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卢笙最近几个月出奇地安静乖乖地呆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写字,锦黎瞧见了,打趣卢笙说:“小姐果真是议了亲的人,性子也沉稳些了。”
卢笙把书合上道:“你这个丫头,真该叫人牙子发卖了,不分上下,调侃起我来。”
锦黎也不害怕,给卢笙倒了杯茶道:“如今天热了,小姐脾气也大了,若要打发我,只怕小姐不能叫人牙子,要叫那宰相大人的胞弟拿八抬大轿抬你,我才能跟着出去。”
卢笙也不喝茶,看着窗外的绿荫道:“是呀,如今可是夏日了,锦黎,我记得长兄院里的荷花也该开了,走,瞧瞧去。”
锦黎放了手里的活,给卢笙梳头发,边疏边说:“小姐这头发硬,命也硬,我瞧着这姑爷只怕压不住小姐的命数。”
卢笙挑好了簪子道:“我偏不信这些命不命的,来,簪这支。要我说,锦黎你的命最硬。前两年闹疫病,我都恹恹的,就你还跳着要去放风筝。”
“春日嘛,放放风筝也好玩,小姐,疏好了。”
“走吧。”
卢笙来到卢庚的院子里,瞧着还只是花骨朵的荷花便有些性淡了说:“往年的荷花早就开了,怎么今年开的这么晚?”
“许是你记岔了日子,早来了几日。”陌生的男声响起,惊了卢笙一跳,卢笙抬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看他的气度,也不像新进的下人,他手拿书卷,闲适的好似在自己家一样。
卢笙向他行了一礼道:“想是长兄的朋友,卢笙见过公子。”
那男子挑了挑眉道:“你便是卢笙?”
“公子认识我?”卢笙更加好奇男子的身份了。
“认识倒不至于,只不过舍弟与小姐有着婚约,故而听过小姐的名讳。”
原来是梁熙,卢笙大窘,但为了不失礼数,卢笙故作镇定道:“原来如此,大人好好在此此品茶看书也好,卢笙告退。”
“我平生不爱品茶,只喜吃酒。”就在卢笙准备离开时,梁熙弄得卢笙更加窘迫。这两兄弟就这么喜欢让人下不来台吗?卢笙只好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我疏忽了,锦黎,叫厨房备上好酒招待大人。”
梁熙点了点头说:“那梁某就多谢姑娘美意了,刚刚你的兄长才叫厨房不许给梁某备酒了,说梁某喝酒太多,厨房已经只剩一坛了。”
这个烦人精。卢笙暗暗骂道,可是明面上绝对不能体现出来,卢笙只好道:“大人不必担忧,长兄的厨房没酒了我的厨房里还剩许多,大人只管尽兴。”
“多谢姑娘。”卢笙看着梁熙欠揍的笑容,只好愤愤离开,也不知道这样不正经的人是怎么当上宰相的。
锦黎看着黑脸的卢笙,连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卢笙扭头朝身后啐了一口道:“什么宰相王公的,就是个赖皮!”说罢,气冲冲的走向自己的院落。
回到房间的卢笙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很好笑,无非就是些小事竟弄得自己全无仪范,不知为何,刚刚就是觉得那厮忒得可恶。继而又思及将来或许会跟这样让人生气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便觉得很是不适。
“小姐,不好了!”
守门的小斯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卢笙吓了一跳。
“抄......抄家的来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什么!”卢笙“嚯”的站起来了,怎么会抄家?
“小姐快收拾一下逃命去吧,小的听说,抄家男宾沦为奴隶,女眷充作官妓。小姐若想活命,赶紧从西边的奴婢院儿翻墙逃走。”
“对,对,我得赶紧走,”卢笙在屋子里慌乱的转了几圈:“长兄呢?”
锦黎帮卢笙收拾好一些金银衣裳道:“少爷自入宫就没回来,小姐还是先逃命吧,日后再想救少爷的法子。”
卢笙接过锦黎手里的包裹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锦黎道:“小姐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只是府里的下人,左不过去别的府里当下人。”
卢笙点了点头,往西边跑去。
侍卫还在前面搜没有到后院,卢笙一路上还算顺遂,只是经过卢庚的书房时想起了父亲的遗物盒子还在里面,便打算拿了父亲的遗物再走。
进了书房,卢笙翻找起来,没一会儿便找到了盒子,塞进衣袖里,匆匆出来了。
“什么人?”卢笙刚踏出书房门口便被喝住。
一个侍卫抽出刀来对着卢笙道:“转过身来。”
卢笙缓缓转着身子,心里打着鼓,害怕极了。
千钧一发之间,梁熙出现在卢笙面前,板正她的身子,对着那侍卫道:“这里我处理,你去忙吧。”
那侍卫对梁熙行了一礼道:“卑职执行公务,还请大人不要让卑职为难。”
梁熙将卢笙拉倒身后道:“自然不为难你,不过一个丫鬟,到时再叫她去前厅也不迟。”
侍卫看着梁熙身后的卢笙道:“大人是在糊弄卑职吧,这是一个丫鬟的穿着打扮吗?大人身后这位恐怕是与大人胞弟议亲的卢小姐。还请大人莫要袒护罪民家眷。”
梁熙低头一笑,看着冥顽不灵的侍卫道:“听说你在二等侍卫这个职位上已经呆了三年了,未曾升迁,若你可卖我一个人情,明日便有你的提拔文书送到府上。”
“这......”那侍卫明显犹豫了,自己一身才干无法施展就差一个升迁的机会了,罢了,不过是个女眷,就算放了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想到这,侍卫侧身让道:“大人请便。”
梁熙点了点头道:“多谢。”
卢笙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亦步亦趋地跟着梁熙,待离远了书房,梁熙看着打扮精致的卢笙皱眉道:“你这个样子恐怕不行,把发髻松了。”
卢笙乖乖地拔掉头上的珠钗,黑发泼墨般散落下来,松松的贴着卢笙的小脸,梁熙看着卢笙披发的模样,咽了一口口水道:“不行,这样更引人注目。”
卢笙焦急道:“那怎么办?”
梁熙想了一会儿,道:“把衣服脱了,穿我的。”
卢笙点头,两人解开面衣,交换了一下。
卢笙套上梁熙的衣服,有些大了,好在没有女装那么明显,要是把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别人只会觉得是梁熙身边跟随的仆人。
“不过,你这样,怎么出去?”卢笙指了指梁熙身上的里衣和手里的女装。
梁熙把衣服往地上一甩道:“无妨,门口就有我的人和马车,我只要掩面进马车就行,你把头发束起来,跟我走。”
卢笙赶紧手忙脚乱的束起头发,一面跟上梁熙的脚步,一面要注意有没有其他侍卫。两人从偏道绕去门口时,也遇见几个侍卫,不过那几个侍卫没有原先那个硬气,一瞅见宰相大人衣冠不整的模样便低头离开,哪里会注意到梁熙背后的卢笙。在梁熙带卢笙上了马车后,梁熙吩咐了车夫一句:“回府。”便自顾自的找起衣服来穿。
卢笙抱着锦黎给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和父亲的遗物,低着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熙看着失魂落魄的卢笙笑道:“这就怕了?”
他既然还笑得出来,卢笙恼火的说:“再怎样我也是与你的胞弟议亲了的,见着我家出事,也不在帝君面前劝着点。”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最近几日身体不适帝君放我几天假我才来你家做客,谁知你的兄长自己进了宫,还触怒龙颜,这次的圣旨下得这么快,我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不然,顺遂的救自己的弟媳我还是做得到的。”
卢笙脸一红,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了,愧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大人,到府了。”
“直接驶进去。”梁熙道。
下了马车,卢笙还是躲在梁熙身后,可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梁熙看着怯生生的卢笙,又想到她早上明艳的大小姐模样,更加感叹人生多变。梁熙安抚卢笙道:“莫慌,这府里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到处说嘴的。”
卢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道:“请大人尽快吩咐人给我准备衣裳。”
梁熙点点头,叫住在花园浇水的丫鬟说:“拿套二郎十一岁时的衣裳来。”
“是。”
卢笙换好衣服,顺手在铜镜前抓起一支玉簪将头发束好,卢笙自己清楚现在不适宜做女子打扮出现在梁府,两个男人居住的地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又恰逢卢家小姐逃逸,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遑论帝君。
梁熙让佣人叫梁玄到书房来,又等了一会儿,卢笙才梳洗好出来。梁熙看着卢笙男人打扮道:“到真真像个少年的样子。”
梁玄才从校场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就被叫到书房去了,一进书房,便看见了卢笙,惊道:“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卢笙向梁玄行了一礼道:“家中巨变,不得已才如此。”
梁熙看了一眼二人道:“别叙旧了,如今朝中有人来报,卢家怕是凶多吉少。”
“我大兄怎么样了?”刚刚顾着逃跑来不及询问卢庚的下落,卢笙如今才如梦初醒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梁玄更加惊讶道:“卢家出事了?为何未曾听闻。”
梁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圣旨下的太快,我也是措手不及,凭卢兄的名望皇上还不会太快处置他,否则悠悠众口怎样都堵不住。”
卢笙想想也是,幸好母亲等人尚在扬州老家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难保皇上不会对母亲等人下手,自己尚且自身难保,看来还得拜托梁熙了:“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望大人能够保全家中老母。”
梁熙点点头道:“你放心。”
梁玄看着卢笙如今的模样,心疼道:“卢小姐尽管放心,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些勋贵子弟还是结交多,一有消息马上告知小姐。”
卢笙感激道:“多谢两位大人。”
梁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卢小姐太客气了,我长兄是有官位在身我却没有,叫句大人实在是让人脸红,嘿嘿......”
梁熙挖了一眼还在傻笑的弟弟,道:“出去,给你的卢妹妹收拾屋子去。”
这声卢妹妹实在让人脸红,可是眼下卢笙也不去想其他了,只想着怎样才能救兄长于水火之中。可自己一个女眷,该怎样才能挽救这个局面呢?梁熙虽然势大,但是毕竟还有皇帝在他头上。
梁熙看着神情复杂的卢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安抚这个刚刚家族败落的女孩,只能起身轻轻的摸了摸卢笙的头道:“你放心,万事有我。”
这个动作一做梁熙便后悔了,触摸一个女子的身体发肤实在于礼不和,好在卢笙如今傻傻愣愣没有在意。
卢笙只是点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走出书房。
梁熙本想跟在卢笙身后,但又收住了脚,往门口大喊一声:“阿玄,带小姐去她房间。”
“好,来,卢妹妹来这边。”
梁熙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了近日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