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148100000002

第2章 订婚信物

来日,张雁打个早起,约了张莺与崇尧去看那宅院,庄院。依着房契地契上的地方,乘车来到苏州城东二十里的那处庄园。只见那大门巍峨耸立,墙高丈余,在门外望内看,鳞次栉比的屋舍颇是深邃,假山怪石,亭台轩榭,气象非比寻常。张莺注目,看的啧啧称奇。崇尧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巍峨雄壮得府邸,想道:“甚人住的府邸,恁麽富贵。这家怎的就没落了,一千贯钱就买到了手。”张雁好生疑惑,见崇尧要进去,唤道:“相公,进不得,其中大有蹊跷。”崇尧道:“房契和契约多在我们手里,便是我们的。进去则个。”

张雁道:“这宅子主人非富即贵,不是等闲之人。便是薛嵩府邸也没有这么豪气。待我问问,便知端的。”只见一个老汉挑柴经过,打个问讯道:“老伯,借问此间主人哪里去了?”老汉答道:“呀,这是京城大宦官程元振那年教人修盖的别墅。这不他死了,里面那些为他跑腿的都散了,扔下个宅子,荒废了。可惜了。地方官多想奉承他,不遗余力勒索百姓钱财,又强征百姓做杂役盖这别墅,弄的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啊。”张雁听得心惊肉跳的,拉了崇尧便走。崇尧道:“花了钱,难道不要了。”

张雁道:“你敢住进去么?百姓还不唾沫把你淹死?一旦京城哪个宦官想起这套宅子,见我们买了,还不往死里整我们。”崇尧闻言,甚是惊骇。张雁道:“今时不比往日,我们还乡为农,求的就是个安闲。莫惹是非罢。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住在里头不踏实。这么好的宅子,我们没福消受。”崇尧道:“那这宅子怎处?”张雁冷笑道:“你那十二弟忒不精细,买这个烫手的山芋送你,实在不晓得他是为你好还是要害你。事到如今说不得了,这地契房契,文书执照原原本本退回去,教你那十二弟折价典卖了罢。”崇尧道:“那不亏了?”张雁道:“甚时候了,倒还惦记亏与不亏。”当下回去,崇尧拿了那契约送到昱人家里,说道:“那处庄园,张雁不要。十二弟还是当官退了罢。情愿折价出手。”

昱人惊异道:“八哥,即便是地方上给程元振置办的产业。人都不晓得死哪里去了,还怕甚的。”见他奉了张雁的命令来的,只得收下,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害八哥破财。来日便有结果。”崇尧径直转回,向张雁说了。张雁松了口气,气恼的说道:“你那十二弟忒不济事。”崇尧闻言,只好缄默。恪卿听了此事,竟自来求张雁宽宥。张雁笑着拉着她的手,说道:“是你哥哥一时贪图那宅院宏伟,不合就买了。也是一片好心,怪他不得。妹妹不要多心,姐姐不放心上。花钱免灾,事之常情耳。”恪卿听了,好不感动。

待到来日,昱人登门,说道:“我把那契约退给了韦大人,可是韦大人说钱都用去了,急切拿不出来。替你变卖,要卖只卖的五百贯,还是东凑西借的哩。”崇尧拿了钱交给张雁。昱人道:“八哥破了财,兄弟一定给八哥觅块好地。”张雁道:“不劳十二弟费心了。”崇尧教昱人吃了午饭去。昱人有些羞惭,着实觉得老大没趣,挥手别过,径自去了。

未数日,崇尧买了一百多亩水田,待到春忙季节,雇了几家佃户,佃农耕种。多教霍演经管照料。逐日乞丐饿夫上门来讨饭讨衣服,张雁,张莺,香怡织成的布匹,衣料都把去送给了逃荒的贫苦人,三钱两钱的也要花出去。崇尧亦是愁眉不展,感叹世道艰难,战后流民如水,饿殍遍野,光景萧条,俨然没有欣欣气象。

张雁见杨舜王方乖巧懂事,想起一事,给他两钱。两个踌躇不接,把眼望着香怡。香怡道:“我们吃喝都在大娘子家里,孩子们要钱作甚?”张雁道:“过年那会,我跟相公初来苏州,在白家过了年。现在生活有了着落,消停下来,就想起这事来。按理逢着大年初一是要给孩子们压岁钱哩。”香怡自感为难,两孩子就是不要。张雁佯怒道:“不要便是嫌少。”香怡道:“大娘子美意,你们就拿着罢。”两个方才接了,谢过了张雁。张雁道:“徐清,你也有份。”徐清欢喜道:“谢谢大娘。”接过收了。张雁道:“莺儿。”张莺笑道:“姐姐,我就不用给了罢。”

张雁笑道:“不用不用。待你出嫁的时候,姐姐要给你丰厚的嫁妆。”张莺嗔笑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伴着姐姐一辈子。”张雁笑道:“只怕你巴不得姐姐早些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呢?”张莺闻言,羞赧的双颊都红了,叫了一声:“我不理你了。”飘身跑了出去。崇尧正要进屋,听见此话,见张莺跑了出去,不觉失笑道:“娘子,取笑孩子作甚。”

张莺奔回屋里,眼泪如晶莹的珠子一颗颗掉了下来,呜咽地说:“我不嫁人,为什么姐姐一定要把我嫁出去?”哭的甚是难过。霍演笑呵呵地说:“莺儿妹妹,哭甚哩。”张莺没好气的说:“谁教你来,出去。”霍演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皆然耳。你不懂的,你姐姐是为你好哩。”张莺不则一言,只是啜泣。霍演拉张凳子,笑着挨着她坐下,伸手便给她抹泪。张莺一把推开,起身道:“别碰我,当心告诉我姐姐。”霍演一惊,退开一边,说道:“我好意,你倒怪我。好好,来日呀,我向八哥说起,教他把你嫁给我。瞧我碰你碰不得。”张莺吓的目瞪口呆,半晌道:“你敢。”

霍演笑道:“哥哥我喜欢你,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张莺气道:“你跟白十二一个德行,我死都不嫁你。”霍演气道:“我怎么不好了我?我是八哥的义兄弟,你是八嫂的干妹妹,郎才女貌,正好般配哩。”张莺气咻咻道:“我就看不惯你身上那油腔滑调,流氓习气。”霍演闻言,愤然而去。张莺想道:“姐夫喜欢霍演,姐姐也多相信他。如果他果真向姐夫说了,姐夫一定应允。我可怎么办?”不觉泪水早又流了下来。其时,徐清奔来唤道:“小姨娘,吃饭哩。”见她哭泣,看的竟自呆了。张莺道声:“你先去,我随后就来。”徐清小心地问:“谁欺负小姨娘了?”张莺道:“不干你事,你走。”徐清退出屋子,不晓得她为甚伤心,好生割舍不下,逡巡良久,待她止了哭,方才离开。

霍演见他回来,问道:“她人呢?”徐清道:“她说待会就来。”张雁道:“莺儿磨磨蹭蹭的,今儿是怎么了?”徐清想要说张莺躲在房里哭,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少时,张莺过来,坐下吃饭。霍演将眼望她,眼眶还是红红的,吓的不敢则声。张雁觉得蹊跷,只想饭后问她。一璧厢饭罢,张雁唤过张莺,回屋坐了,问道:“莺儿,哭甚?”张莺矜持,不敢说霍演调戏,只是眼泪纷纷跪下在张雁跟前,将不想嫁人的话说了。张雁见她哭得悲切,不觉垂泪道:“你我姐妹相依为命多年,姐姐也舍不得你。只是你已长大,姐姐是怕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张莺再三苦求,张雁方始说:“那么姐姐再不提起,将来你有了意中人,跟姐姐说一声。姐姐无有不允。”张莺破涕为笑道:“谢谢姐姐。”张雁扶起她来,亦是转悲为喜道:“好莺儿。别哭鼻子了,教人笑话。”

午后,崇尧去串门。才出的大门,听得左边树后,杨舜,王方两个窃窃私语说话。杨舜道:“妹妹,我们哪里比的小姨娘跟徐哥哥。这话还是莫说罢。”崇尧听这话,似乎他们有甚主意,却不敢开口似的,遂侧耳倾听,看他说甚。只听王方哭着说:“我想我爹娘。你娘说我的爹娘都是死在唐兵手上,我想给他们报仇。”杨舜泣道:“妹妹别哭了。我们不是大娘的骨肉,他们哪里肯教我们学武,为爹娘报仇。我也是亲眼看到舅舅也死在唐兵手上哩。”王方抹了泪,道:“杨哥哥,你去求求你娘,向大娘说说,教我们学武可好。”杨舜不歇的叹气,说道:“我娘说别给八伯父添乱,教我们好好做人,长大了孝敬他们,不要想着报仇了。”王方道:“爹娘大仇,不共戴天。学不了武艺,我报仇无望了。”说罢,哭了起来。

崇尧听得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道:“这两孩子小小年纪,恁麽有志气。”径自走到他们跟前,唤道:“小十一郎,王方。”杨舜,王方见了,赶紧抹泪,恭敬地说:“八伯父。”崇尧蹲下身来,抱住他两,说道:“孩子不要报仇,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你们若想学武,伯父教你们,倾囊相授,长大后为黎民造福。”杨舜,王方异常感动,呜咽的哭道:“伯父。”崇尧泣道:“以后唤我干爹罢。”领着他两回到家中。香怡见他领着他们回来,好是诧异。崇尧将上项事说了一遍。香怡惊骇道:“八哥,孩子不懂事,莫管他。是他们缠着问我爹娘的事,我就说了,怪我。”崇尧道:“教孩子知道爹娘的过去,是好事。往后我教他们学武,长大后铲奸除恶,伸张正义,做个有用之才。”香怡泣谢不已。闲暇时,崇尧倾心教导杨舜,王方武艺,思量:“他们从幼学武,又肯吃苦,必然会有番成就。”崇尧,香怡精心照顾张雁,恪卿,着实体贴的无微不至。

忽一日,一顶轿子抬到门首。恪卿望见,欢喜道:“嫂嫂来了。”昱人扶着盈盈下了轿子,搀扶着来到天井里。恪卿笑道:“都快要生了,还跑来做甚。”盈盈喜悦地说:“你不也一样。崇尧哥哥疼你,不教你来走动。我就缠着相公带我来看你们了。”恪卿一头招呼昱人与盈盈进屋说话。香怡早热忱的去泡茶。崇尧听得昱人带着盈盈来了,径自与张雁过来看望。一璧厢盈盈见了张雁,好是欢愉,说道:“姐姐,快坐。”张雁挨着盈盈坐下了,笑道:“我们姐妹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近来还好罢。”

盈盈道:“好着哩。相公很疼我,给没出生的孩子雇了养娘,又教几个稳婆伺候,哪有甚不如意处呢。”崇尧道:“我是也须请几个稳婆,养娘来了。”张雁嗔笑道:“亏你这会才想起来。”盈盈笑道:“崇尧哥哥诚实,姐姐多谅解他罢。”张雁笑道:“我都给他要生儿子了,我还能怎的。”盈盈道:“姐姐就这么有把握会生男婴?”张雁道:“一定是哩。”盈盈笑道:“妹妹倒是有个主意,姐姐跟崇尧哥哥都在。就勿怪妹妹唐突了。”张雁道:“你说。”盈盈道:“我跟相公商量过了,想跟姐姐结成亲家,来个亲上加亲。”张雁脱口道:“指腹为婚?”昱人笑道:“是这个意思。不晓得大娘子肯否?”恪卿喜悦地说:“这是好事呀。姐姐,快答应了罢。”张雁道:“相公,你认为呢?”

崇尧道:“你做主罢。”只盼着她能应允。张雁晓得他们是有备而来,抬眼见昱人跟盈盈甚是诚恳,恪卿也在一旁期盼着。心下也想两家自此结成儿女亲家,真正成一家人,遂欢喜说道:“好。倘若都生的是男婴,或女婴,那他们便是兄弟姐妹。”盈盈便笑道:“我生的是男婴,姐姐生的是女婴。那我家儿子就要娶你家闺女了。姐姐莫舍不得啊。”张雁笑道:“君子一诺千金,哪有变卦的理。到时候,我若生的是男婴,十二弟可莫要反悔。”昱人笑道:“不会,不会。”崇尧道:“他们长大后便是夫妻,那时候不论我们家事如何,都需给他们毕姻。”昱人道:“这是自然了。”

崇尧好是高兴,说道;“十二弟,我们今日为儿女定下亲事,值得庆贺。吃酒务必要尽兴。”张雁喜悦地说:“我珍藏着好几坛上好的佳酿,管饱你们。”是日,一家人有说有笑,用了午饭。崇尧,昱人吃酒,把酒言欢,推心置腹,吃的酩酊大醉。盈盈催促几番,方才作罢。马留扶着昱人钻进马车。盈盈乘了轿子与崇尧等人挥手而别,径自去了。

张雁见崇尧大醉,要去找恪卿,便索性教抬到了恪卿卧房。恪卿给他喂醒酒汤,扶他上床睡了,目注着他酣然入眠,垂头瞧着隆起的小腹,说不出的喜悦,想起当年失身于贼,做了萱妃,那时只想此生没有好报了,尚未料到还会有今朝这么美好的生活。不觉眸子里泪珠闪闪,望着熟睡的崇尧,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爱意与感激。

晃眼秋去冬来,张雁在十月初十生日那天分娩,生下一个男婴。崇尧如获至宝一般,整天笑呵呵的围着张雁与孩子转。养娘抱着孩子,逗着孩子笑吟吟的。一日,张雁问道:“相公,孩子像谁?”养娘道:“浓眉大眼,像吕相公哩。”崇尧细看,欢喜道:“还真是像我多些。他跟娘子一个生日,长大了一定孝顺。”张雁欠身坐起,含笑道:“相公,给孩子取个名字罢。”崇尧凝神思索良久,说道:“古人有言,择其善而行之。我想取名唤作择善,娘子意下如何?”张雁笑道:“是听妹妹说这话来着罢。”崇尧道:“我是听恪卿教杨舜,王方的时候,这么说的。”张雁笑道:“择善,便依相公唤择善罢。”

未数日,霍演匆匆骑马奔回,连声叫道:“生了,生了。”恪卿从屋里跑出来,惊喜的问:“嫂嫂生了,是男婴还是女婴?”霍演欢喜的说:“是女婴。”恪卿开心的手舞足蹈,叫道:“吕家跟白家要做儿女亲家了。”崇尧亦是欢喜。恪卿倏地脸色苍白,捂着小腹,惨痛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只叫:“疼,疼。”崇尧慌忙抱起她,跑回屋里,连声道:“快叫稳婆来。”香怡,张莺与那个养娘多见识过生育的了,赶紧烧水的烧水,张罗东西的张罗。崇尧恍疑是在做梦,自语道:“恪卿也要生了?”听的屋里疼痛的尖叫,着急的团团转。一璧厢霍演脚不点地的拽着稳婆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那稳婆失张失智的跑入屋里。霍演道:“这么巧。十二嫂生了,八嫂也要生,都赶在一天了。”

不多时,只听得屋里婴儿哇哇的哭声传来,崇尧方始长长喘了口气,以手加额,谢天谢地不已,悲喜交集,抹了一丝眼泪。稳婆擦着汗出来,欢喜道:“恭喜吕爷,又喜得贵子。”崇尧再三道谢过了。张莺与了稳婆腿脚钱,送她走了。崇尧进屋来,见恪卿香汗淋漓,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心下好不怜惜,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温言道:“娘子,辛苦你了。”恪卿摇头含笑道:“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崇尧激动地说道:“你身子虚弱,忍受煎熬给我生子。我谢谢娘子。”恪卿喜极,眸子里噙着泪花,道:“妾身应该的。”崇尧道:“好好歇息。”那个养娘抱来孩子,崇尧看了一眼,甚是可爱,嘱咐道:“伺候好我娘子。”养娘唯唯道:“一定尽心。”

其实,张莺呼唤道:“姐夫,姐姐叫你哩。”恪卿道:“相公,去罢。”崇尧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出来。张雁见崇尧进屋,欢喜道:“恭喜相公又得一子。”崇尧道:“上天眷顾,赐我两个好妻子。”张雁道:“妹妹她还好罢?”崇尧道:“好。你也要保重身体,凡事教莺儿去做,别操劳家事了。”张雁道:“嗯。今年收成怎样?”崇尧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张莺进屋来,接口道:“那租出去的地,佃户的佃租交上来,还了佃农工钱,还有余头哩。够我家吃用的了。。”张雁道:“也要防着来年歉收,要多建几所粮仓储存粮谷。”崇尧道:“这些小事便不用你操心了。莺儿跟十四弟两个斟酌着做就是了。”

张雁道:“家里添丁进口,苛捐杂税甚多,只怕入不敷出,勿要乱花钱。”崇尧道:“这孩子过满月总得办罢。”张雁摇头道:“按说办个满月喜宴,是应该的。可是妾身怕你一高兴,散漫破费起来,那时谁管得了你?”崇尧道:“你说个数,我依着数目,不多花便是。”张雁笑道:“又哄我。”张莺笑道:“姐姐,定了数罢。我把着钱,不教姐夫乱花便是。”张雁道:“便以三贯钱为限罢。”

不觉已到满月,崇尧免不了请里中父老来吃喜酒。张雁,恪卿一人怀里抱一个孩子,好是欢愉。里中父老多来看那两孩子,都说:“择善生的像极了崇尧。”又说:“二夫人生的像他娘舅,眉清目秀,长大后必然一表人才。”张雁便嘀咕道:“我儿子似乎不如妹妹的好看,像了他爹可不又是个榆木疙瘩。相公不要听了风言风语,喜欢吕正罢。”便有些不悦。恪卿听了邻里的话,心下好怕崇尧不喜欢这孩子,倒像他舅舅,有些愁苦:“相公莫不是只喜欢择善长得像他。”邻里问恪卿,孩子取了甚名字。恪卿答:“吕正。”

张雁,恪卿各取心思,偷偷将眼望着崇尧。崇尧甚是不在意旁人的话语,欢颜笑语接待者来客。张雁,恪卿寻思:“忒多想了,同是相公骨肉,相公哪里会分甚亲疏。”两个把眼收回,望向对方,四目相交,微微一笑,又自低头哄着孩子。张莺聪颖,多看在眼里,便悄声跟张雁,说道:“姐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哩。”张雁笑道:“莺儿真聪明。”张莺道:“我去给姐姐接礼钱。”拿了簿子,笔墨砚台去收记礼钱物品。

少时,昱人带了一干干仆,簇拥着,白母,盈盈的轿子来了。留哥跑到恪卿身边,喜悦的叫着:“我有两个弟弟了。姑姑,教我看看我弟弟。”恪卿笑道:“别闹。”径自与崇尧等人去迎接白母及昱人夫妇。崇尧道:“十二弟,来日吃你千金的满月酒。”昱人笑道:“我晓得你要办满月酒宴,我便推后了日子。你一月之内得了两个公子,双喜临门,比我的紧要哩。”崇尧与恪卿拜见了白母,白母笑得合不拢口,从恪卿怀里抱过孩子,笑道:“瞧瞧我的外甥,生得多像他舅舅呀。”崇尧道:“像了十二弟可不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昱人高兴地说道:“我要教我这外甥,学全我的文武艺,做个文武双全,仪表出众的美男子。”崇尧道:“你教好留哥就了不得了。我儿子我自己会教他。”

恪卿抱过盈盈的千金来,笑问:“唤什么名字?”盈盈答道:“小名留娘,大名叫做丽娘。”恪卿笑道:“白丽娘,长大后一定美丽无双。”盈盈笑道:“像了妹妹可不是倾国倾城,天姿国色。”恪卿道:“嫂嫂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哪里比嫂嫂好看了?”盈盈笑道:“妹妹还谦虚哩。”径自去教苏禧窦博捧来两个钿盒,一个钿盒里取出两个黄金锁,带着璀璨夺目的链子,又有六贯礼钱。

张莺一头写,一头说:“白家姐姐两个黄金锁项链,礼钱六千钱。”将东西装入钿盒都收讫。白母又来,取出一对缠臂金,说道:“两个外甥,每人一个。”张莺看那缠臂金多至十三环,沉甸甸的,笑道:“白老夫人把传家宝都拿来了。”白母笑道:“这是我娘家陪嫁的物件。老喽,带着它干甚,都给我外甥罢。”张莺记完了礼簿,把全部彩礼物件都装进一个大箱笼里边,教徐清过来帮忙,抬回张雁房里。徐清道:“小姨娘,有多少礼钱?”张莺道:“不该问的莫问。这是我姐姐,姐夫的。”一头将礼簿也放进去,落了锁,赶出徐清来,掩上了门。

张雁见霍演,香怡多围着恪卿,盈盈转,自个到教冷落在一边,甚是觉得不舒服,心想:“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做了正室。若教妹妹做大起来,又仗着白家势力,还不把这个家闹翻了天。”张莺过来笑道:“姐姐莫恼,你牢牢拴住姐夫的心,就够用了。”将箱笼钥匙塞给张雁。张雁接了钥匙,笑道:“越来越会安慰我了。”拉张凳子过来,坐下看他们一伙人说笑。

昱人见一旁张雁踽踽凉凉的冷坐着哄孩子,笑道:“大娘子,不开心么?”张雁笑道:“今日我儿过满月,有甚不开心处?”昱人转了话头,笑道:“没忘了我两家的旧约罢。”张雁道:“儿女亲家的事,那是儿女终身大事,岂敢儿戏。”昱人道:“今日呢,一来是庆贺八哥喜得贵子,二来便是要把这件大事定下来。”张雁笑道:“那敢情好啊。这不就是双喜临门么?”待到安席罢,昱人便说:“我家留娘,大名白丽娘。今日与八哥大公子择善定亲,希望在座的做个见证。”随即与张雁交换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众父老多说:“呀,今日吕员外是双喜临门哩。”

张雁道:“那也得有个定亲信物不是。”昱人笑道:“那自然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了。”张雁笑道:“什么宝物,那么珍视?”崇尧道:“我也须将出家里最值钱的宝物来做定亲信物。”张雁诧异,把孩子交给养娘,跟着崇尧回房,看他拿甚宝物。崇尧径自取出来旷夫刀。张雁一惊道:“你要把它送给白家?”崇尧道:“留娘将来是我的儿媳妇,旷夫刀终究是我家的。”张雁道:“我早已花钱买了一件贵重的白玉戒指,用不着你用这把刀去做定亲信物。他家一个千金将来拿了刀来认夫,多不吉利。”崇尧道:“十二弟是好汉,留娘将来必定是个将门虎女。你拿个戒指,倒显得我家不够诚意。”张雁注着那把刀,心知那是崇尧最珍爱的,见他这么坚决,着实感动。崇尧意味深长的说:“择善是我的长子,终身大事岂可看的轻了。”张雁道:“谢谢你,相公。”

崇尧与张雁出来,昱人笑呵呵的说:“八哥不会是要拿什么钱买来的稀罕物件做定亲信物罢?我为表诚意,可是把我那怨女剑拿来做信物了。”崇尧道:“儿女终身大事,岂能等闲视之。”即将包裹打开,旷夫刀跃然映入眼帘。昱人欢喜地手舞足蹈,叫道:“好八哥,我们兄弟想到一块去了。”将怨女剑交给崇尧。崇尧把旷夫刀交给昱人。张雁此时方始明白崇尧跟昱人着实在意这桩婚事,幸好崇尧态度坚决,才没有拿出那白玉戒指,免了一场出丑,好生感激崇尧有主张。崇尧道:“二十年后儿女毕姻,我还将怨女剑还给十二弟。”昱人笑道:“旷夫刀是你的,谁也不抢你的。”两个相抱大笑,甚是高兴。

当下写了定婚文书等项,一并将生辰八字,各自钿盒装了收讫。一璧厢昱人教开席,白家干仆与霍演,香怡等人张罗开席。那厨工炒菜的炒菜,端菜盘的端菜盘,送酒的送酒,七手八脚,井然有序的上着酒饭。一时间,酒肉飘香,欢声笑语,喜气盈门,好不热闹兴头。霍演,马留,乔在川,苏禧,窦博同是舜王坪回来的兄弟,哪个不是劫后余生,活到而今,多喜气洋溢的为崇尧,昱人祝贺不迭,觥筹交错,畅谈过去诸多生生死死故事。徐清也端着酒杯挨过去凑趣,笑道:“我也敬各位叔叔伯伯们一杯。”众人大喜,都喝彩:“徐三哥有子矣。”多说起镜平许多英雄事迹。徐清正要听这些不晓得的事,听得心醉神迷,想道:“我爹杀鬼子那么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学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一干人多吃的七颠八倒,兀自津津乐道过去许多有趣的惊险故事。

张雁想要去劝崇尧,张莺道:“姐夫高兴呢。姐姐宽容些他。”盈盈道:“待到留娘过了满月,相公就要带长洲兵去打仗了。”张雁道:“打仗?”盈盈道:“是去打方清,陈庄。”张雁道:“他们也是被官逼反了的良民。妹妹,你可要劝他,还是莫去了。”盈盈愁道:“他是个官身,上命难违呀。”

那里中父老个个怀着好奇心,贪看那刀剑,交头接耳道:“用刀剑做定婚信物,倒是头一遭。却不晓得这刀剑的好处,看样子很珍贵哩。”多起身翘着脚注视着桌案上这两件信物,但见此刀刀鞘乃是青铜锻造,分段箍环,错以纹饰,护手及吞口铁质错银鎏金,云纹飘逸,水晶刀柄,阴刻龙形纹饰,纯熟细腻,的是珍宝。父老又多睁大了眼看那怨女剑,剑首硕大,呈三耳云头形,剑鞘镶金嵌银,镂刻精细,装饰繁复,分段箍环,古雅质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多在寻思:“这两家都是经历过安史大乱,打过仗回来的。这刀剑必然有鲜为人知的故事哩。”昱人吃的半酣,径自过来向父老敬酒。父老乘着吃了三杯两盏,问道:“请恕我等愚昧,不晓得这刀剑是甚名号,如此珍视,把来做两家儿女的定婚信物。望请见告,以释疑惑。”

昱人听得眉飞色舞,顿时来了精神,随即拿起旷夫刀来,大声道:“说起这刀剑可都是无价之宝啊。此刀原名白云刀,是后来改名唤做了旷夫刀。”父老问:“为甚取这样一个古怪名字?”昱人说道:“旷夫意喻着天下最悲苦的守卫边关的将士。”将崇尧如何在洛阳安禄山的宴会上无意得到此刀,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诸多经过向里中父老说了。里中父老恍然大悟道:“原来有这么一段离奇曲折,生死搏杀的故事哩。”昱人将刀拔出,但见此刀平肩直身,窄刃厚脊,近背处开半圆凹槽,直达尖峰,血槽内错银云纹,均匀排列,共约七处。刀身如一泓秋水,精光铮亮,着实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父老又问那怨女剑的由来。张雁寻思:“冶容诲淫,慢藏诲盗。十二弟忒不谨慎,这样物件在人前炫耀,不怕招惹是非。”便起身道:“一把寻常宝剑有甚值得卖弄,教街坊取笑了。”取了怨女剑要送回屋里。崇尧却起身,叫道:“便让十二弟说说,教街坊也好说我们两家联姻信物的重要。也不是草草了事。”从张雁手上接过来,交给昱人。里中父老多说:“正是此理。我等愚昧,不晓得这刀剑甚麽由来,诧异把它拿来做定婚信物。”昱人笑道:“这怨女剑,更是神奇了。”

昱人听得他们啧啧称奇,蓦地拔剑出鞘,剑身满身纹饰,寒光灼灼,说道:“此剑原名七星剑,后来改名怨女剑。意喻处在深宫禁院成千上万不沾雨露恩泽的怨女。旷夫怨女原本就合该是一对。”张雁闻言,心道:“十二弟此话是何用意,难道他想独占,使之成双成对?”昱人说道:“白吕两家联姻,便是这旷夫怨女天作之合啊。”说罢,借着酒兴仗剑起舞。到唬的里中父老起身相避,失魂落魄地叫道:“白爷吃醉了,莫闹出人命。”张雁哂笑,心道:“这些村野,哪里晓得剑术。”崇尧斜着醉眼看昱人舞剑,襟飘带舞,剑势飘逸曼妙,轻灵潇洒,如凤飞舞。崇尧看的陶醉,赞声“好。”说道:“十二弟武艺愈为精进了,丝毫没有退步。”

霍演,马留,乔在川等人亦是不住的喝彩。徐清见昱人舞剑,好是欢喜,矗立在一旁仔细观看他剑势,身形步法,牢记于心,心领神会,俨然有所心得。张莺贪看良久,想道:“白十二的剑法好生了得,竟不在姐姐之下。论到出手迅捷凌厉变化,姐姐就望尘莫及了。”崇尧观赏到精彩处,不觉心头瘙痒,叫道:“技痒难耐,我陪十二弟过几个回合。”桌案上拿起旷夫刀,凌空窜起,将刀拔出,宛若天上降下一道飞虹。身如飙风,须臾即至。昱人耳听风声,举剑相迎,笑道:“八哥,兄弟高兴。正想跟你过几回合呢。”两个窜高伏低,刀来剑往,电扫霆奔,寒光闪闪,盘旋进退打的好不欢快。

那里中父老何曾见过这等厮杀场面,只想:“也曾见过打架杀人,不过将人把来一刀戳翻就走,哪有这样精彩好看。”惊魂甫定,翘足看他两个对打的煞是好看,图个眼饱。徐清,张莺目不转睛的看着,只怕错过些微细节。杨舜王方两个也是有心,夹杂在人群里看,感觉这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眼睛一眨不眨,竟自入神。崇尧,昱人拆斗五十余回合,那满身的酒都化作了汗流了出来,愈打愈是精神。崇尧赞叹道:“十二弟,经过多年的沙场磨砺,你的体力劲力都胜过以往了。”昱人一头打,一头笑道:“可我都已经气喘了。八哥脸不红心不跳,游刃有余,胜我多矣。我此生都赢不了八哥了。”说着,便有些泄气。

崇尧道:“学无止境,只要你肯下苦功,终有一日会胜过我。”昱人道:“八哥哄我。”罢了手,将剑入鞘道:“各人天生体质禀赋,各自有限。难不成我再练十年就真能及得上路登云之流,莫说超越师父他老人家了。”徐清正有些瞧得痴呆,见他们便不打了,竟自有些失望。张莺见他怅然若失的样子,怪可怜的,笑道:“来日,我教姐夫教你。”徐清大是欢喜,叫道:“真的?”张莺道:“我骗你作甚。且说,以后你怎么报答我。”徐清道:“我一无所有,拿什么答谢你。”张莺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笑道:“逗你玩呢,谁要你答谢了。”那里中父老吃了一顿酒饭,又看了一顿精彩绝伦的打架,着实高兴,交头接耳说道着径自散了。

是时,十数个庄户人拎着礼品推推搡搡的鱼贯进了院子。张雁却不认得,只叫怪异。霍演一见,说道:“你们怎的来了?”那十数人点头哈腰,扭扭捏捏的聒噪道:“听说佃东家公子过满月,就备了薄礼前来祝贺,还望勿嫌礼轻。笑纳才好。”模样甚是别扭。张莺低声向张雁说道:“这是咱家的佃户。”张雁见他们衣裳褴褛,不成模样,神色间大有难言之隐,已知其病。昱人及盈盈,白母等人多看出端倪,把眼瞧着这些不速之客。崇尧道:“你们都是有家口的人,日子艰难,送什么礼?”那些人便愁苦说:“佃东家不收,教我们怎好开口?”

霍演道:“便知道你们没怀好心,饿的肚子都要填不饱了,还来送礼。分明是来讨债。大煞风景,去去去。”便要轰他们出去。崇尧道:“有甚话但说何妨,别吞吞吐吐的。”一个道:“今年收成是好,可是官府收的税又加了。那,那佃租是不是缓一缓。”霍演便骂道:“佃租缓一缓,这一缓。你们甚时候能还上,还不成了没年月的事了。”崇尧见他们可怜,有心宽限,又怕张雁不允,好是为难。那些人说:“即便是今年还不上,来年必然补上。”一个泣诉道:“我家欠了人家钱,指望着地里那些粮谷救命呢。交了官府的税,所剩无几了,还指望把佃租用来还债。今年还得再借些粮谷,才好过得去年。佃东家大慈大悲,救我一家性命罢。”说罢抱头大哭。这个说:“回家去就得卖孩子。”那个说:“把婆娘典卖了罢。”无不悲伤落泪。

霍演叫道:“你们难,就白种我家的地,我们一家就该饿着麽?”杨舜,王方两个感同身受,齐齐跪在张雁跟前,眼泪汪汪地说道:“大娘,发发慈悲罢。”徐清嗫嚅的想要求告,又怕张雁威严,几番欲言又止。张雁陪着掉了两颗眼泪,忙扶起他两个,说道:“相公,你过来。”崇尧走回,张雁抹泪道:“今日是我家大喜日子,你就发发善心,免了他们今年的佃租罢。权当是给我家择善,吕正积德罢。”崇尧闻言,如释重负,飞快的走去,说道:“你们家家有难处,我把今年的佃租都免了。”张雁教张莺回屋取来那沓契约,交给崇尧。崇尧当着他们的面销毁了。那些人无不千恩万谢,感动着堕泪,连声祷祝:“祝愿东家公子大吉大利,一生平安,富贵长久。”要把那礼品留下。

崇尧挥挥手道:“快回去罢,有难处来找我。”一干人千欢万喜又把礼品拎着去了,多说:“佃东家是好人,我们跟着他遭不了罪。回去家里,每晚烧香许愿,祝愿员外多子多孙,富贵荣华。”霍演喋喋抱怨道:“完了,完了。今年要喝西北风了。”崇尧道:“家里不是还有五十亩地呢。交了税,还有余粮,饿不住你。”霍演道:“没有佃租,佃农的钱还要花老底。毕竟过的不富裕了。”昱人笑道:“八哥恁麽好心。这伙穷汉子,遍地都是,你能都接济过来么?”崇尧把眼望张雁。张雁怫然,抱着孩子转回屋里去,养娘也随着进去掩上了门。

白母笑盈盈道:“我儿崇尧宅心仁厚啊。昱人,你可要学着些,莫要不学好,教人家戳我的脊梁骨哇。”昱人道:“娘的教诲,儿谨记于心。”盈盈道:“娘,相公他公平买卖,见了贫苦人还存心让些利呢。人们多说相公盈利不重,主顾都快要把店铺门槛都踏坏了。”白母道:“这就好。薄利多销,名利双收,这才长久哩。”当日天晚,尽欢而散。崇尧送走了白母,昱人夫妇等人,回屋见张雁查核礼薄,遂转身出来,来到恪卿卧房。恪卿欣喜道:“相公,今天真开心。”崇尧道:“我也是。”那养娘笑道:“乡亲们都说吕正像他娘舅,长大了是个美男子哩。”给崇尧捧来茶水。

崇尧接过,喝了道:“你家里还有甚么亲人麽?写的契约是短期还是长期?”养娘见问,悲从中来,珠泪盈盈答道:“爹被乱兵杀了。我跟娘颠沛流离来到苏州投亲,可是亲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不知所踪。我娘染了重病,没钱医治,又欠下店家住店吃饭钱。店家每日催促要钱,我寻思要去富家做奴婢,给娘看病,还债。不想娘病魔缠身,一命呜呼。我不得已卖身葬母,还店家的债。恰好遇上霍爷帮吕爷找养娘。就把我买来了。”崇尧遂向恪卿取来她的卖身契约,看了,说道:“你叫李仪。”

李仪答道:“贱名便是。”崇尧道:“我也不要你这张卖身契约。”当下在烛光火焰上点着了。李仪惊骇道:“吕爷不要我?”恪卿笑笑道:“相公不是那意思。”崇尧烧罢,说道:“我家没有这张契约约束你了。你如果甚时候改变主意,可以随时离开,到时候我给你盘费,安家之资。你也不要唤我吕爷,只称呼我大哥罢。”李仪似是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道:“吕,吕。”瞬息喜极而泣,叩头道:“大哥再造之恩,奴家情愿生生世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此恩情。”崇尧倒有些无所措,恪卿含笑扶起她来,笑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莫说报答不报搭的话。相公会不高兴的。”

来日崇尧依着张雁在后院建造粮仓库房,雇了几个泥瓦匠人。徐清却会垒砖,崇尧笑道:“你还有这手艺哩。”徐清道:“当年颠沛流离,为了养活自己,我帮人家打工,不会些手艺能成么?”香怡,张莺忙着送水倒茶。未数日,建造了几间库房。徐清自告奋勇,教崇尧辞退了泥瓦匠,教霍演和泥,拿着抹子,将内外抹了泥。

晾了两日,张雁教崇尧去交赋税,将余粮运回来,顺便付了佃农工钱。崇尧道:“几家佃农快揭不开锅了,正等着发放工钱呢。”一早领着霍演,徐清去了。午饭时候,崇尧,霍演等人牵着骡马,赶车把米运回来。崇尧,霍演,徐清三个也帮忙与佃农一起扛米袋,把米储藏进了粮仓。院子里张莺坐着,像个账房先生拿着簿子,数念着佃农的出勤数字,一一核对,勾画着将工钱付清,打发去了。霍演一旁看着张莺口齿伶俐,核对数目,俊俏的模样愈发可爱,不觉看的发痴,真是心痒难搔,恨不能上去搂抱温存。徐清一一发放工钱,猛抬眼见霍演这般笑眯眯地盯着张莺,微感不悦。张莺偶尔抬眼,瞧见霍演这般光景,俏脸微微一红,心下不快,撇了他一眼,便自垂头继续核对。

崇尧与张雁来后院粮仓,说道:“交的粮食都交上去了,咱家的粮食都在这里了。”张雁清点过了,笑道:“今年家里收了一百多石米,足够吃了。”养娘在旁道:“哪能吃得了,还有的卖哩。”听得前边厨房里,香怡呼唤:“吃饭了。”张雁道:“洗了手,去吃饭。”张莺关锁了粮仓,方才同徐清,霍演过来。一道坐下有说有笑吃饭。

又数日,昱人给留娘举办满月酒宴,广邀亲朋故友,地方名流乡绅,达官显贵。一时之间,轰动了整个苏州城。至期,周昀在门首接客,依着喜帖名字高唱。白府门前贺客盈门,车水马龙,人头凑集好不鼎盛兴头。昱人跟盈盈抱着孩子在天井里接待来客。马留,乔在川多在里边接待客人,寒暄叙话。外边铺面多关了歇业,严鹊也被叫来专掌记礼账。管家马伯三依着昱人事先给他的名单,给宾客安排座位。单芊领着一干仆婢招呼端茶送水,忙的不可开交。苏禧窦博哄着留哥满院子的跑。客人多笑:“留哥追猫打狗,搬砖揭瓦,没一日教人省心。这顽皮混浑,将来造化大着哩。”

只听门口高叫:“浙江西道观察使,苏州刺史韦元甫韦大人到。”元甫率领一干僚属鱼贯而入,称贺道:“恭喜昱人兄喜得千金。”昱人笑道:“托韦大人福荫。大人日理万机,还亲自登门,教卑职不胜惶愧。”元甫道:“昱人兄客气。理该亲自前来祝贺。”昱人道:“大人里边请坐。”

元甫别过,径自来到厅堂上与众僚属见过了,吃茶。猛然间抬头看到正堂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的人物似曾相识,脱口叫道:“啊呀,不是李大帅的像么?”多人奇异的站起身来道:“哪个李大帅?”元甫道:“临淮郡王李光弼呀。当年我见过大帅一面,记忆犹新呢。”旁人问道:“那么旁边几个又是谁?”那几个细加端详,当中一个脱口道;“这两个是城外的吕员外跟他家的大娘子。白校尉身旁的是马留,乔在川。恕我眼拙,那几个却不识得了。”

元甫笑道:“吕员外对面那对男女似乎是相卫节度使薛嵩跟他的夫人红线。”左右无不啧啧惊叹:“白校尉竟然跟薛嵩是莫逆之交。看图画上的情形,似乎是薛嵩夫妇送吕员外跟他的大娘子哩。白校尉似有动手的意思,是针对那两个人的哩。”一个问:“韦大人,你见多识广,就不晓得那两个人是谁?”元甫摇头。众人道:“我们一会问问白校尉不就清楚了。”踌躇着待到一会问昱人。

少时,听得门口高喊:“常州刺史韦损之,韦大人到。”元甫一笑道:“昱人交游广阔呀,连常州刺史也被他请来了。”旁有一人说道:“听说白校尉资助了韦损之大人一百万钱。助韦大人开挖,疏浚练塘废墟,引水浇灌丹阳,金坛,延陵农田。”闻言,道声:“怪不得呢。有钱能使鬼推磨,连韦损之也来给他捧场贺喜。”元甫便率地方乡绅前去迎接韦损之。损之笑道:“元甫兄,别来无恙否。”元甫道:“吃得下,睡的香,好着哩。倒是你这个大忙人,几时也这么平易近人,偷闲来凑这热闹。”损之道:“白校尉有请,盛情难却啊。”元甫便拉着损之的手来到厅堂上,指着画像问道:“可晓得画上人物麽?”将认识的人说了,只问他另外两个是谁。

损之看了良久,拍手叫道:“啊呀,莫不是造反的仆固怀恩?”元甫一惊,叫道:“哪个?”损之道:“那个顶盔贯甲,相貌粗犷的那个。”元甫道:“我可是听说他举兵造反,兵败后跑到灵武又招揽回纥与吐蕃联军打到长安附近,还是郭大帅力挽狂澜,退了联军呢。”损之道:“昱人画它作甚,挂在这里招揽是非。不过呢,看样子他们并不是很友善。昱人似有动手的意思,莫不是想要与仆固动武麽?”元甫道:“有理。这就不用担心了。画上仆固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少顷,听得门口高叫:“江淮转运使刘晏,刘大人。淮南节度使崔圆,崔大人到。”损之,元甫与在座的乡绅多起身道:“刘大人,崔大人也来了?”蜂拥而出迎接刘晏。只见那刘晏,崔圆向熟人含笑招手,两个大有卓尔不群之气象。昱人见了礼,笑道:“刘大人,崔大人驾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不才万千幸甚,谢过大人错爱。”盈盈俯身,道了万福。刘晏笑道:“昱人兄客气了。白娘子风姿绰约,的是佳丽。佳人才子,般配呀。”崔圆道:“昱人兄,抗敌英雄。巧逢令千金喜宴,本官路过来讨杯喜酒,望勿怪老朽唐突则个。”昱人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德高望重,海内仰望,屈身驾临寒舍,这是卑职何等的荣幸。哪有见怪之理。”

一璧厢,元甫,损之引着地方乡绅前来接见。刘晏向昱人道:“昱人兄忙。”昱人道:“大人自便。”刘晏,崔圆一璧厢被众人拥入厅堂上去。元甫,损之寒暄过了,心怀疑窦,向刘晏,崔圆问起画上人物。

同类推荐
  • 冷无影

    冷无影

    慕前朝残影不降者,斩!趋叛匪而影从者,斩!蓄巫邪而影藏者,斩!言神异而影射者,斩!捕明风捉清影者,斩!
  • 武尊奶爸

    武尊奶爸

    重生到以武为尊的世界,竟然成为专职宠女奶爸,于是,整个武林的画风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 万世剑冢

    万世剑冢

    “剑开三江绝千古,冢立五湖平生台。”“我有青莲种神海,报与三世一处开!”景和十四年清明。北冥妖国高歌猖獗,蛮族的铁蹄再度踏上这片土地,庞大臃肿的大秦王朝却依旧歌舞升平,等待着昔日的辉煌被腐朽殆尽……于是浪荡痴儿走边关,傻子一朝行江湖.而双腿残废的狐裘公子一朝看尽这千里蜀绣,势要将这阴云密布的天地捅个通透!书友群:929616022
  • 穿越诸天万界

    穿越诸天万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水浒三国,聊斋白蛇,蜀山斗破,遮天,封神洪荒,诸天万界……穿梭诸天万界,我为世界之主!qq群:487,914,153,欢迎大家。(已有二百万完本作品《武侠仙侠世界里的道人》,请放心收藏!)
  • 武林英雄榜

    武林英雄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为什么要拿起那把剑?我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我在乎的人不再需要拿起那把剑。
热门推荐
  • 十岁赌王皇贵妃

    十岁赌王皇贵妃

    “舒子叶?你是说史上最年轻的唯一一位蝉联三界赌王的女人舒子叶?”“就是她就是她!就在昨天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上,她又打败了泰国赌王,今天是最后的决赛,只要赢了她就是新一届的王中之王了!”“果然是赌圣王潇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来来,他们大赌咱小赌,就赌这一场舒子叶是输是赢!”…“不好了不好了,赌王舒子叶在公海被枪击,身体倒进海里…不见了…”★★★★★★★★◎◎◎◎◎◎★★★★★★★★京城有三大避,第三避就是舒家丑娃舒子叶。那一年,晚风掀起面纱一角,半边脸上的喇叭花胎记吓死了王大妈。于是,再也没见舒家小女出过府。同一年,京城大街上时而出现一个戴着半边玉面面具的小公子。一场赌王争霸,成就十岁赌王公子夜的盛名。同样十岁,一个是人人喊打的舒家丑女,一个是人人传颂的玉面赌王。却哪知,丑女就是赌王,赌王就是丑女。一赌,赌来声名鹊起;二赌,赌来公主之名;三赌,赌来远嫁他国;四赌,赌来皇贵妃之位……十岁赌王,以一手赌术叱咤朝堂,引得乱世英雄竞相折腰。★★★★★★★★◎◎◎◎◎◎★★★★★★★★收养仪式(排名不按前后,按领养的时间~):【舒子叶】——亲妈【chm7588】【独孤霄】——亲妈【丄悹雨桐】【安静】——亲妈【若水血】(雪莲公子,祝你一切安好!)【姚乐东】&【夙行风】——亲妈【月宝】(月宝好强悍,养了一对相当难养的娃~妖媚男&狐狸男)【楚瑶琴】——亲妈【蝶舞倾心】(刁蛮公主,不错不错,她的亲亲夫君是哪个?)【舒子岳】——亲妈【蓝舞晴空】(有点小小变态的舒家大哥被领走了,鼓掌鼓掌~)【舒子勤】——亲妈【爱紫莲】(舒家老二派头很大,还没出来就被领走了呢!)【古晨】——亲妈【马赛克a十四】(猜猜他是谁……)【钱夭夭】——亲妈【相见恨婉】(悍妇被领走了,恋想想给她许配了什么样的人家)先看一看,喜欢就收藏哈~
  • High and Dry
  • 快穿之遇上坑货系统

    快穿之遇上坑货系统

    作为一个资深死宅的沈月有一天突然被告知绑定了系统。“开什么国际玩笑,天大地大我漫最大!我才不去做什么鬼任务呢。”“那好,抹杀吧。”“不不不,统爹,我开玩笑的。”某女毫无节操地说道。于是某女在被无良系统不断坑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呜呜…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某女仰天哀泣。
  • 锦绣成双

    锦绣成双

    秦绣从不惧怕任何的高山与大海,却唯独怕刺绣。但她惧怕,爱且恨的刺绣,却让她在二十岁后,绣出自己的人生。与影帝傅双合作是意外,与傅双产生感情是意外,最后两情相悦在一起更是意外……但他让她认清自己,重新面对刺绣,面对人生,这不是意外。
  • 历史的乡愁

    历史的乡愁

    该作品是熊召政先生在北京大学、人民大学、武汉大学等知名学府进行演讲的讲稿结集,涉及历史、文学、人生、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这些演讲,是作者多年来读书与思考的成果,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渗透着忧患的意识,比如作者对当今社会拜金主义的盛行、传统文化的断裂、敬畏感的丧失等社会问题的深切忧虑,传达出一位历史学家与作家的担当意识:让历史复活,使今天的人们能够从遥远的过去审视当下,洞察未来。
  • 顶尖管理九定律

    顶尖管理九定律

    无论你从事哪一类的管理,这些定律都适合于你,因为这些定律是世界级工商领袖和管理大师们在管理过程中总结出来的真理性认识,是管理过程本身所固有的、本质的、必然的联系。正确地运用这些定律是进行有效管理的根本保证。
  • 李煜词全鉴

    李煜词全鉴

    李煜,史称“李后主”,是中国古代最杰出的词人之一,被称为“千古词帝”。李煜词多结合自己独特的身世遭遇,成为展现真实生命、抒发自我情感的抒情文体。《李煜词全鉴》涵盖了李煜一生重要诗词章节,并对其进行了注释与解译,另外收录了李煜存疑词、李煜所著的经典书文、李璟词和冯延巳词等,供读者赏读。
  • 大林和小林

    大林和小林

    大林和小林是一对亲兄弟。有一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怪物,为了逃命,他们各奔东西,从此有了不同的人生。小林先是被狗绅士皮皮“捡走”了,又被四四格拍卖走了。四四格每天都逼着他干很多活儿,还把不听话的孩子们变成鸡蛋,然后吃掉……为此,小林和小伙伴们想了很多办法,最终摆脱了四四格。那么,大林呢?大林遇到了一只狐狸,狐狸把他送给了大富翁叭哈当儿子,从此什么事儿也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胖的不成个样子。后来,他和蔷薇公主结婚时,掉到了大海里,被鲸鱼吞进了肚子,最后来到了富翁岛。也许你要问了,大林和小林重逢了吗?看完故事你就知道了。
  • 宗教律诸宗演派

    宗教律诸宗演派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人过50健康必读书

    人过50健康必读书

    近30年来,人的平均寿命不断延长,但是不能仅看平均寿命的数字!因为它并不能反映人的“健康状态”。同样50岁的人,健康生活的人和卧病在床的人都被计算在内。两者年龄相同,但是人生的充实度并不一样。不论活得多久,如果不健康,这种长寿人生并无意义。相信不会有人想要过着卧病在床或为病痛所苦的长寿生活。只有健康,长寿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