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去越南?”她把头埋在我胸前,因为哭过,眼睛有点肿。
“因为需要有人去与敌人作战。”
“为什么那个人是你?你可是哈佛的顶尖毕业生,如果一定要服役,部队也应该给你安排个轻松的职位,你不需要到一百万英里以外、根本没人关注的战场去送命。”
我凝视着达娜。她比我小几岁,因为看过弥尔顿和乔叟,满脑子装的都是浪漫。我喜欢跟她在一起消磨时光,尤其是她在我们认识仅三个月时就准备搬来与我同居。她很在乎我,但她不是芭比。
“凭着我的MBA,我进去就会得到少校军衔,”我说。“另外,这场冲突很快就会结束。在此之前,我听都没听说过越南。”
“就因为肯尼迪遇刺,你认为必须报名参军?乔治,这太疯狂了。一码是一码,二者之间毫无关联。”
“我们总统面对全世界横行霸道者挺身而出,他知道别人是根据我们的行动而不是语言来评判我们。”
“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她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躺在我身上。她压低声音使其听起来轻柔,眼睛朝上盯着我说。“你就不会想我?”
“会想的。”我轻轻抚摸她脸颊,她的脸也紧紧贴着我的手。“可是,我一起都想当富人,我不参军就会被贴上胆小鬼的标签,而胆小鬼不可能致富。”
“死人也不可能致富。”她一把推开我,坐起来,把我的腿压得生疼。
“也许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说。“但我们必须做个决断。选择去和死,或许会成为英雄;选择不去,你的生活永远不可能好起来,只是说可以活着而已。”
“有时候,你可真混蛋透顶,”她说着,起身走向厨房。我知道她是给自己去拿饮料。
“给我带点,好吗?”
“好,混蛋,喝啤酒好吧?”
她端着两杯啤酒进来,全身一丝不挂。谈话至此结束。
∞
第二天报名时,我被告知,我的起步军衔是少校。面谈时,他们就建议我加入某支特殊部队。他们用测谎仪器对我进行了检测,又核实了我的哈佛文凭,然后告诉我坐着别走,等待斯塔基上校跟我谈话。
“是乔治·安德森先生吗?”
“是,长官,”我说。当他进来时,我马上起身。我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我看了看其他报名者,发现他们似笑非笑。
“我不是斯塔基上校,安德森先生,我现在带你去见他,请跟我来。”
当那三个志在必得的报名者对我虎视眈眈时,我没有说话,并努力克制如芒在背的感受。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是报名者,可能一直都是在监视我。不是我偏执,中情局就是这样。
“安德森先生,请坐。”
房间里有一股香烟味道,但没有人抽香烟,烟灰缸也是空的。斯塔基上校背对窗户坐着,这意味着我跟他谈话时,我得直接面对着阳光。他整个人沐浴在令人眩目的阳光中,让我难以看清他的容貌。
“阳光很刺眼吧?”
“是的,长官,但我能忍受。”
“如果你说不,我就让你坐在你现在的地方。既然你很诚实,那我们就坐到那边去吧。”他指了指沙发和扶手椅。我弄不清是该说声感谢,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们换了位置。
“谢谢你找我谈话,长官。事实上,我是来应征,去哪个部队都行,我猜应该是陆军。”
“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好战士,但我们需要具备商业头脑的人,以及像你这样的哈佛人才。哈佛大学与我们伟大祖国的政府、军队和企业的发展密不可分,具有悠久的历史渊源。”
“是的,长官。”
“你对我们正面临的斗争有多少了解?你知道目前我们正面临的冲突是什么吗?”
“只知道他们写在报纸上的那些东西。”
“那等于不知道。”
他等待我的反应,可我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相信他们在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吗?”
“相信的,长官。总的来说,内容还好,但我认为涉及国家安全之类的报道具有某种自由裁量权,这会牵扯出串通媒体的问题。媒体要么是知道而不报道,要么是真不知道。不管哪种情况,公众都不能对某个事件有个完完整整的了解。”
“这是坏事吗?”
“不是,长官,”我回答。
“你不相信新闻自由?”
“我相信,长官。”
“那你怎样使二者兼容并蓄呢?”
这可不是我预想的面试内容。
“我们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应当尽可能向公众报道最好的一面,以避免产生恐慌。信息必须准确,且必须以负责任的方式进行报道。如果我们误导公众,我们就得吞下两种苦果。”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们会失信于民。”我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有可能置国家于危难之中。”
“那谁来决定?”他把身子朝前探探,嘴角也微微上扬。
“法官、国会和我们选出的领袖。”
“听起来真是非常好的回答。你认为在现实世界真就这样运作吗?”
“我到这儿来找寻答案,长官。”
“还有更好的答案,安德森。”
面试又接着进行了45分钟,我感到不那么紧张了,诚恳而又心平气和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我暗自思忖,如果他们喜欢我,我就加入中情局;如果不喜欢,我就加入陆军。
他们还真的喜欢上我了。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或者说我的什么特质,最终打动了他们。他们知道,我来自伊利诺伊一个小镇,靠奖学金在哈佛完成学业的学生。我原本认为这是我的一个缺点,而他们却把它当成了我的优点。
他们要求我在一年内接受常规训练,然后跟船到达老挝。我还被告知以后直接边工作边培训,不需要在美国本土进行半年额外训练。达娜在我还没离开她之前就决定与我分道扬镳,但这对我没有细毫影响,那是1965年7月。
我最终来到了老挝。加入中情局之前,这对我而言是一个未知的国度,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老挝与越南之间有一条狭长的边界,但却明白与美国开战的并不是老挝,可我却偏偏到这儿来了。我就权当进入了人间天堂吧。
“安德森,我不希望你过多关注美国空运公司的行动。”
“什么,长官?”这是我的又一大疑问,当时我还没被灌输任何信息,甚至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史密斯上校把头转向我主管。“我印象中安德森少校已接受过资格审查了吧?”
我主管点了点头。史密斯上校接着说。
“美国空运公司是我们的一个小花招,目的是允许我们向红色分子及其追随者开战。你知道约翰逊总统正在加强力量以结束越南战争,这取决于我们能否破坏和消灭民族解放阵线和越南人民军。”
“我们投入飞机,对吧,长官?我们正在轰炸吗?”我必须说点什么,但这话题太难,我感觉我说的话像个白痴。
史密斯又看了看我的主管。我不懂他那一瞥意味着什么。
“我们可以采取一切手段,但不是扔炸弹,至少美国空运公司不能采用轰炸方式。你会发现公司的宣传口号——‘无论何事、无论何地、无论何时,行家里手,’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它的作用在于把人力、弹药和食品从一个地方运送到另一个地方。”
我什么也没说,之前我已看过宣传手册。
“我刚才说过,你不要在军事轰炸方面过于操心,我们有更好的武装人员来执行那些任务。”
我抬起眼睛,静静地站着,等待更多的话语。我注意到这儿的人比我料想的军事基地的人轻松得多,大概是因为执行的任务属于民用性质。我坚信此刻的我还没有资格享受这份轻松。
“你负责带几个人,在你指挥下,组成后勤保障小组,为中情局一些敏感任务提供资金。我们在这儿不属官方机构,所以我们不能以官方名义给非民事任务拨款。我知道这是一件虚构的事,但现在是要你来虚构。从现在开始,卡尔霍恩中尉将协助你执行这次任务,他会把你介绍给王宝少将。”
我站在那儿,纳闷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指挥权直接交给我一个刚从兰利培训出来的初出茅庐者。他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
“有什么问题吗,安德森少校?是在等我叫你参加高中舞会吗?”
“不,长官。”我转身离开了,主管还留在那儿。此刻的我焦虑多于喜悦,我知道在部队或者我所在的中情局,他们开除自己人的办法是先让他晋升,然后证明其不胜任,再解散他的团队。另一种方式是派他们执行自杀性任务。不管哪种方式,不受欢迎的军官都得离开,这样问题就解决了。我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
外面人声嘈杂。天热得令人舒服,但空气异常潮湿,我不曾经历过。我衬衫腋下已湿透,紧贴在后背上。我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般难受,因此我断定只要适应了这样的天气就好。
“我找卡尔霍恩中尉,”我走进军官食堂时说道。
“我就是,”一个声音响起。他起身朝我走来。他看起来就像从内布拉斯加农场来,身材和我相仿,比较高大,迈着运动员美洲豹般的步子。一路过来时肩膀刮到了好几个人,到我面前时他伸出了手。
“我是乔治·安德森。听说你有秘诀要给我展示?”
“是的,少校。我们等着你来呢。我们虽然没有你在哈佛使用的昂贵计算机,但你会发现我们的东西更特别。”
“那是什么?”
“这种产品广受欢迎、劳动成本低且没有使用规则——除了,可能的话,不能中弹以外。”他用右手拍打他的左前臂,就像护士在抽血前做的那番动作。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脑子里翻腾出一幅幅画面,试图弄懂他这手势的意思。
“我没在开玩笑,”他说。“明天再多讲点,我会找一个飞行员来,带我们上天,然后我们就会让你搞明白。”
“这样合法吗?”
“这是中情局。我们都是朋友,不必为将要执行的任务担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要靠自己,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在越南的战士就会送命。这道理很简单。”
“我对海洛因一点都不了解。”我揣摸他那番话的意思,决定挑明了说。我的另一半自己希望刚刚的猜测不属实。
“你不需要了解海洛因,现在别为这事担心啦。我们去喝一杯或者几杯,再到镇上给你接个风。你这是第一次来亚洲吧?”
“第一次走出美国。”
“那你要大开眼界了。保你从没见过什么地方能有这儿的景象,我花了几个月才习惯过来。”
“你指贫穷?”
他大笑,用胳膊箍着我。“女孩。”
∞
在去那儿的途中我感觉非常疲惫,但他们不让我睡觉,要让我经受激情的洗礼。通往镇子的路上,车子不断撞入不同寻常的大坑,我几次都被颠醒。
“少校,你想跳舞还是唱歌?”
“去你们喜欢去的地方。”
卡尔霍恩笑了,司机开始拍打控制面板,及时调出收音机电台。我不禁后悔刚才的答非所问。
那幢建筑没有门,只是吊着珠帘——就像我爷爷挂在车库门上用来挡猫和其他动物的那类东西。我们一行五人,黑黢黢的朝里走。我把手搭在卡尔霍恩肩上,直到双眼适应,走到一张圆桌旁坐了下来。灯光发红,我看到女招待模样的人进进出出。
“还叫那个人来吧,”一个士兵说。我不知道说话的是谁,也看不见他军衔。后来,我才发现大家没穿军装。
“少校第一次来可能还没准备好,”卡尔霍恩说。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到四双热切期盼的眼睛盯着我。
“你们不要管我,我先坐这儿适应一下,”我说。
现场欢腾起来,另一名士兵一把搂着其中一个女招待,并为大家点了啤酒。假如我没看错,女招待似乎没穿衣服。
我开始定睛观察。红色灯光中夹杂着黑色光斑。这里没有男招待,而且可以肯定,所有女招待都是裸体。我忽然感觉心跳加速。
“没想到我们是来妓院啊,”我说。
“别担心,”卡尔霍恩说。“这儿比旅馆干净,大麻比啤酒还便宜,而且,”他笑着对伙伴们说,“她们是你见过的女招待里最聪明的。”
他发现了自己正在找的那位女招待,一把搂过她的腰。她没有推辞,就势乐意地坐在他的腿上。他对她耳语了几句,并给她一支烟和一些纸币。我看见她笑着点了点头。当她转身看着我时,我不禁心中一热——恐惧与好奇依旧存在。
“你想要吗?”她盯着我看,并开始往我这儿移。她长得娇小,当然这儿的女招待都很娇小,她胸脯比达娜小多了。我发现自己像个怪胎那样盯着她看,我不想那样,但又情不自禁。
她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她手上,然后放在她身上。我的手指摸到了她身上细细的汗珠。她把我的手往下拉,待我意识到她想把我的手放到那个部位时,我迅速抽回手。看到我被弄得如此紧张,那帮家伙大笑。
“放松点,少校,抽根烟。我想她也想来一根吧。”
她跳到椅子上,我看见她笑了。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她身体的中间部分。我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从没想到世上竟有这种地方存在。我把烟放在嘴上,点着了,而她却把烟放在我认为不可能抽的地方。她期待地等着,我终于意识到她在等我替她点烟。点烟的时候,我的手有点哆嗦。我模模糊糊地感到那四个家伙正相互倚着围在桌边,尽量忍住不笑,等着看好戏。
这个时刻终于来了,我看得难以置信。烟头点燃了,然后变成一截烟灰。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拿起香烟,叼在她嘴上。她微笑着鞠躬,拿走了付给她的游戏钱。
“少校,我敢打赌你在哈佛肯定没见过。”
“卡尔霍恩中尉,你让我说不出的惊叹。”
“欢迎你到老挝来。”
∞
第二天一切如常。我想说,对于在头几周和前几个月所了解的事儿,我感到震惊或者说是悲哀。但是如果说兰利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要明白,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灰色阴暗之中。我见到了将军,考察了设施,然后飞过了战场。我去那里不是为搜集情报、混淆军事目标,或者提供援助,而是把美国专业的管理技巧用于解决运输困境。出乎意料的,我竟然用学到的MBA知识去围着老挝丛林运送毒品。
“我想我搞清了需要什么,中尉,”我在第一天进行了全天考察之后说。
“你不是一个人单干,”他说。
“如果出现问题,我们能受到保护吗?”
“你知道秘密行动的纪律,否认是原则。从现在起五十年内,他们将一直否认任何中情局介入。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们会认为那是陆军少校王宝和上将库奈·雷迪康干的。”
“你怎么把他们的名字记得这么溜?他们听起来都一样”。
“那他们看起来都一样吗?”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不一样,当你把他们看成人,你就会把名字对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我不知道哪个是名哪个是姓,也不知道他们年老还是年轻。”
“你能分出来。如果让我建议,先生,你只需要记住领导的名字和脸——现在的和以后的领导。你甚至可以仅凭他们的眼睛便可分辨出是谁,然后称呼他们,剩下的自然就出来。”
“谢谢,中尉。我记住了。”
“要记住,当你手中攥着一个人想要的东西时,他才会跟着你干。少校希望这里由你负责,看你的了。我会做好该做的一切,让你了解最新情况。不要担心,你准备好时,我不会拖你后腿。”
一个经验之谈从我脑中冒了出来,说是敌人说的总和他意图相反,但我可不管这一套。“我的预算是多少?能找到几个人,任务是什么?”这些明摆着的事实把我难住了。
“你得赚足够的钱才能养活队伍中这一大批人。他们不是美国士兵,花费比你想得少,但他们必须有食物、武器和弹药。你需要弄清楚如何得到这些物资,且不被抓住。”
“还得让将领们相信这些人任其摆布,”我补充道。
“没错。”
我学到的另一个经验是不要把你真正目的与人分享。芭比离去后,我设定了自己的新目标,身边有不少女孩儿,其中达娜是最重要的,但她们都只是我的损害赔偿品而已。我只花了一个星期,便站在实现自己目标的跳板上。不过,首先我需要为中情局解决眼前的问题。
“时间?”
“昨天。”
“我会把要求汇总,我需要两名翻译。”
“两名?”
“万一翻译被杀,我可不想临时培训一个新的,他们也可兼秘书。还有,这两个人必须是男性,我不希望分神,也不希望他们有什么想法。他们还得是美国人,不是当地人。”
“还有呢?”
“我想想,你说我们要利用美国航空公司吗?”
“如果需要什么特定装备,军方可以暂时租借。不然他们所有的库存都是民用的质量。我们必须表面上做出像要保持中立停火的样子。”
“那应该不是问题。我们的使用规定是什么?”
“没有规定。就像我说的,我们不在这儿。”卡尔霍恩停顿了一下。“但只有一条:不要被俘。”也不要被杀,我心想。
∞
肯尼迪遇刺后,我有了入伍的念头,在完成MBA学位后,便付诸了行动。我去参军但却被中情局招收,来到老挝提供管理支持,但我的工作却是监督老挝唯一的经济作物——海洛因的增长、加工和分销。我受两个将军领导,必须投其所好,而他们则需要供给和武装他们的军队——但并不总是这样。我计划在战区花上一两年,结果一待就是十年。
我开始通过贩卖海洛因来满足库奈将军和王将军的资金需求。我在老挝首都万象设立了一个办事处,并在那儿配备了IBM1130的计算机系统。这让我的活动有了一种合法性。没有人知道怎么使用计算机,只有我能够用它保存记录、监控装运及整合销售情况,从而避免使用容易让人发现的纸质文件。那是最保密的设备而又能让我一目了然。我聘用了老挝的漂亮姑娘坐在前台当秘书,只允许中情局成员进入里间办公室或接近电脑。
将军们一门心思想要高效利用罂粟田。鸦片及其衍生品是最初期产品,随后,我们建了精炼厂来分离吗啡,制造成能吸的棕色海洛因。我的目标是制造四号品质海洛因——成品是白色粉状结晶体,易于溶解并给终端用户最好的体验,物有所值。将军们与各个层级的分销商通过稀释纯度增加各自利润,对此,使用者很少有人发觉。
1967年7月30日,也就是我所等待行动的日子,缅甸提供给我的盟友库奈·雷迪康将军大量的纯鸦片,但没料到事情发生了变化。那时,中国国民党军队对通过缅甸边境进入老挝的所有鸦片一律收税——通常是每千克9美元。缅甸人装运了十六吨纯鸦片,而他们事先商定不准备为这批鸦片纳税,于是他们想用骡子把所有东西直接运送给将军。因事前获得情报并使用了军机,库奈将军打败了国民党并阻断其退路,而战斗中赶骡子的人丢掉骡子和鸦片,多数都被杀了。库奈一分不花,收到了十六吨货。国民党出了丑被迫离开边境地区,纳税的事也就没了下文。缅甸军阀丢了脸,其手下人纷纷离开。
将军需要我策划老挝以外的销售,它们便纳入我的总体工作中。我知道自己的职责终将结束,而这种业务范围的扩大,将有助于我达成离开中情局以后的目标。
将军把海洛因销售给驻越南美军,我没卷入此事。在某种程度上,它帮助我从长远的角度在美国为我们的产品建立了一个核心的依赖群体。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但在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
计算机的一大精妙之处在于能够通过复杂的交易隐藏利润。如果或者一旦被发现,我会耸耸肩,抱怨该死的技术故障。没人会注意,然后我很快便能对所有货物抽取自己的税收。他们对于国民党、当地长官和国家官员的回扣司空见惯,而对我在所有交易中征收的微量税款却察觉不到。这成为做生意的一部分,就像跟敌人接触期间调用直升机、DC-10s飞机或者军舰收取费用一样。军方有更大的担忧,他们不允许官方了解老挝行动的任何信息。中情局不关心这些,只要不花他们的钱怎么都可以。从法律角度来说,我应该被军事法庭审判或者被枪毙,又或者两者都受,但是我看到了机会并抓住了它。我为国家服役并实现了它的目标。在此过程中,我在台北设立了一家公司,并通过它在日内瓦设立了一个隐形账户,享受着由战争、低效和冷漠而带来的稳定收益。
英国政府十九世纪之所以变成毒品贩子,就是为了在白银、茶叶和鸦片上平衡贸易赤字。美国政府允许通过贩毒来为项目投入资金,否则那些项目就不会得到批准。我只是收点税而已,再说我也不是共产主义者,我收点服务费是讲得通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越南是地狱。对我来说,它是个机会。有大批富于进取心的美国人希望把海洛因运到本国。我只是个服务商,是站在将军们身后背影里的服务商。买我们货的美国人大胆冒险,不惜花费重金让人把纯海洛因放在政府为死亡士兵定制的棺木里,藏在尸体下面,更多的时候是放在家具里。我的货不只是卖给美国人,也卖给有需求的欧洲人,但运输起来更为麻烦。我想把货卖给任何人,卖给所有人——所有帮助老挝皇家部队削弱越南人民军、越南民族解放阵线、老挝共产党巴特寮联盟的人。我们是他们的对手。历史会说我们输了,但如果我不在了,连说输赢的人都没有。我由于履行职责得以光荣退伍。我的档案是密封的,任何人不能检视。那是另一个秘密行动,历史书在至少一百年内需要对其进行编造。
我返回美国只面临一个问题:究竟怎么隐藏将近一亿美元的中情局贩毒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