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7世纪天文学家伽利略初次用手制的望远镜对准月球之后,月球上就有了亚平宁山和雨海、静海等名称。其实月球上既没有大气也没有水,所谓“海洋”其实是低洼的大平原。不过“海”这个名称却一直沿用到现在,并在雨海和亚平宁山接壤处建起了现代化的航天港。眼下银光闪耀的“双子星”号就巍然矗立在发射场上,尖端直指遥远的深空,待命点火起航。
航天港设在一个火山口里,上面由透明的圆顶封闭起来以保持合适的人工气候;5公里外便是太空船起降的发射场。在月球上物体的重量很轻,飞船升空降落远较在地球上方便,因此航天港实际上就是地球和太空之间飞船往返的一个中转站。明天,“双子星”号也将在这里开始它雄伟的遥远征途。
“双子星”号共有23名船员,秦伯廷等十多个人半个月前就来到航天港做起航前的最后准备。秦蓓绮因为在空间署训练太空行走来晚了,前三天才匆匆赶到。秦蓓绮的太空行走训练很仓促,还未十分娴熟。一踏上月球就感到轻飘飘的,抬腿稍重一点儿整个人就蹿起好几尺高。她暗自伸了伸舌头,幸亏这不是完全没有重力的太空,否则这一蹿就别想再掉下来了。秦蓓绮绝没想到后来果真在太空中发生了这种致命的失误,这时她只觉得什么都新奇有趣。她给学校打了一个电话,由于相隔了384000公里,电波往返要两秒多钟,讲完一句话要等好长一会儿才能听到回答。好像对方头脑非常迟钝,每讲一句话都要想半天似的。姑娘兼任“双子星”号的无线电员,打完电话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飞出太阳系之后还怎样和地球通话。
最后一批船员和西柏哥将在下午两点搭乘航天飞机到达月球,先期到达的人都在航天港内出入口大厅里等着迎接。大厅的闭路电视不断显示降落场和四周月面荒芜的景色,秦蓓绮觉得荒凉、冷漠而又单调的月球世界充满了神秘的浪漫气息,天空是漆黑的,耀眼的太阳和星星并列在一起。阳光猛烈地照射着一望无边的雨海平原和延绵不绝的亚平宁山脉,沐浴在阳光下的地方白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而阴影则黑得像无底的深渊。“宇宙空间真是一个奇特的黑白世界。”秦蓓绮感到无比自豪,她的航天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不多久,航天飞机准时到达,穿宇航服的船员陆续走下舷梯。秦伯廷在闭路电视里看见西柏哥便用无线电叫他,“嗨,欢迎。人都到齐了吧?”
“包括货物。”西柏哥快活地抬抬手,他既是来送行也是来对全体船员再作最后一次的鼓励——这次出航毕竟是一次非常艰难的旅程,没有极为坚强的意志和超人的勇气是难以完成的。
“我好像没看见霍德门。”秦伯廷说。霍德门是“双子星”号的水手长。
“他和贝贝在卸货。”西柏哥指指后面。那边停着辆月球载货车,有些人在往上装火箭筒般的气体罐。霍德门四十出头,眼睛深陷,长着个精明强干的鹰钩鼻子,曾在三条太空船上当过水手长。装货完毕,他点过数招呼道:“贝贝,走吧,快上车。”贝贝还只是个害羞的男孩,他是太空旅游学校的见习生,初次参加航天飞行做点下手工作。贝贝上这个学很不容易,他家境贫寒,母子俩相依为命,离家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两张50美元的票子。妈妈哽咽着祝他一路平安,他装出高兴的样子:“别担心,妈妈。我每月都拿得到工资呢。不到两年我就回来了。那时我就是有钱人啦,我会养活你的。”
秦伯廷将刚到的人安顿好,特地来到年龄最小的黑人小姑娘罗碧房间里。罗碧也是见习生,和贝贝既是同学又是——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说话有点心跳”的好朋友。她见船长走进来慌忙立正,两手不住地扯直裙子。秦伯廷笑笑,“坐下吧。怎么样,明天我们要起飞了,准备好了吗?”
小姑娘有点心慌意乱,点了下头。
“很好。这次航行你是厨师,每个宇航员都吃你做的饭。这很重要。我们大部分食品都是在‘太阳灯农场’里长出来的,要照管好它。你的小厨房很漂亮,你会喜欢的。”
罗碧又点点头。秦伯廷拍拍她肩膀走了。他来到水手的住室,水手们都到酒吧间“洗肠子”去了,只有岳汉迅、胡克和红胡子贾施福待在房间里。外号叫“北极熊”的岳汉迅是个胖子,圆脸上总带着笑,走路时腿叉得很开,笨拙的样子真像头熊。“岳汉迅,这次出航时间很长,你的母熊怎么说?”
“船长,我是老水手了。你不嘱咐我也知道上了飞船应该怎么干。”
秦伯廷暗自点头,这个胖子很稳重,关键时候是可以依靠的。他又打量胡克,这个外号叫“芦柴棍”的家伙十足西班牙作家笔下的堂吉诃德,又高又瘦,下巴上一小撮山羊胡子。胡克和红胡子都不善言谈,只笑笑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秦伯廷看望过水手之后来到西柏哥房间里。西柏哥让他坐下,踌躇了一会儿,“这次出航历时一年多,不仅要寻找‘使者’号,寻找第十大行星,还要借此次出航开辟一条走出太阳系深入银河的新航道。任重道远,希望你们载誉归来。”
秦伯廷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我不会只顾着寻找妻子的踪迹偏废了其他任务。只要条件允许,再困难我也会尽力把这三件事都做好。”
西柏哥放下了心,“你知道,单为了救援行动我们派不起装备那么好的飞船,那台引力导航设备花的钱就抵半条飞船。实际上,给我们的资金有70%是为了打开一条新航道的。从这一点来说这几个目标至少同等重要。”
“我完全明白这一点。我会交给你一条银河的新航线,只要我能活着回来。”
“很好。我们再谈谈另一方面,你觉得最大的危险是什么呢——如果有的话?”
“迷航,‘使者’号是迷航之后才发生一系列问题的。我希望马德卫不会把我们带错路。至于那股神秘的拉力是黑洞还是什么目前我们还无法知道,只能见机行事。”
西柏哥点了点头,“太阳系周围几万光年[1]范围内是没有什么黑洞的,但还是要多加警惕。增添引力导航设备也是为了这个,它能及时发现黑洞的强大引力,以便避开它。我不想你和它接吻。”
秦伯廷笑了,“我也不想。空间有种种神秘莫测的事情,遇到意外随机应变就是。”
“飞船远离地球之后无线电联系就很难继续保持了,一切靠你们自己。但是我们会坚持搜索你发出的信号。”西柏哥站起来伸出手,“祝你走运。明天我送你们起航。”
秦伯廷决定在起航前和全体乘员再正式谈一次话。他先把三位高级宇航员找来一起吃晚饭,他一边吃一边端详每一个人。马德卫态度很安详,仿佛明天是去逛公园一样。秦伯廷暗暗赞许,他显然把可能发生的危险都深思熟虑过,而且很有信心。这样的人就像一座金矿一样可贵。汤普森,这个魁梧的黑人坦诚直率、心细胆大,现在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只顾大口吞着小牛肉。秦伯廷想,他和马德卫是能够很好默契合作的一对儿。
对于裴音,秦伯廷有点拿不准。这位32岁的姑娘好像很机灵,不管什么事都比别人领会得快。但是她喜欢找事儿和老头子们逗笑,嘻嘻哈哈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又像个漫不经心的傻姑娘,根本不像个睿智的空间物理学家和计算机专家。秦伯廷觉得这套班子似乎不需要来一番豪言壮语了,但要看看他们对于危险是否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便道,“各位,这次出航天高路远,为时不短,家事都安排了没有?”
马德卫泰然自若没有作声。汤普森头也不抬,“船长是指这次有点生死难卜吧?我的遗嘱在律师的保险箱里。”
秦伯廷微点了下头。裴音妩媚一笑,“写什么遗嘱,我会回来的。船长,我们打个赌好不好?”秦伯廷大笑,“你这个滑头,真是悖论。你输了我找谁要钱去?”
饭后,宇航员们回房间休息去了。秦伯廷把水手们召集在一起逐个问了一番,鼓励几句。他发觉劳蔼德这个人很牛气,帽子歪戴、站没站相,又一嘴的酒气,看来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便问:“飞船上不准喝烈性酒,你不知道吗?”
劳蔼德抬起眼瞪了他半天,“明天才起航,今晚你管不着。”
“听说你还赌钱,常常输得要卖裤子?”秦伯廷又进一步。
劳蔼德喃喃着侧过头避开他的眼睛。秦伯廷转向大家,严厉地说:“空间不比地上,一点儿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叫你回不了家!你们都知道《太空法规》第7章对乘员行为规范有详细规定,从飞船离地第一秒钟起,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必须严格遵守,不准有半点含糊!胆敢胡作非为的,法令规定船长有全权严加处置,直至……水手长!”
“有!”霍德门跨前一步。
“对大家再讲一遍,严重违纪乘员怎样处置。”
“在非常情况下,”霍德门挺腰抬头大声背诵,“对危及飞船或乘员生命安全者得处以极刑,事后补报航天监察局。”
“听清楚了吗?我不想发生这种事。但谁想试一试,我就打烂他的脑瓜!”秦伯廷一挥手,“解散!”
注释:
[1]光年:光年是光线行进一年所走的距离。光每秒行进30万公里,一光年约等于96000亿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