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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辈子想要干点事业,两个人必须志同道合——胡国华 孙立文夫妇

人物简介:

胡国华,上海知青,生于1951年9月26日,初中毕业,1969年3月下乡到黑龙江格球山农场,1977年黑龙江农业技术学校毕业分回农场,次年调到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红兴隆管理局科研所。1989年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授予“世界模范农民”称号。40岁读硕士,50岁读博士。退休前是北大荒育种中心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家大豆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首席专家。

孙立文,友谊县知青,生于1949年8月1日,1967年高中毕业,1968年3月从友谊县下乡到三师十八团三营连队。1978年考取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1981年年初嫁给胡国华,生有一女。在北大荒当过农工、中学教师和大学教师,2002年在黑龙江农垦科技职业学院退休。

采访手记:

第一次采访胡国华似乎是1995年,那时他还在红兴隆,正值中年,书生气挺足。

红兴隆垦区位于黑龙江省三江平原中南部,拥有40万公顷[9]耕地,16万公顷林地,2万公顷牧地草原,还拥有1.2万公顷苇塘和6万公顷水面。这一垦区有两个国内闻名的农场,一是友谊农场,号称“天下第一场”,是1954年前苏联援建的,也是中国最大的机械化农场;二是八五三农场,被称之为“北大荒精神的摇篮”,开发雁窝岛的故事被拍成电影《北大荒人》,如今雁窝岛湿地已成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那是我第一次去红兴隆,还没想为留下的知青写书,仅想为所在媒体写篇报道。一位上海知青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授予“世界模范农民”称号,自然是个好选题。我忘了是怎么联系上胡国华的,好像先去的友谊和八五三、五九七三个农场。五九七是计划外的,在管理局邂逅老肖,他是五九七农场宣传部副部长,人非常热情,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去趟五九七,而且还找来一辆车。

我从五九七回来采访的胡国华。胡国华中等身材,方脸上的头发打着缕,还有点儿乱,目光执着,也许西装里边穿得较多,看上去很壮。他没系领带,挺括的白底蓝杠衬衣外边套着两件绒衣,一件浅米色,一件铁灰色。西服领右边平整,左边翻着,看上去很有个性。那时,他任黑龙江农垦总局红兴隆农业科研所副所长。科研所似乎在管理局机关大楼里边,试验田在那附近,记得胡国华领我参观过他的大豆地。我还去过他家,那是两层的联排别墅,不过面积不大,客厅很小,也超级简陋,唯一亮点就是电脑桌和电脑,除此,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墙摞着五六个旅行包,好像他们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包,也像是住在战乱时的南京,随时要准备逃离似的。

胡国华话语犹如乌苏里江水不急不缓,浩浩荡荡,底蕴很足;夫人孙立文不愧教师,条理清晰,声情并茂,流水潺潺,绝对够得上演说家,胡国华也只得甘为听众。这是一对事业型夫妇,一个有理想有追求,可以将琐事与情调忽略不计的家庭。

12年后,我再次采访胡国华时,他头发还打着缕,看上去比上次成熟许多,稳重许多,也疲惫和苍老许多。他在2002年被任命黑龙江农垦科研育种中心副主任,不仅读完博士,还成为博导,家也从红兴隆搬到省城哈尔滨,看来十多年前打的那些包派上了用场。孙立文已从黑龙江农垦科技职业学院退休,女儿毕业于同济大学医学院,并留在了上海。

2018年,在成书前,杨丽萍又采访了胡国华和孙立文。胡国华拄着双拐,在北大荒马不停蹄地奔波着,他把一生和未来交给了大豆。他的外孙女乳名叫豆豆。年近七旬的孙立文刚从上海回到哈尔滨,还是那么思维敏捷,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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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华:1978年,我从黑龙江农业技术学校毕业,回到格球山农场时,知青大返城已经开始了,农场的知青已经不多了。跟我一起回去的一位上海知青要返城,农场不放。当时,大中专毕业生很少,农场拿我们当成宝贝。那位知青说什么也要走,见农场不放就绝食了,最终农场只得放他走了。他走后,我要走是很容易的。

我父亲来信说他要退休,让我回去顶替,表都填好了。1979年春节前,我回了上海。那时,我跟立文刚谈恋爱。她是老三届的高中生,比我大两岁,在友谊[10]五分场当高中数学老师,带着毕业班,学生高考她也考,考上了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她说,你来北大荒十来年了,能回就回去吧。

回去后,我们家召开了两次家庭会议,我父亲身体不好,高血压、胃出血,我是老大,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希望我回去。我想回去没个好工作,在街道工厂当临时工,也没啥劲。我如果没上农校,也就回去了,在哪儿都当工人,回家不是更好么。

我是1969年3月下乡的。我是老大,上海政策是走一个留一个。我走,弟弟才能留下。我父母不希望我走,可是不走就有人24小时轮流做父母的思想工作,天天在你家门口敲锣打鼓,你说闹不闹心?那时学校也是部队编制,年级叫作连,我是年级的头儿,参与毕业分配工作,我就得带头下乡。

我下乡到黑龙江格球山农场[11],挨着五大连池火山群。那是劳改农场,有1800多名劳改犯。1968年农场接收了1500多名本省知青,1969年接收了1400多名上海等地的知青。我一看喂马赶车的都是劳改犯,“这不是让鞭子握在劳改犯的手里么?不行,把它夺过来。”

我下乡时先干的是喂马。说马无夜草不肥,我就住在马棚,夜间要起来给马加草料。有一匹马脾气暴躁,谁也治不了,我去治,结果马拖着车从我脚上轧过去,轧伤了脚踝,至今阴雨天走路多了还肿胀疼痛。

再说赶车,你劳改犯能干多少?我比你干得多。拉玉米秸,劳改犯拉两车,我拉四车。没有干透的玉米秸很重,要使劲把成捆的玉米秸往高高的车上扔。劳改犯去山上砍木头,二十多人十挂车,一天也砍不回一车木头。我说不用你们了,我一个人带着一挂车,一天砍三百多根碗口粗的木头,拉一车回来。

冬天,我领着二十几挂马车进小兴安岭伐木,每挂车四五匹马,五个知青,我那时已是大车排的排长了。三九严寒,里面穿棉袄,外面还得穿上棉大衣——抗美援朝志愿军穿的那种轧趟的;下乡时母亲给我做的呢子裤,平时不舍得穿都穿上了;脚上穿棉鞋,外面还得套上过膝盖的大毡靴;带着狗皮帽子,脖子上系紧围巾。冷到什么程度?寒风扫过,脖子冻一溜白泡,至今还留着疤。

抡起大斧来,干一会儿脱一件,再干一会儿再脱一件,怕汗把棉衣浸透,回来时风一吹就冻成冰棍了。最后只剩下短裤,赤条条地在雪地里干,干完活再穿上衣服。中午吃的馒头带着冰碴,咬一口就得放怀里捂上。日落时装好马车出山,进山易出山难,天黑了要迷路的,我的车打头阵,带着二十几挂大马车浩浩荡荡走出小兴安岭,从来没有迷过路。

刚来的时候住帐篷,后来劳改犯走了,我们搬进了砖房,是大通铺,一个大屋子里边一圈的炕,中间是个大火炉子。冬天睡觉穿着棉衣,戴着棉帽子,盖着棉被,醒来棉被上面一层霜。房顶的霜一天天扩大,眼看着墙壁结满了霜。

火炕一烧就冒烟,熏得臭虫从墙缝里爬出来,满墙满炕到处爬,没人敢挨墙睡,我就挨墙睡,累了一天,睡死了,臭虫爬了一身,咬了一身包都不知道。熏得褥子、衣服全是烟味。信寄回上海,妈妈问,“你的信怎么总有一股烟味?”

在连队,我什么活都干。上百号知青就一个大水壶,没人烧的水能供得上使用,只要我烧就能保证供应。过年了,大家都要回家,连长对我说:“你在这守着里,别回去了。”我说:“行吧,我不回去了。”那时青年就想多干一点,想我干的活要对得起32元[12]。我一年365天不缺勤,年年都是先进,推荐去读大学,我都是满票。可是,领导不放我走,到了1976年,那是最后一批推荐工农兵学员了,我去了阿城农垦师专[13],那时叫黑龙江省农业技术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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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华:人活在世上总得干点事情,我不愿这么默默无闻地活一辈子。我是学农的,专业是育种,回到上海专业不对口,总不能回去混日子吧?我要是18岁或20岁,也就走了。我已经29岁了,离开专业就成了废人。我想拉倒吧,别走了。

临回来前,给立文拍了电报,她正好放假,去车站接我。她挺为我惋惜的。

她是孙绍斌老师的女儿。孙绍斌是农业专家,我读中专时的老师。他是新中国成立前的老西北农大毕业生,新中国成立后在东北人民政府农业部工作,1953年响应党的号召来到北大荒。“文革”时,他被打成“反动技术权威”,后来到学校当老师。

有一次考试,我得了87分,去找老师。坐在一边的孙老师说:“行了,给你87分不少了。”我说:“87分少了,我没有低过95分。”95分怎么来的?图书馆里泡出来的。我读到初二,“文革”就开始了,总觉得这书没念够,整天泡图书馆里,自学了遗传学、生物统计等。

就这么,孙老师喜欢上我。毕业的时候,他找我谈了一次话,想把他的大女儿孙立文介绍给我。我说行,处处看吧。

孙立文:我爸爸看中他这个人的钻劲,学农学挺没意思的,能学进去不容易。我老高二的,比他大两岁。我也挺坎坷的,受父亲影响,中学时入团都很困难,考上大学时已二十九了。学校的领导劝我,别念了,把最好的房子分给你,把你男朋友也调到学校。我们那时主要靠通信了解。

胡国华:我觉得她要强,我也要强,感觉我俩志同道合,一辈子要想干点事业,两个人必须志同道合。我对她说,你念吧,我等你三年。

我是1979年调入红兴隆农科所的。这个农科所是我岳父参与创建的,所长是岳父的老同事。所长当时挺矛盾,问我:“学农学特别辛苦,你能不能当成事业来干?”

我说,我还是能干好的。这样就把我接收了。把我分到了大豆组,大家对我不是特别看好,“一个上海人,到这来搞大豆,他能干长么?”

孙立文:搞农学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没有消停时候。早晨起来先到地里遛一圈,看看庄稼长得怎么样。春天,数豆粒,装袋,写上什么品种,然后将成百袋种子,一粒粒地分区人工播种。种下去后,天天上地里看,出没出土啊?东拨拉一下,西拨拉一下,天不下雨赶紧浇灌,好不容易小苗长起来了,又查病又做杂交,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特别紧张。

胡国华:红兴隆离友谊县二三十公里,离鹤岗师专就太远了。我对立文说,友谊不是成立教师进修学院了么,你转过来读不好吗?就这样,她跟许多同学都转了过来。

孙立文:离得近了,我周日就过来看他,有时去地里帮忙,他在前面播种,我在后面拿着小本本按着顺序记。他见到我带来的课本就看,就这样他自学了大学的课程。我学的是数学专业,到后来他的高等数学比我都强。

毕业后,我本可以去哈尔滨或佳木斯,见他离不开红兴隆,也就去了管局中学[14]。

1981年初,我们结了婚。他有一个行李,我也有一个行李;他有一个大破木头箱子,我也有一个大破木头箱子;他有一个暖瓶,我也有一个暖瓶,这些就是我们的所有家产。我爸爸给我500块钱,他给我一个存折,上面有40块钱。他一个月工资32元,每月给下乡到江西的妹妹寄10元,还要回上海探亲,钱都铺火车道了,只存下这么多。

“你们在这儿待不长,早晚得回上海。”

没有人相信我们在红兴隆能待长。从安家那天起,我家的日子不像日子,墙皮掉了就掉了,没时间去管它;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两把折叠椅,还是结婚时他从广东花20元一把买的。我说他,你笨不笨啊,在上海买不一样吗?一个小板凳,是我爸爸过来看我们,见家里连个凳子都没有,就从劈柴堆里捡了块板皮,锯成三块,一块当凳面,两块当凳腿,拿大钉子钉了这么个板凳,它跟了我们好几十年。

胡国华:日头越晒大豆的花粉越多,授粉的效率越高,我比较胖,在地垅沟坐着,两条大腿插到垅沟里头去,脖子晒得像起疮,孙立文给我淘弄了多少药都治不好;二十多天下来,手肿脚肿腰直不起来,晚上翻身都得孙立文帮忙;手裂得都是口子,一秋天一大卷胶布都不够缠,手贴得像戴个手套似的。常年在地里干活,能穿什么好衣服?孙立文给我买双鞋,下地回来像飞了一样;穿条新裤子下地,回来刮个大三角口子。

豆子结荚了,我下班回家吃饭,老远就见个小伙子在地中间撸毛豆荚,扔了自行车冲过去,可把我气坏了,真想揍他。他吓得跪下了,说再也不敢了。我的眼泪下来了,培育一个品种要10年时间,你撸两袋子毛豆,我前功尽弃了。打那以后,我下班不回家吃晚饭,直奔向地里。白天看地的工人下班了,我得守在那儿,孙立文做好饭给我送过去。

孙立文:我妈说过,我这几个姑娘,一个学农的都不找。为啥说这话?嫁给学农学的女人太苦了。我爸爸1953年到北大荒开荒建场,我妈1958年才带我们从沈阳过来。我爸爸每天半夜才回来,用手电在窗子上晃一晃,我妈知道他回来了。我爸爸不回来,我妈睡不着。那时候跑地号哪有车,先是骑马,后来骑摩托。我家一大帮孩子,都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

结果呢,我爸爸看中了他,也有让他接班的意思。我妈妈对我说,行吧,这个人挺老实,你跟着他一辈子不会犯错误。由于我爸是学农学的,我找对象脱离不了农学这个圈儿,我接触的也都是搞农学的。

1981年10月30日,我的女儿出生。临产前一天,我还挺着大肚子,拄个棍讲课,学生见我这么费劲就给我搬个凳子。有个女孩儿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哇哇吐得满桌满地。我用撮子收拾了,这时羊水破了,才请假回家。他在外面出差,我知道自己要生产了,见天儿冷了,窗户缝还没糊,我知道指望不上他,不说别的,我家房子前边有片园子种点儿油菜,我说那油菜都冻了,你看人家的男人都知道盖一盖啥的。可是,他就不知道盖。

我打了些糨糊,裁了些报纸,站在凳子上,把家里前后的窗缝都糊上了,这才通知他们单位。羊水破了其实是非常危险的,我那时也不懂啊。当时他们办公室里只有两个老太太,是两个著名农业专家。她们叫了一辆吉普车,把我送进医院。

他听信儿赶到医院。我生了三天,最后侧切,才生下女儿。

孩子生下来,我跟他说,东北坐月子要吃小米粥,让他回家去熬。家离医院十多里地,等他把小米粥端过来,我已吃完了。我生完孩子饿得够呛,听走廊上喊,“开饭了!”我就让邻床帮忙打饭,吃了。吃什么?冰凉大麻花,一碗冰凉白菜汤。

再看看他送来的小米粥,水放少了,干成一坨,熟都没熟,拿筷子都能夹起来。里面还放了几条小鱼干,是我花一块钱买回的一大盆小鱼,吃不完串起来挂在那儿,他见了,扯下几条放进粥里。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他出差了。出院时,还是两位老专家把我接回家。我后来控诉他说,你知道我穿什么出的院?里面穿着你的中山装[15],外面穿着你下乡时穿的军大衣,戴着你下乡时戴的狗皮帽子,脚上穿着你劳动时发的42号大棉胶鞋。两个老太太拿着两条麻绳把我棉裤腿儿系紧,怕透风啊,连点人样儿都没有。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另一个老太太扶我上了车。

产假还没休完呢,我抱着孩子坐在炕上,领导找上门了,说没有数学老师,课开不了。我说,我们家老胡天天往外跑,我连吃都吃不上;托儿所的孩子满了,没有人给我带孩子,我上不了班。谁知领导早已做好了托儿所的工作,我只好上班了。

孩子4个月时,我中午把孩子接回来,说好了他回来做饭,结果他上午接到任务去南繁[16],让人过来告诉我。我气得不得了,校长说:“你千错万错,就不该找这么个人!”

3

胡国华:1987年我去了加拿大,先在私人种子公司,后到加拿大农业部农业科学院大豆部进行10个月的大豆育种学习,师从世界遗传学会主席帕什和加拿大著名大豆育种专家诺姆·沃丁。你得表现出来中国人不比他们差,他们才能尊重你。过去往往派外语好的出国,可外语好的往往专业不好,人家专家和你一唠就露馅了,人家就不理你了,让底下的技术员领你去干活,等于你去打工了。

10年来,我参加了红丰3号、红丰4号、红丰5号、红丰6号、小粒豆1号品种的选育工作,成为中国最早一批接触数量遗传育种先进技术的科研人员之一。

我的英语跟专家们交流完全没问题。靠初中和中专学到的那点儿英语肯定是不够的。我每次出差都带很多英语书回来,还订了大量英文杂志,我和她平常非常节俭,她总说:“我连一件50块钱的衣服都没穿过。”可是,买书非常舍得花钱,我的床上,枕头底下,到处都是书。

开始我也没有引起专家的重视,我跟着他们去地里,他们认为这个事该这么干,我认为该那么干,我就说出来。他们很高兴,国外他允许你提意见,你若说得对,他就按照你说的做,他们的思想相对比较开放。

几次下来,他们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你需要什么资料?只要你提出来就行,都可以给你。”他们的资料库向我开放了。我完成了论文《从加拿大豆系谱分析谈大豆产量育种》[17],受到世界同行的高度评价。

很多人出国后想方设法留在国外不回来了,我回来不回来?回国前,加拿大专家挽留,希望我留下来跟他们一起从事研究。这机会很难得,有人去加拿大就不回来了,有的按要求回来了,下了飞机又飞回去了。我动心不?说不动心是假的。学历一直困扰着我。1979年在公派出国考试中,我考得最好,却没让我去,对我打击挺大,心里总感到挺别扭。我一气之下报考了研究生,报考的是中国农业科学院,结果分差一点儿,如报考东北农业大学也就考上了。在农场,中专毕业的还不错;到了科研所,中专毕业的就什么也不是了。1978年晋中级职称的时候,我是中专毕业,要破格,当时一把就过了。总局批下来后,管局却迟迟不敢公布,说你晋上了,其他中专毕业的怎么办,他们对外说中专毕业的一个都没过。我去找管局主管副局长,他说:“小胡啊,评职称的事,你就别想了。”他让我不想了,可我还是得想。1993年晋副高时,平时人家说,你这个人能力挺强,到了关键的时候又揪住你学历的尾巴不放。总局办大专班,我想去,领导说,你要去了,家里剩下一个人干活也不行哪。我一想不去就不去吧。

我还是从加拿大回来了,带回两大皮箱资料,600多份。不是别的,是那些正在研究的课题把我拴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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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华:1990年,我考上东北农大的研究生,一面主持所里的4个大豆科研课题,一面读书,学校和研究所两头跑。我主持培育的大豆新品种——红丰8号,获得1992年中国首届农业博览会铜奖。

孙立文:胡国华的成就来之不易,我经常半夜醒了,一看旁边没人,赶紧出来,见他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在电脑前坐着呢。有些技术上的问题,都是夜间做梦找到方法,赶紧爬起来,到电脑上去干。

1990年9月18日,我父亲病重住院。胡国华回到家见我在做饭,就没跟我讲。暑假期间父亲来电话还说,单位给老干部体检了,跟他很熟的医生说,你什么毛病也没有。那一年他73岁了。

吃完饭,胡国华才告诉我,父亲患了严重的心肺炎,我一下就崩溃了。

父亲从农垦医院转到哈尔滨医大,又转到黑龙江中医学院,每次检查或转院上下楼都是胡国华背的。

胡国华:岳父对于我而言,不只是亲人,也是恩师。

有我这么一个搞农学的女婿,岳父特别欣慰。最让他高兴的是1989年我被世界粮农组织授予“世界模范农民”称号。那一年,全球获此荣誉的仅有12个人。我还培育出红丰8号、红丰9号等4个新的大豆优质品种,创造经济效益上亿元。我被任命为红兴隆科研所副所长。

孙立文:我爸爸搞了一辈子农学,知道我们的难处,在女儿几个月大时,他来了一封信,让把孩子给他送回去。放暑假时,我把孩子抱回娘家,扔给了父母,那时孩子才8个月,还没断奶,连妈都不会叫。回红兴隆的路上,我一路走一路掉眼泪。父母一晚上起来好几次,冲奶粉喂孩子。孩子大了就不肯回来了。她一淘气,小姨就吓唬她:“你再淘气就送你回红兴隆!”孩子一听红兴隆就害怕。父母一直带着女儿,直到我爸病重住院。

1990年12月30号下午,我爸爸咽下最后一口气。我跟胡国华悲痛得难以自抑,将爸爸的遗体抬到太平间。

我爸爸的去世,对我妈妈的打击非常大,我妈妈在“文革”时精神受过刺激,身体不是很好,她对我说:“你的女儿我们已看大了,你是数学老师,教过那么多学生,可是却没有教过自己孩子数一二三。你把孩子带回去吧……”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这才回到我们身边。

胡国华:1992年6月,上海连续拍来电报:“母病危,速归。”可是育种的大豆刚从地里探头,我哪里走得开?

孙立文:胡国华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特别难受,下班回家时摔个跟头,自行车摔出老远,腿上到现在还有一个疤。他是跟着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在宁波长大的,那时父母在上海的工厂工作,忙得顾不上照顾他。也许为弥补这一缺憾,我们成家后,一家三口穿的毛衣毛裤都是婆婆亲手织的。婆婆最后寄来的一件毛衣是给我的,紫红色的。我已穿了十几年,直到今天还穿在身上。

女儿小时候的尿布都是婆婆做的,半尺宽,一尺半长,两边钉着绳子和布袋,前面往下一兜,两边布袋一系,相当于现在的尿不湿了。女儿的小棉被、小棉衣,也都是婆婆做的,一大袋一大袋从上海寄来。

女儿两岁那年,上海的爷爷奶奶想孙女子。学校放假,我马上坐当晚的火车赶回阿城父母家,抱起两岁的女儿上了去上海的火车,随身带着奶粉奶瓶和小尿盆,一路非常辛苦。

哪有卧铺?三个人挤着一个硬座上,要坐四十多个小时。我要上厕所让旁边的老太太帮忙看一下孩子。回来时孩子掉在了座位下面,水果刀及吃的被那老太太拿走了。

到了上海,女儿就感冒发烧,婆婆和我半夜把女儿包巴包巴,送去医院看急诊。孩子每次回去都生病,不回去又不行,老头老太太想孩子。

这些年他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不多,老太太把疼他想他的心思都放孩子身上了。但他跟母亲的感情很深很深。

胡国华:母亲才六十多岁,以为她能撑过这场病,没想接到“母病故”的电报。我匆匆赶到上海,跪在母亲灵前,泪如雨下。父亲说,母亲临死时念叨着你,她放心不下你啊。

孙立文:这辈子最大的痛是对不起双方父母,没有尽到孝道。那种遗憾,真是一辈子没法弥补。有时想起也是泪往肚子里流。

婆婆病故后,公公一个人在上海挺孤单,两个弟弟和妹妹工作的工作,成家的成家,他们家在上海的房子挺大,一八八几年的房子,在1949年以前法租界的地头上,是座有两扇黑漆门有围墙的小洋楼,老头一个人楼上楼下地转,他希望我们能回去,或者我的女儿回上海读中学,陪陪他也好。

胡国华:当时我是可以回上海的,1993年研究生毕业,许多单位要我,也有浙江的上海的。我想,北大荒农场面积那么大,技术力量比较差,个人能力的发挥可能好一些,搞农学的,回大城市很难出成果。

孙立文:好多人觉得我们挺窝囊,都说你们怎么还不走呢,没有理由不走。我爸爸的很多同学在美国,我们想出国早出去了。当时胡国华一边上学,一边在所里主持大豆育种,那是国家攻关课题。我生气地说:“你说来说去就课题,让课题把你拴在这儿,把我拴在这儿了,把孩子拴在这儿了……”

胡国华:1993年毕业时,中国科学院武汉油料研究所想要我,东北农大想让我留校任教。我是有点动心留校的,我比较适合搞科研,学校的科研条件比农垦好,可是总局不肯放人,我是定向读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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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国华:2002年,我调到北大荒育种中心,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我是50岁读的博士,单位说,我们花点钱,送你走吧。我说拉倒吧,我还是参加全国统考吧。考试时,跟小孩子们在一起,他们跟我女儿的年纪差不多,考得还可以,考上了。50岁读博士的人很少,毕业后,东北农业大学让我留校,房子都给我准备了,我没有去。给他们带硕士生和博士生,培养了多少人才?我们家光学生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能拉一车。

1995年后主要精力放在科研上,国家的大豆课题,中国农科院、中国农大、省农科院的大豆课题都集中到我这儿来了,忙得要命。知青这代人往学术这方面走不容易,很多人当了领导就把专业扔了,我不论干什么,专业都不会扔的,否则就捡不起来了。

孙立文:2002年家搬到哈尔滨。搬家的时候,拉了一车啥?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就有一个电脑桌,几块板组合的,拿螺丝钉拧巴上的,我们拆了带过来了。几个行李卷拿被单包着,几十个纸板箱,把搬家的工人累得够呛,说你的箱子里装的什么,太沉了。里面装的全是书。

那一年,我办了退休手续。职业高中与几所学校合并,成立了黑龙江农垦科技职业学院,我改教高等数学。退休前,我的课堂堂爆满,前面坐着学生,后面坐着年轻的老师。校长不给我退。我打了三次退休报告,校长说,孙老师你先别退,帮我带带年轻的老师好吗?我说我们家胡老师需要我,我的女儿需要我,我得回家。

我退休后就去了上海。1999年,女儿考上了上海同济大学口腔专业。对女儿,我们一直有一份内疚。那年接女儿回来,姥姥和小姨不放心,说孩子回去后,把鸡蛋和肉供上。我们答应得好好的,一回来什么都供应不上了。原来姥姥给她梳辫子,回来后我没时间,“咔嚓”一下把她的辫子剪了。

我们没有时间跟她说话,没有时间跟她交流感情,弄得对我像对阿姨似的,到现在也不会和妈妈亲热,搂搂抱抱啥的。

好像是遗传吧,也可能从小不在父母跟前的缘故,女儿很独立,也很要强。小学一直都是大队长,中学是班长,大学当团支部书记;大学五年,就回家一趟,左右邻居没谁见过我家孩子,寒暑假都去打工了,她自己也是省吃俭用的;毕业了,有一次我去上海,娘儿俩打学校旁边一个小店过,她指着那个店说,平时吃学校饭堂,偶尔进这儿吃点东西。我进去一看,是一间馄饨铺。

毕业了,她进了上海静安医院口腔科,上班就是工作服白大褂,下班也是随便一穿,没见她穿过太好的衣服和裤子。就这么攒了几个小钱。

她跟我们说,自己想交个首付,买个房子,我和她爸不同意,我说咱也没有钱,上海房子吧,那个时候虽然是几千块钱一平方,但是这个钱我们也拿不出啊。

我女儿没再提这事,自己交了个首付,贷款买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房子,在宝山那边,离市区挺远,我们知道的时候,贷款都交了多少年了。现在翻了8倍了。

我们自己在上海有没有买?没有。我们没有钱在上海买房子,上海的房子太贵。老胡他父亲去世后,房子他弟弟住着,在上海我们没有房子。

2017年春节,老胡一个人在哈尔滨过,我在上海,赶上女儿怀孕生孩子,女婿从北大法律系毕业后,又去美国留学,回来后在上海做涉外律师,工作非常忙。我在那边照顾着女儿和外孙女,惦记着这边的胡国华。

胡国华:我怎么不去上海?工作放不下。说是退了,不过是形式上退了,一年四季都往下面的农场跑,东三省、内蒙古,全国凡是有大豆的地方,都有我的点。考察大豆,春天从种到收,每个阶段都得跑,一次要跑好几十个农场。

孙立文:年轻时,马车压伤了脚脖子,加之不管刮风下雨,都在大豆地的地垅沟走,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痛风性关节炎,严重时不能走路,得人背着上下楼,背着进教室。一次几位外国专家到农垦来,他犯病了,腿肿得够呛,外国专家在台上讲,他在旁边翻译,外国专家见他站着困难就搬来一把椅子说:“我站着讲,你坐着翻译。”

就这样也不能耽误去农场考察,腿不能动了,拄着双拐,光双拐就买了几副,搁车拉着挨个农场跑,车的后备厢放一块厚泡沫垫子,人在后备厢躺着。脚肿得穿不上鞋,穿着人家给买的拖鞋。别人下去吃饭,吃完了给他端到车上。饭店的服务员就奇怪了,这人怎么不下来吃饭呢,司机开玩笑说,车上这人是犯人。

车上还带着打点滴的药水,有时到了农场就进医务室打点滴。

他一年到头学术会议也不少,2017年参加20多个。2018年3月3号,他去南京开会,晚上去上海看了一眼我们母女。第二天早上7点不到,饭都没吃,赶在地铁高峰之前赶到机场,飞回哈尔滨,再飞黑河,3月5号在黑河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大豆会议。

我跟他一起回来的。中午11点的飞机,因为哈尔滨雨雪天气延误到晚上,又延误到半夜,我劝他改签第二天的航班,他说黑河的会议不能耽搁,飞机票都订好了,必须得走。

凌晨3点到了哈尔滨,等候了大半宿的学生将我们拉回家,我赶紧把学生打发回家睡觉。北方的天气与南方不同,3月的黑河还很冷,我帮他收拾衣物,他自己收拾会议用的文件资料,半个小时后,我把他送上103路公交车,坐到蓝天宾馆,转乘民航大巴直奔机场,搭上了上午8点飞黑河的飞机。

坐公交?好像也是一种习惯吧,他的裤兜里面总带着公交卡,上海有上海的公交卡,哈尔滨有哈尔滨的公交卡,就是这样。

我回到家,看到一个纸袋里装了一大堆汉堡包的纸。那些卖汉堡卖包子的都认识他,见他腿脚不利索,总是扶进扶出的。我一看他过这种生活,下定决心不走了,我不离开老胡了,我得照顾他。孩子那边我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这一辈子也没有很好地在一起生活,都快七十的人了。

这辈子我们也没有好好生活,吃没吃好,喝没喝好。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三口离多聚少,说出来人家不信,我们一家三口从来没在一起过个年。

胡国华:我之所以留下来,跟我受的教育有关。从小学雷锋做好事,忠于革命忠于党,这些年来,我就这样过来的。我在北大荒已经习惯了,回上海反倒不适应了。比如,我们在这边白天干不完,晚上接着干,根本就没有什么双休日,加班也没有加班费,谁都不会说啥。在上海行吗?人家会说,劳动法规定8小时工作制,双休日加班要给双份工资,加一天班不给100元钱,谁给加?

下乡对我来说,最大一个收获就是生活的磨炼。

忙忙碌碌这么一辈子,没什么值不值,做了自己分内的事,对得起国家,也对得起自己,一辈子问心无愧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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