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儿,你出去一下,把门关上。”女人放开了伊雲,斜过头看着床沿。
伊雲攃了攃眼泪,点点头,大步离开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看见母亲打开了柜子,沉默的凝视着一支金簪。
伊雲走到院子里,院子中的马已经不在了,满地都是杂乱的马蹄印。胖子在大门外踮着脚向里看,见到伊雲出来连忙跑上前。
“伊雲哥......“胖子低声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伊雲的神色。
伊雲抬头望天,抽了下鼻子,”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先回去吧。“他仰着脸,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我先走了,伊雲哥,有事叫我。”胖子被伊雲的表情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跑出了院子。木稷花的香气在风中散开来,不知名的鸟儿成群飞过,村口的树下围满了人,外来的说书人手舞足蹈。西边的溪流上,无数枯叶随着溪水流向远方。这是个极好的秋天,西北的将士们站在城墙上远眺,群山的线条柔软如少女,向着远处蔓延,血与水在他们的脚下流过。
而在东边的小村里,少年贴着墙无力的滑落。他闭上眼睛,在心里轻声说,
“爸爸。”
“......今中尉伊朗严卫国有功,追封镖骑将军,赏金绫绸缎八匹,黄金百两,封地十里......镖骑将军伊朗严遗孀张氏,还不快快出来领赏?”
伊雲被吵醒了。
院子外站着三个人三匹马,马背上放着沉甸甸的箱子,外面用彩锦盖住。
伊雲打开院门,视野立刻被锦衣华服占据了,并不是说三人都穿着豪贵,而是居中之人一人便占据了伊雲的全部视野。
张华颠了颠肚子,斜眼看着伊雲,“伊朗严之妻张氏可在此处?”
“我妈妈在里面。”伊雲低头看着张华的脚,绣满花卉的鞋上满是泥土,这村子里没人会穿这样华贵的鞋,穿这种鞋的人必然是在铺满青花石的大城市里来的,他又抬头看了看张华,张华放下御书,用鼻孔对着伊雲:“那还不快去叫她出来领赏?”
“娘。“伊雲过去拍了拍房门,”朝廷的御史来了。“
”娘?“半响不见动静,伊雲加重力道,又拍了下门,”朝廷的大人们就在外面。“
”娘?“伊雲双手并用,拍打着门,”娘你在里面吧,我开门了啊。“伊雲心中突生不安,他转动门把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床边,女人坐倒在地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她一手搭在丈夫的身上,一手攥着一支金簪——簪子的一头没在她的太阳穴中。
”娘?......“伊雲向着屋内伸出手,眼角余光看见一双腿出现在他旁边,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张华皱着眉头站在伊雲旁边,一挥手:”快去看看断气了没。“
两个伴当立刻跑进屋内,一人托起女人的手试脉搏,一人将双指放在女人的鼻下探鼻息。
片刻后,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看着张华,缓缓摇了摇头。
”真是晦气!“张华一拂衣袖退出了房间,”本来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真是个傻女人。“他走出院门,”把东西卸了,赶紧走吧,这鬼地方的蚊子真是厉害。“
两个伴当开始把马背上的东西搬到院中,伊雲直直地盯着屋内,喉咙里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
“爹......娘。”他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向母亲奔去,他握住了母亲的手。
沉默许久,他将母亲和父亲的手放在一起。
现在这两只手同样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