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仁先生忽然沉默下来,好像想起来一些往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小娃儿,遇上这种离奇之事你都没死真是算你命大。你可知你现在身体为何不能动弹?那是因为来这之前,你身体内的灵魂力都已经几乎被抽空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好生修养数月还能再恢复过来。可要命的是你不但灵魂力没了,连承载你灵魂力的灵器也要报废了。当时你的情况,乍一看就像是一般的魂力溢体,但老朽研究过,若要把人的灵器壁破坏到当时的你那种程度,必须至少也是入境的灵魂力才能做到。”
“不错,当时看上去你的肉体好像还是完整的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老朽一探你的脉便知,你的灵器壁,被狂暴沸腾的灵魂力尽数撕破了,我说的这种撕破可是你能想到的穷尽最小单位上的破坏。简单的说,如果不是老朽,换任意一人救治你,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容纳任何灵魂力了。”
一番解释,元柘只觉得似懂非懂,又身处云里雾里,他尝试用刚刚获得的信息和自己的实际经历相结合,想要拼凑出一个答案,可是他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但是当他听到最后一句时,感觉开始不妙了:“不能容纳灵魂力?那我岂不是...”
“不错,只能眼看着灵魂力慢慢散溢,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废人,灵魂力散溢到最后,便连最基本的行动都无法进行,不修炼可能还有几年好活,如果执意修炼,灵魂力也无法留存,反而会加快灵魂力的散溢速度,最后便是灵魂力悉数散尽成为植物一般的人,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元柘想咽口水,但是发觉此刻自己好像无法做咽的动作,只能等口水自己沿着喉咙慢慢顺下去。他这才完全意识到当时问题的严重性,看来灵魂力溢体绝对是境界修炼的第一大敌,难怪之前在家乡偶尔听父亲说起有那么多想要走捷径接受他人灵魂灌顶的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他,虽然没有想过要走捷径,却很悲催地在当时被自己前世的灵魂力冲击,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漏斗。
“其实这也没什么,本来借着小七的毒液这最后一味主药以及一些老朽珍藏多年的药材练出的塑灵散倒是可以把你的灵器壁修复好。”仁先生忽然就此打住,仿佛在酝酿着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叙述。
元柘一听,结合当前自身的情况,便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他也不发问,只是认真仔细的继续听。
“只是老朽当时还是想不通为何你这没入境的孩子的走火入魔,却会引起入境级的灵魂力的魂力溢体。最后所幸终于在大椎穴探出在你的头颅内其实淤积了大量从识海溢出的灵魂力,这才是最要命的。根据魂针的震动程度,老朽推断出也是至少入境级灵魂力的强度,想必这就是导致你魂力溢体的元凶了...”仁先生看上去似乎越来越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了,只听他言辞间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而元柘的目光因为这番话疏通了其中最重要的关节忽然显得呆滞起来。
“只是时至今日老朽也还是没想通,究竟是什么存在对灵魂力能研究到这种程度,不但知道人体灵器壁的存在,而且还精通灵器壁的厚薄不一,知道在人颅骨内也就是灵魂力来源处的识海灵器壁是最能承载灵魂力的地方。须知,灵魂力能做到外放便必须是境界大成以上才能做到,而能准确将入境级别的灵魂力直接输入另一具身体的识海之中,那就不仅仅只是境界大成那么简单了,那样的本事,就连阁主都做不到,必须是精通人体构造的天...”
忽然,仁先生皱了皱眉,又不再继续往下说。可是元柘心里清楚,自己这是被前世给坑了,识海里的灵魂力是自己生下来自带的。而他一直引以为傲,以为这一世能与众不同有所作为的原因,就在于他降生时带有前世记忆的经历和感悟,这些能成为他修炼道路上莫大的助力,而今这些经历和感悟似乎却变成了他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重。
元柘此时此刻忽然却晃了晃脑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是他前世习惯性面对厄运的姿势,倒不是因为他惫懒或者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只是习惯了命运对他的折腾而已。
反正此刻大半截身子也无法动弹,而听仁先生的口气好像还有长篇大论没说,也无处可躲,便借此习惯打消一点突逢大劫的郁闷了。
那不然面对这种骚操作他该怎么办?自闭吗?寻死吗?戏精附体吗?
累不累啊。
此刻他突然对之前破镜时的领悟,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那份坦然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说是坦然,也是无奈。
仁先生可听不见元柘这样丰富的内心独白,当下也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识海的灵器壁是有极限的,一个从未修炼境界的普通人如果突然识海里多出入境级的灵魂力,你可知那是什么后果?只消不出一年,便是识海爆裂!那就是连废人都做不成,直接化灵的下场,真不知是何等存在竟会如此恶毒。这样的毒辣手段和狠毒内心,便是小七也比之不及。”
这个世界人死原来也叫化灵。元柘这么心想着的时候,表面却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因为这个恶毒的对象好死不死他就是前世的自己。
仁先生越说越细,越细就越是愤慨,而元柘脸色越来越是奇怪。
就像前世电影里的桥段,身边的路人在看变态杀人案的新闻,一边看还一边抨击,搞得义愤填膺得不行,只有主角自己才知道,其实他自己就是凶手本人。
此情此景,就连“呵呵”二字都呼之欲出了。
不过现在,元柘不仅是那无恶不作的凶手本人,主角本尊,而且还是受害人本人,你说这事儿整得,简直没地儿说理去。
说是他故意自戕那倒也不能够,给他打个自作自受的标签却好像又差太远。仔细想来可能只有无知无畏,注定倒霉倒是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拿来对号入座。
如果此刻元柘还拿着自己的智能手机,那么他肯定会发一条朋友圈消息,就打四个字一个省略号:
我太难了...
然后自己反手就是一个赞先点上。
好在仁先生控诉元柘残害自己这一行为十分不道德的时间不长,接下来便是最后治疗的过程了。
“...所以说老朽当时一看到这种棘手的情况,突然就想起来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封灵法,此法需要境界大成者锁灵引魂,正好老朽懂引魂针,于是立刻叫你师兄前去寻阁主相助,实在是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仁先生又是抚须一叹,似乎在感慨这治伤条件的苛刻和巧合。元柘也跟着在心里一叹,不过他似乎却是沉浸在自己脑内的虚拟朋友圈发消息求安慰的过程中还没回过味来。
“...接下来便是这封灵法的妙用了,首先是将你颅内识海的灵魂力用引魂针引出,配合阁主将一点灵魂力封锁在你身体之内,再将灵魂力从你的身体内导出到施以封灵法的特殊容器中。”说到这里任先生语气忽然一疾,似乎一笔带过了什么重要细节,快速说道:“最后再找小七挤点毒,熬炼一副塑灵散,给你这小娃娃服下,便可以修复原来已经破损的灵器壁了。哦,对了,还需要之前从你身体里溢出的部分灵魂力做药引。毕竟人的灵器就是灵魂力形的化身,一为形,一为灵,若是你有认真听你那礼仪殿德先生上课的话,你想必就能理解了。”
元柘点了点头,虽然是在心里,嘴上说道:“德先生曾告诉我,礼仪是人的境界修炼之器皿的,也是人灵魂力的化身。”
仁先生玉手摸了摸白得发银的胡须,点头说道:“嗯,挺像那小家伙会说的话。”
小家伙...想来德先生也只有仁先生敢这么称呼他了吧...不过也是,说起来德先生看上去也就中年模样,仁先生这最少也是古来稀了吧,够资格了。
“那就照他的话来说。唔,那这器皿的前身,便是普通人身上的灵器,入境后,便会塑成不同的样子。”仁先生接着说道。
“哦,我懂了,所以先生就先用这封灵法器封住我多余的灵魂力避免了我识海爆裂的可能,再用塑灵散重塑了我的灵器?”元柘总结了一下。
“是也不是。”仁先生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余光一扫元柘的腿,这下嘴上不言,却在心里轻叹一声,心想,唉,若能完全修复就好了,可惜它只能修复与身体尚有联系的那部分灵器而已。
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有些郁闷,但是元柘转而还是看向目前最大的疑点,也就是自己的腿,还是不明白为何一点感觉也没有,当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先生,那装溢出灵魂力的封灵之器,到底是什么?”
仁先生苦笑了一下,看来是瞒不下去了,望向元柘无法动弹的双腿,缓缓开口说道:“画阁之中没有任何凡器,可以完整装下入境级的灵魂力,就算有,就是以阁主之能小心翼翼全力往外导出你体内多余的灵魂力,也得数年之久,到那时,你早就识海爆裂化灵了。”
看着元柘依旧迷惑的样子,仁先生不得已只有开口说道:“唯有一部分你自己的肉身可以承载得了。”
“于是?”元柘看向自己的双腿的眼神渐渐飘忽了起来,那由染着血色的白布包起的腿,虽然看上去外形依旧完整,但是他就是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一点感觉也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