吃饭那么早,要是再迟一会,不是可以碰见王敏吗?
将近中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音乐声。也正在这个时候,第一首歌《山路十八弯》以它那特有的绵甜而细润的幽香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廊。
黄平他们几个出了公寓门,前面的路已被人群封死。公寓门口也围得水泄不通。谁让这个地方举办演唱会那么不适宜:这么小的地方,这么紧张的通道,有上千人挤过来看,当然里三层,外三层。赞许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充满热情的网,足以密不透风。黄平听着歌,不相信是台上那位貌不惊人的女子所唱。稍细心的人都能听出歌声跟电视上的一样,坦荡,圆润:歌声如青龙上天,盘旋于五彩云之间,忽又像入海的蛟龙,腾卷细细银浪。歌唱完了,歌手立刻被掌声淹没。接下来好歌一首接一首,只是只有女歌手上场。终于,上来一位圆脸小伙,先向大家鞠一个躬,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唱的歌叫《中国人》。”接着就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气势。可歌一唱出来就完全让人丧失信心:音色酸涩粗糙。可能是第一次唱,唱着唱着就有点紧张,音乐也和不上,声音发抖,姿态跟乐曲完全分离,最后的掌声也是大不如前。可是,台下的人并没有因此就失望走开,他们相信下面仍有好戏。
这个男生下台之后,主持人便走出来,说:“今天的演唱会是临时举办的,如果下面的同学有谁愿意唱歌,可上台来报名。”主持人说完,下面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知是看不上这种场景还是自己没这个能力。主持人对下面缄默的情景很发愁,他又攒足一口气大声说:“爱拼才会赢,敢唱才会红。”
他这么一说,下面骚动起来。张吉成捣了一下黄平说:“哥们,怎么样,去试试。你唱完,我就赶紧找个本子让你给我签名,这样你怎么不红。”
黄平笑了笑赶紧摆摆手说:“算了,要是我唱砸了下面的人向我扔皮鞋怎么办,你要是找我签名,那你的脸就比现在更胖了。”
就在黄平跟张吉成说话的一瞬间,从人群中跑出一位穿红外套的女生。下面的眼睛立刻像擦了清洁剂,将那可爱的身影紧紧锁住。清秀的脸和她修长的身体立刻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她的胆魄把人们的心都摄去了。王敏——黄平又是激动又是欣喜,他真想跑过去抱住她。王敏的镇静自若,款款落步,让黄平甚至怀疑王敏一直是这样的。眼前的这个精灵,黄平想极度地占有她。站在这,黄平便可以想象没有她他将是多么孤独、清苦,仿佛他就是为她而活着。黄平的内心浸着深深的依恋,就像一个穷苦的病人得了绝症,必须依靠一种特效药来治疗一样。黄平发觉自己内心不灭的精神之火一直是由她来点燃的。有她与没她截然不同:有了她,他就可以生生不息;没了她,他有可能徐徐而亡。他不相信,一个人竟有这么大的魔力。他觉得王敏是高贵的化身,而自己却只是抱残守缺,拿可怜巴巴的幻想度日。他责备自己为什么跟王敏的差别这么大,没胆识,没责任心,太过于安分,跟王敏格格不入。
王敏唱的是杨玉莹的《让我轻轻地告诉你》,这首歌她以前唱过,只不过面对的观众不同。
歌声随着音乐缥缈开来,歌甜人更甜。黄平用心捕捉着一切令他心跳的音符。他把自己陶醉了,像喝蜜糖,像闻花香,像在听清泉欢快流淌。在骄阳照射下,王敏也变得骄艳动人。黄平仿佛看见她真挚的目光源源不断地向他流过来,他躲闪不及。他一直在颤抖,心在狂欢,人在痴醉。虽然这会儿没有星星,可当他听到“让我轻轻地告诉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时,遐想的翅膀“呜”的一声,直上九天云霄。歌完了,王敏笑得满身荣耀,而黄平感觉这种荣耀又映射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