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莺飞
一场春雨后,大地换发出真正的生机,在一块耕作了一半的土地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正蹲在地头抽旱烟休息,他的脸庞在仲春的太阳照耀下有些泛黑,脸上也有丝疲劳,但神情却是愉悦的。他啪嗒啪嗒抽着烟,心里盘算着今后的年景,这几年托老天爷的福,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大难,皇帝老儿也算正常,没有苛政重税,也没有频繁战事,只要肯出力,是饿不死的。这几年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置办了几亩薄田,房子虽不是几出几进的大宅子但好歹够住,在村里也算的上中上人家了,等忙完了春种,再去县上找个散活干干,虽说家里还有几个闲钱,但眼瞅着妻子就快生了,两个大点的也要找个学堂,爹娘也上了年纪,也得预备些以防有个头疼脑热请大夫,这次去县里就不让爹一块去了,好好歇歇才是。自己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哪儿能偷懒呢,想到这,他站了起来将旱烟袋在鞋底磕了磕,别在腰带,抓起锄头浑身又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劲。
“爹爹”
一声脆生生的呼唤让这名汉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笑盈盈地看向声音来处。
一名六七岁的女童正朝这边欢快地跑来。只见她上身着一件半新的鹅黄衫子,下穿一条半旧的松绿裙子,头上梳了两个小发髻用红绫松松垮垮系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目,手里拿着一把半路摘得野花,更显得她娇俏可爱,她跑到汉子面前将野花举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道:“爹爹,你看我摘的花美么?我要送给娘亲。”
汉子将小女孩一把抱起,宠溺地亲亲她道:“美,你娘亲肯定喜欢的。”他脸上的胡茬引得小女孩格格笑了起来。
“灵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跑丢了可不是玩的。”汉子将她放下略带责备地说道。
那被唤为灵儿的女童撅起小嘴气呼呼地道:“灵儿心疼爹爹一个人在田间劳作,怕爹爹口渴特意送水来,爹爹还凶灵儿,灵儿不要喜欢爹爹了。”
那汉子放下心来,笑道:“那灵儿送的水在哪里?”
灵儿黑黝黝的眼珠一转,拍手笑道:“我的水是有法力的,会自己跑来。”话音未落,又一个小小的身影慢吞吞的从远处走来。和寻常农家孩子一样,头发在头顶胡乱的扎成一团,穿着葛布麻衣,满头大汗脸色通红的提着一个青灰色大水罐,那水罐加上绳子足有他半身高,他卯足了劲也不过是刚刚将水罐离地几分而已。
那汉子忙上前接了过来,摸摸他的头道:“我家狗蛋真棒!”
灵儿冲他做了个鬼脸,“哥哥真慢!”
狗蛋气的一扭头,道:”你又不提水,当然快了,爹,娘说了,让我们一起提着,她就提了一小段路,自己就跑了,我一个人提来的。“
灵儿见他向爹告状,撒娇地摇着汉子胳膊一边辩解道:“我没有,我提了,是他笨嘛,猜拳输给我了。”
狗蛋一张脸涨的更红,急忙道:“是你耍赖,我没输。”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汉子忙劝和道:“狗蛋,你是哥哥,要让着点妹妹。”
“哼。”狗蛋气呼呼地跑到一边去了,每次都是这样,就因为自己是哥哥。灵儿也撅着嘴跑另一边去了。
那汉子头疼地坐下来,捧起罐子灌了一大口水。
“李宝庭,你家这对炮声管大用了,都管给你送水了。”远处也在干活的农家人喊道。
“二大爷,您来喝点水?”李宝庭冲他喊道。
那人冲他摇手作罢,“你二大娘知道我又闲拉呱准要宰了我,我还是老实的干活吧。”两人又笑着聊了几句便都干起活来。
暮色四合,不远处一双儿女早又和好,玩在一起。灵儿拿着一枝黄艳艳的小野花正要别在狗蛋的头发上,狗蛋一脸的不情愿,刚想动一下就被灵儿抓住,“你要耍赖?”
狗蛋赌气道:“谁耍赖了,我才不跟你一样呢!”
灵儿将花插在他的头发上,拍手笑道:“那好,你就这样回家去,吃了晚饭才能摘。”
狗蛋泄气道:“那我能等天黑再回去么?”
“天黑了,有鬼呢,看吃了你。”灵儿说着跑到李宝庭身旁。
狗蛋看了一下四周,夜色渐浓,地里干活的人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回家去,路过地头大声的吆喝他爹,调侃几句,再往前走去。
李宝庭本欲再多做一会,却怕两个年幼的孩子饥渴,便也扛起锄头唤他两人回家。
灵儿笑嘻嘻地牵着李宝庭的手说来说去,在田间看到的一朵花,天上飞过的一只鸟,河里游过的一条鱼,她都能兴致勃勃地说上半天,李宝庭也津津有味地听她说,以至于快到村口才发现儿子闷闷不乐,只瞧了一眼就明白了为何,头上那束黄色花儿虽然已经发蔫但还是不可忽视,想来是灵儿胡闹给他插上去的,便伸手想替他摘去。灵儿还未抗议,狗蛋却一偏脑袋躲了过去,虽怏怏不乐却极其认真道:“我输了,自然是要受罚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话。”
李宝庭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朝他鼓励地笑了笑,道:“好小子,有担当。”
但狗蛋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若知道村里那群孩子都聚在村口池塘变玩耍,他便是做乌龟王八蛋也要把花拿掉的。果不然,向来和自己作对的二柱子首先发现了他头上的花,对着他拍手大笑道:“狗蛋头上戴花了,快来看,狗蛋要当女人了。”引得一群人都来围观,都笑的前仰后合。
但二柱子明显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继续道:“狗蛋你是看新媳妇头上都戴花,所以头上戴花是想嫁人了么?不知道你看中了哪个汉子啊?只怕人家不娶你呢!”这一番话自然又引来一阵大笑。
狗蛋又气又臊,当他想向李宝庭求救时才发现爹爹早就走远回家去了。这自然怨不得李宝庭,一群孩子玩呢。同时狗蛋也觉得应该自己解决,小孩子打架闹到父母那里是向来被所有人不耻的,以后还怎么在人群里立足。是以该如何出奇制胜倒是自己现下该想的。
他先观察了一下领头嘲笑自己的二柱子,他大概是为了下池塘捉蝌蚪,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子,但这点完全对他造不成什么攻击力,毕竟所有人大都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连自己也不例外。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大的纰漏,门牙也没缺了一颗,鼻子虽趴但也没歪,眼睛虽不大但也算不得眯眯眼,额头也没突出一些,顶多多了些泥点子,自己倒可以骂他是大花猫,可大花猫这一类调侃的词和变女人的杀伤力差的有点远。狗蛋想将以往骂他的缺点筛一个出来反击一下,又觉得胜之不武,正气闷时一个黄衫绿裙的身影站到他面前面对着二柱子,对其怒目而视,不是灵儿还是哪个,“头上戴花就是女人了?那你穿你姐姐的裙子呢,那算什么?”
“噢~”一群人都朝二柱子望去,嘻嘻哈哈朝他挤眉弄眼。
“谁穿了?”二柱子急忙辩解道:“我没穿,你瞎扯。”
“你就穿了,就穿了,都让人看见了。”灵儿言之凿凿不容二柱子反驳,“你还美的很,掐腰扭屁股的,就是你姐姐那条红裙子。”
“你胡说,我,我,”二柱子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偷穿裙子这样的侮辱他如何能忍,“我没穿,你胡说。”
“你就穿了,还不承认。我哥戴花怎么了,我哥就乐意戴,我哥戴花就是好看,碍着你了?你爱穿裙子我们也没笑话你啊。”灵儿继续道。
“X你妈,你妈个X,我才没有穿裙子呢。”二柱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灵儿轻哼一声,论骂战她还没输过,“你娘个X,X你亲娘二大娘,吃屎屙脓,,,,”一连串的话连停顿都没有,而且内容之丰富、波及范围之广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相比之下二柱子就相当令人乏味了,翻来覆去就那两三个词而且粗俗不堪,更何况灵儿连给他还口的机会都不留,二柱子一句还未说完,灵儿已经七八句在等着了。
二柱子恼羞成怒见口头占不了便宜便要上拳头,只是还未打到灵儿便被一旁的狗蛋一脚踹了个跟头,紧接着两人扭打成一团,你撕我衣服我就揪你头发,两人不相上下,灵儿在一旁并未参战,她也觉得以多胜少胜之不武,这和骂架不同,打架就要堂堂正正。
战事正酣,却忽有一人加入,狗蛋定晴一看,却是二柱子的堂弟三柳,这三柳虽说是堂弟却长的人高马大,平时傻乎乎的,是个厉害角色,别人打架多少有个分寸,这三柳却是拼命下死手的,连大人都骂他三傻子,嘱咐自家孩子离他远点。他是二柱子堂弟自然不是帮着狗蛋的,狗蛋将将和二柱子打个平手,加入个三柳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狗蛋内心骂了句不讲道义,手脚也不停歇,不停地招呼到对方身上,但终究是打别人的少,挨别人的多。
“X你娘。”灵儿也立马加入了战团。灵儿的加入让狗蛋压力骤减,专心投入到和二柱子的打斗中,两人你一脚我一拳在地上滚来滚去,都一脸一头的土泥,狗蛋使了全身力气想要压住对方,最后却被压制住,幸好为了压住自己对方也使了所有的力也腾不出手来揍他,两人正僵持不下时,二柱子不妨被人掀翻在地,然后骑在身下。
狗蛋喘了口气,才发现不远处的三柳正趴在地上咧个嘴,想哭又不敢哭,而那二柱子正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骑在他身上的自然是灵儿了。
早有胆小的孩子去喊了三柳母亲来。狗蛋咽了口口水,略一思考还是跑上前去踹了几脚二柱子,然后拉着灵儿跑了。
后事如何,且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