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头,两个人谈起小时候的趣事,笑声不绝于耳,像山间的小溪,像翠柳上的黄鹂,响彻整个山谷,震荡心头。
谈着谈着,李墨发现他知识渊博,言语幽默,常常把她逗得开怀大笑,甚至谈起丢脸的事情,段黎淡淡一笑,转而讲述自己的糗事,化解她的尴尬,令人心中一暖,感谢他的体贴,觉得和他聊天很舒服。
正说得高兴时,李墨这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抗议起来,弄得尴尬不已。
段黎笑而不语,等了很久未见其他人跟上,恐怕是走散了,便提议往回走,或许路上能碰到。
两人一拍即合。
在南山半山腰的东侧,有一潭湖水最为有名,湖水不似其他的碧绿,而是湛蓝,清澈无比,能一眼望见湖底的礁石,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绿衫,渐变成夺目的黄,妖艳的红,缤纷绚烂。
临湖有一座寺庙,因为民间有个传说,南山是一位仙子有次下凡民间不小心落下的衣裙,这潭深湖是腰带上的宝石,使整座南山充满灵性,也使这间小小的寺庙香火鼎盛,很多大官、富商前来拜祭,保其安康,佑其富贵。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眼力较好的李墨发现远处寺庙周围有人影攒动,看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的家奴,站姿挺直,行动整洁,不是高官就是哪位大富商来庙祭拜。
“站住!今天南山寺全面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有几名青衫打扮的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你才闲杂呢!南山寺是公共之地,你家老爷有多厉害,可以骄横跋扈,欺压百姓!在佛面前,人人平等,庇护保佑的又不只是你们有钱人。”李墨最讨厌有几个臭钱就横行霸道的人,仿若全世界都要为他避开让路。
“你可知寺庙中人是谁!”
“谁啊?有多了不起,你说说,吓吓我!最好吓得我逃之夭夭!”眼前对峙的少年,个头不高,小脸略显稚嫩,大概也就十四五岁,可话语中的高傲,不是一般府内家奴具有的气势。
到底谁在寺庙中呢?
“我们家主说出来恐怕你惹不起,劝你们赶紧回去,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果然还是个孩子,被激了两句,说话不如刚才那般客套。
听他话里话外,家主是个权力之高,本事之大的人,李墨也不是好脾气,比后台,父亲那个芝麻小官不值一提,但她不认怂,气势不能输,想了想,京城王子公孙,达官显贵他们在各种场合或许都已见过,但除了一个人,以他们的身份恐怕不得见,那就是五皇子青王殿下。
“你可知我身后的人是谁?知道皇上最重用谁吗?五皇子!”
论几位皇子中,五皇子青王是最德高望重,也是最有争议的一位,年少时就带兵打仗,打得西夏国屁滚尿流,发誓永不再踏足东陵领土,从此威震八方。他的军队军纪严明,路过之地从不骚扰百姓,不抢百姓一旦粮一粒米,深得民心,被百姓爱戴,但此人脾气暴躁,为人心狠手辣,也有很多人不赞同他。
令李墨第一反应想到他,是因为他的神秘。许多到了婚龄的官家小姐,也曾一度把他视为婚配的最佳理想对象,因青王常年驻守边关,也很少出席京城中的聚会,所见之人甚少,至今像迷一样。李墨对他零星稀疏的了解,一半是两位哥哥偶尔谈论青王的风光伟绩,尤其大哥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一半是茶馆说书先生讲宫中密事时提及一二,再多的事无人知晓,所以几位皇子中对他的印象较为深刻,搬出他,应该能瞎唬一气吧。
听闻是五皇子,眼前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段黎一直低垂着头,怕别人认出,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不知她哪来的胆子一通乱掰,王爷是说对了,可惜数字说错了。
注意到远处发现有麻烦跑来的王勇,生怕当面被揭穿身份,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下去解决,你不要乱跑!”
李墨拽住他的手腕,面不改色,怕被人瞧出端倪,向后斜了斜身子,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下去送死啊!我一通瞎说,吓唬住他们,现在不跑等他们抓啊!能动用这么多人,想必里面的人不简单,我们走吧!”
“你在关心我?放心!有我!”段黎轻拍她的手,以示不要担心。
段黎下马后,大步走进人群,胳膊一揽把正面相迎的王勇拦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瞧他们勾肩搭背的模样,应该不会出事,李墨安心下来,远远观察。
“七爷是您啊!”
“让人退了吧!”
王勇一个手势,所有人都撤到两旁,其他人这才发现下马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王爷,刚刚隐秘身后没有注意到,生怕惹祸上身,躲得远远,但也暗自奇怪,明明是七王爷,按理说这马上少年坦言就是,为什么愣说成是五王爷呢。
李墨离得远,不知两人嘀咕什么,对段黎的机制多变赞叹不已,难道真的以五皇子的身份骗过去了?
段黎往她的方向看了看,见没起疑心,便踏实下来:“五哥呢?”
“在里面,您这是……”
段黎点头示意他等一下,快步走回马前。
李墨直直盯着王勇,上下打量一番,男人面容隽秀,眉目却有不和谐的沉稳,身着紧身窄腰黑袍,显得精神抖擞,英气逼人,俯身在段黎的耳边小声询问:“你们认识?”
“里面是我朋友,我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你别乱跑,乖乖在这等我!”段黎叮嘱一番。
“你朋友啊!吓死我了!去吧!”见他们相识,李墨心踏实大半,又向刚才那位少年昂了昂头,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模样,那少年见了,羞红一张脸低头不语。
段黎和王勇一同进了庙里。
佛堂内,一个潇洒坚毅的背影正在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
捐了香火钱,和大师交谈几句,一抬眸,看见段黎斜靠在院子里的大树上,笑眯眯在等着他。
“七弟什么时候喜欢烧香拜佛?”段青不紧不慢踏出门槛。
“和朋友们小聚,恰巧碰到五哥在此,打个招呼。”
阳光洒在段青身上,皮肤没有段黎的白暂,因长年征战沙场,有些偏古铜色,显得更健康,更刚毅,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一双冷峻的大眼深邃,炯炯有神,仿佛能一眼把人看穿,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不张扬的高贵优雅。
正是五皇子——段青。
“荣城的知府仗着权势欺压百姓,闹出人命,该办一办了,不然都不知道这家谁做主了!七弟跑一趟吧。”
“何日启程?”
“明日!”
被刚才拦着的几个人看得不舒服,李墨驱马走到寺庙另一旁的湖水边,因黎王的朋友,也没人再敢阻拦。
环视周围的人,又望了望寺庙。
这庙里何人?这么大阵仗,烧香拜佛是不是太奢侈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身份吗!李墨心里一阵腹诽。
树下一匹毛色发亮、站姿飒爽的黑色高头大马,李墨顿时两眼放光。
和琉璃一样,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宝马,相比起来多了份威严和肃杀之气。
因为有同类琉璃的关系,它不排斥她的靠近,但不悦她得寸进尺的抚摸,调转马头换了方向,屁股冲着一脸殷勤谄媚的李墨。
“你好帅!”李墨没脸没皮,看不到它的鄙视,硬是追过去,把头在它的脖劲蹭了蹭,青草和着动物身体的味道,让人觉得舒畅。
“喂!请速速离去!”远处跑来刚才那个瘦小少年,怒斥她的行为。青王最讨厌别人摸他的东西,万一让王爷看到了,必要受处罚。
李墨撇撇嘴,心道不过一匹马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摸两下又不掉块肉,有钱人就是小气。
把刚摘的小花戴在骏马的脖鬃上,和琉璃一马一朵,甚是相配,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段黎和段青闲聊几句便急匆匆出来,奔向刚才被拦住的方向。
段青从寺庙踏出,不经意地往左一瞥。
像宝镜一样的湖水,映出蓝天白云,映出马儿喝水和在马儿旁边一个秀丽的影子,着一身浅蓝色衣袍,五官精致,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飘动,明明是个女人,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如此美丽的风景中点缀了一抹灵动的幽蓝,让人心中一动。
段青本就性情冷漠,只是一个念头,不以为意,翻身上马。瞧见暗裔脖劲处的小花,下意识地又望向湖边的身影,一抖马绳,带着众人离去。
段黎一通好找,终于在湖边见到那抹身影。
李墨一脸沉醉地站在湖边,仰望碧湖蓝天,静得像幅淡彩水墨画。
“你在这呀!”
“嗯,这真美!绫罗绸缎,金银瓷器,都比不过大自然赐予的美!震撼的不是眼球,而是内心!”李墨由衷感叹道。
他们两人回来时,李潇已在院落里生火烤肉。
“去哪了?”李潇一边烤肉,一边关心地问道。
“后山那边,风景可好了。”李墨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流着口水等着分肉吃。
“回来倒是巧,苦了我们,又是捕猎,又是生火烤肉,肉熟了,你也来了,真是时候!”李潇虽抱怨着,已把烤熟的肉片切下一大块放进她的碗碟里。
不理会他的埋怨,撕下一大块肉咀嚼起来:“妒妇!”
“你白吃白喝,还骂我!你别吃!”伸手抢过她手中的肉放在自己嘴里。
“敢抢我肉!”
李墨撸起袖子找李潇拼命,两人不顾旁人撕打起来,大家笑作一团。
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大口吃肉的李墨,一脸嫌弃的李潇,侃侃而谈的林静穆,羞答答的林淑仪,开怀大笑的付向荣,一脸笑意深长的段黎。
每个人把这珍贵的一刻在心中勾勒描绘下来,像夜空的繁星,闪耀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