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关桃回了店里。顺礼也从海门乡下回了上海，还带了瓜子、花生和山芋干等零食来孝敬师傅师娘。师傅一家人和两个徒弟新年后第一次一起吃饭，几个孩子各自讲一些新年里的趣事，有说有笑，邱明远看着，心里很开心。第二天早上开门，整条街上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各家店面都忙着放炮仗，祈望新的一年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邱明远和邻舍隔壁的老板们打着招呼，关桃、顺礼负责放炮仗，秀珍在楼下看热闹，秀琳和老板娘抱着弟弟躲在楼上看。秀珍的眼光时不时落在关桃身上，掩着嘴巴偷偷地笑。
正月里的一天，孙爱琦一个人去了协隆绸布店。年初一偶遇时孙爱琦讲要去看关桃学生意，关桃只当是句玩笑话，不曾想这人真的就来了。
孙爱琦装作不认得关桃，走到他面前，讲：“小师傅，我要买块粗花呢，你这里有啥花色？”
“小姐你好，我们这有棕黄色的粗花格子呢，喏，还有灰色棕方格的，你欢喜哪一种？”关桃知道孙爱琦想做什么，就顺着她装陌生人。
“我都不欢喜。还有没有其他的？”
“那你欢喜哔叽呢料子吧？穿起来老挺括的。”
“你不要当我洋盘好吧？哔叽料子老硬的，我不欢喜，我讲了我要粗花呢的。”
“噢哟，小姐蛮疙瘩的，你到底要不要买啦？”
邱老板正好在一旁，忙过来训关桃：“小赤佬怎么跟客人讲话？”一边又笑着对孙爱琦讲：“小姐不要动气，他是学徒，不懂规矩。”
“是吧？我听讲他在这里快满师了，绰号‘关一刀’，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看样子学得不好。”
邱老板有些疑惑地看着孙爱琦，不知道这小姐的路数，嘴里连讲“是是是”，心想，徒弟在外头名气是大了，但骨头也轻了，需要收骨头了。
孙爱琦斜着眼对关桃讲：“怎么样，关一刀，到底帮不帮我寻料子？”
邱老板没等关桃回答，连忙讲：“寻的寻的，小姐放心，您要的料子我们有的。”心中想：今天要是逃走了这单生意，看我怎么罚你！
孙爱琦终于绷不住，哈哈笑起来，讲：“老板，我认得桃子，我们同学，我和他寻开心呢。”
“哦哦哦。”邱老板也笑起来，一迭声讲：“那就好那就好，您慢慢挑。”一边转到旁边去，肚皮里用力猜这两人间的关系。关桃只读过小学，同学也就是小学的了，龙华这种地方，一起读书的多半是种田的，眼前这女孩子肯定不是种田的，不但不是种田的，还像是出自富贵人家……但看他们笑得那样开心，确实是熟人。
孙爱琦不缺衣裳，龙华寺里和关桃相遇，勾起了她对旧事的回忆和对关桃的好奇。更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个男孩，以前就喜欢。孙爱琦身边有各种各样的男孩，军营里不讲，上海富贵人家读书的学堂就那么几所，孙爱琦的学校里就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弟。但孙爱琦对纨绔子弟或脂粉堆里出来的男孩不屑一顾。世界上的男女情爱太微妙，没办法预料，有时候只因为那时那刻那个人，而关桃或许就是那时那刻的那个人。
多年前粗野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是眉目清秀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了。关桃的影子在接下去的几天里填满了少女孙爱琦的心。她的父母从小就管不住她，只要不出大事，孙亦元基本是不管女儿的。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有些家庭的孩子闹腾得不可收拾，但孙爱琦却越大越没让他们操心，上了高中以后，再也没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桃子给我量个尺寸，算算我需要买多少料子。”
“你真买布料啊？”
“啊，你以为呢？你让我这么远白跑一趟？”
关桃扯下了脖子上的软尺给孙爱琦量尺寸，量着量着却有些难为情了，涨红了脸。
邱秀珍走下楼来出去买菜，看到关桃帮一个年纪一样大的女孩量尺寸。凭直觉，她看出了两人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一般顾客只讲要做什么样子的衣裳，不用报身高腰围等数字，关桃就能八九不离十地给出布料尺寸，而这个脸上挂着笑的女孩子却要关桃一个一个尺寸量出来。女孩子张开了双臂让关桃量腰围。女孩的胸部很丰满，秀珍觉得他们的身体就要碰到一起了。女孩还把头往前倾了一点，额角头差点顶到了关桃的鼻头上。
这种时候，女顾客的头会不自觉地往后仰一点才对。
秀珍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那女孩看着，眼睛好像要冒出血来。恰在此时，那女孩抬起头来，看到了楼梯上的秀珍。秀珍一扭头，下了楼梯，走出门去，脑子里老是跳出那个脑袋抵到关桃鼻子的情形。她老在想，是不是真的碰到了关桃的鼻子？不不不，没有碰到。但她还是觉得心塞，有些想哭。
邱老板看到孙爱琦和关桃两个人亲热的样子，确信他们两个人有着很长的关系。他转过头去，免得客人尴尬，自己也尴尬。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拉住客人，有生意做。
孙爱琦果然痛痛快快在关桃手里挑了几块料子，买时还不忘让‘关一刀’耍剪刀花样给她看。关桃开好料，给她仔细包好，孙爱琦心满意足付了钱，然后与关桃和邱老板道别，回家里去了。
阳光照在梧桐树斑驳的树杆上，好像光影在跳舞。树枝在马路上投下快乐恣意的线条，树上的悬铃在风中晃动。电车行驶在霞飞路上，走过路两边连绵不断的各色商店。下了车，右转到杜美路上，孙家就在这一条安静的马路上。一个醉醺醺的白俄老头扶着树，低着头，好像马上要呕吐的样子，但只是干呕了一下，又难受地昂起头，孙爱琦看到他混浊的眼珠几乎陷没在浮肿的眼泡里。
门铃响过，佣人张嫂来开了门，然后对着楼上喊：“太太，小姐回来了。”
孙太太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母女俩在起居室坐了下来。孙太太略略有一些发福，脸上的皮肤光泽滋润，看不出皱纹。她穿着棉浴袍，头上顶着几个发卷，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
“爱琦呀，你跑到啥地方去了，也不讲一声。”
“我去买了做大衣和上装的料子。姆妈，好看吧？”
“好看，我女儿有眼光的。啥地方买的？”
“吉祥路上的协隆绸布店。”
“协隆绸布店？我怎么没听讲过？你为啥寻到那里去了。不过料子倒是真不错。”
“啊？我荡马路时看到的。”爱琦对娘撒了一个谎。
“呵呵，戆小囡，一清老早跑那么远去荡马路。张嫂，可以吃饭了吧？”
趁着等吃饭的间隙，孙太太对爱琦讲起了孙亦元准备送女儿去日本留学的事情。
“你爸爸和一个日本朋友讲好了，你到了东京有人照顾，我们比较放心。”
“爸爸的哪个朋友啊，我怎么没听爸爸讲过有日本的朋友？”
“有个在杨树浦开纺织厂的日本人，你爸爸通过朋友的朋友认得的，请人家吃了一顿饭，算是认得了。你一个小姑娘要去外头留学，没照应，我们总不放心的。他们家族在日本有很多关系，跟那里打个招呼，我们就放心点。”
“可我学的是英文，日文我不懂，我不欢喜日本，我还是想去英国或者美国留学。”
“姆妈也不欢喜日本人，但是去英国美国那么远，一出去就要好几年吧，你在那里安家不回来了，姆妈这辈子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嘛！好多留学的不都回来了。”
“好吧好吧，这事体等你爸爸回来定。弟弟中午不回屋里吃饭，我们不等了，吃饭吧。”
从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不少中国人赴日本留学。甲午年清廷惨败，中国割地赔款，日本以战养战，在两国历史上成功逆袭。国人群情激奋，然国力不济却是残酷事实，并非一朝一夕可改。日本的成功，引起了很多中国人学习研究的兴趣，此后东渡留学渐成风尚。因而欧美之外，去日本留学也是富有人家的选项之一。去日本的好处是地近而文通，不会像去欧美那样两眼一抹黑，少一些文化休克，坏处是比不上去欧美留学回来的人吃香。
爱琦在店里买了几块上等的进口料子，邱老板很开心，吃夜饭时特意提起。两个徒弟是同家人一起吃饭的。一张八仙桌，邱老板坐朝南的一头，邱太太抱着儿子坐左手，秀珍秀琳坐右边，关桃和师弟坐在老板对面。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秀珍的座位从靠邱老板的一头换到了徒弟坐的一头，紧挨着关桃。不过，今天秀珍又坐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你们晓得今朝来的这小姑娘是啥人？孙亦元的女儿！乖乖，看不出小家伙还认得这样的大人家！她和你小学同学？”邱老板又问一遍，好像再次确认，其实是要传递给家里的其他人听。做生意的人，当然希望自己打交道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碰上一个两个，饭桌上或朋友之间闲聊当作谈资是有面子的。生活很无聊，可以给生活增添色彩的是权贵名人的花边新闻，还有这种令人开心的偶遇。
关桃微笑，应了一声，他没想到孙爱琦真会来找他，还买了布料，也没想到邱老板对她的到来如此看重。关桃还远没有老于世故，要不是邱老板在孙爱琦走后一再追问，他也不会把孙爱琦的这一层背景讲出来。邱老板的眼睛很毒的，早看出这姑娘不是来自一般人家。上海滩有得是有权有势的大人家，但大多数时候邱老板与这些人处于平行不交错的两个世界里。邱老板的店有各种人光顾，但吉祥街不是一条大马路，他的店也不是高档店，来的多是熟客，大多是在洋行或者写字间里做事情的不上不下的那种人。邱老板不太确定孙亦元是不是一个有权势的将军，但他确定护军使署是一个有权势的地方。有时有些模糊也有好处。比如你说你认得虞洽卿、朱葆山，人家就会问得细，因为这些人太有名，你说个大家都不太清楚底细的人，人家吃不准，就问不下去，不会有尴尬。
邱老板吃夜饭要喝一点酒的。他端起酒杯咪一口，再吃一口菜，嘴巴嚼动时，又讲：“桃子，是不是小姑娘看上你了？”对于这一层微妙的情愫，邱老板看得清楚。关桃的心思他吃不准，但小姑娘举止中的亲昵和不拘，他看得清。
关桃红了脸，低了头讲：“怎么可能！”
邱老板哈哈笑起来，喝酒时，他不像在店堂里那么严厉了，圆圆的额头在灯泡下闪着光亮，让两个徒弟觉得他可爱了许多。关桃注意到秀珍坐在了不同的位置上，但没在意，这时秀珍沉下了脸，迅速地扒拉了几口饭，碗里还剩不多点时，就放下饭碗离开了饭桌进自己房间去了，弄得邱老板莫名其妙。他问邱太太：“啥事体啊？老委屈的样子，啥人又惹她了？”
“不晓得啊，今朝买菜回来没给过笑面孔。”
“不会是在外头碰到啥事体了吧，你问问她。没规没矩没头没脑的。”
一家人，有个开心不开心都是正常的。只不过本来蛮开心的一顿饭，刚刚吃上一口酒，就被这插曲捣乱了，邱明远心里不舒服。
秀珍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补一件衣裳，邱太太走进来问：“你到底啥事体？这样没规矩，回去吃饭！”
“我吃饱了，不去！”秀珍讲，虎着脸。
“你怎么这么犟！你不要让我光火哦！碰到啥大头鬼了？”邱太太的声音一下高起来，一只手上来拉秀珍，要拖她回去。秀珍挣扎着不愿意起身，眼泪开始落下来。邱太太更加光火。半日没看到女儿的笑脸已经影响了她的心情，现在没头没脑地哭起来，蛮好一顿饭，女儿偏要作怪，心里哄起了一团火，另一只手就打了下去。秀珍抽泣起来，仍旧坐在床上不肯起来。其他人还在吃饭，刚刚热络的气氛冷了下去。两个徒弟赶快吃完饭回阁楼里，好避免更多尴尬。邱太太脾气不好，他们已习惯了，但今天这事关桃总觉着跟自己有关。他能感觉到秀珍对他的情意。吃饭桌子上，秀珍的臂膊会有意无意碰到他的手，盛饭时也会特意给他多盛一些。上楼下楼碰到时看他的眼神温柔无比。但关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姑娘，而且关桃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他想怎样就可以的。
顺礼坐在床上问关桃：“师哥，你那个女同学怎么那么好看呢？她、她那么好看她爸那个官该有多大呀！”
楼上传来老板娘的骂声，关桃的心情被秀珍的哭声搞得有点乱，他随口回道：“那官可大了！”
“师哥，那你以后要是做了这大官的女婿，你可得带上我啊！”
“你瞎讲八讲些点啥，还大官女婿，还带上你！”他“啪”地在顺礼头上拍了一下，让他闭嘴，好清静一点。
吃好晚饭，邱老板洗了脚，早早躺在了床上。泡泡脚对于整日站着迎来送往的邱老板特别重要。泡完脚，一天的疲惫就缓和了许多，整个人会松弛下来。邱老板这两开间门面的绸布店，楼上楼下是租来的，一年到头守着柜台，付完房租，刨去吃用开销和存货就余下不多了。这些年上海越来越拥挤，房租水涨船高，邱老板很后悔多年前没咬咬牙齿借钱买下这铺面。他现在心里算得最多的账不是一个月或一年他赚了多少，而是这一年和上一年，这个铺面又涨了多少钱，当年买和不买之间他损失了多少。他甚至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虽然当年这个房子的价格不过是现在的一个零头，但当年这样一个铺面也是他万万不敢轻易借钱来买的。但在这样一个乱世当中，在一个比较太平的地方做生意，一家人没颠沛流离之苦，他已经知足。
邱太太还在他身边数落着秀珍：“你讲我要不要打她？你讲，戳火吧？”
他翻了一个身，对太太讲：“秀珍大概欢喜关桃。”
邱太太愣了一下，应道：“哎，你这样一讲还真像的，怪不得这样作。但你不是讲那个大官的女儿欢喜关桃吗？”
“哎，人家女孩有这意思，我看这关桃也不一定敢接呀。这种事体要讲门当户对的。归根结底，都长大了，留心点吧。”老板的意思邱太太懂，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未经人事，莽撞得很，一不小心就会弄出事情来。一条街上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前头有一家拍照片的童家，女儿十五岁，胖小姑娘，跟店里留长头发的徒弟搞在一起，听讲两个人暗室里就赤膊做事情了，几次下来生米变熟饭，传来传去，弄得爷娘面孔没地方放。
福建乡下规矩，女孩到了十六七岁就要找婆家嫁了，但现在是在上海，福建的规矩就不那么算数了。秀珍虚岁刚满十六，邱老板本来觉得再过一年找同乡帮忙讲媒也不迟。他的想法是要让秀珍嫁个好点的人家，好对家里有个帮衬。此刻，邱老板觉得大女儿的婚事应该安排了。
媒人很快找好了，几个来回之后，邱家和陈家互换生辰八字，确定明年将秀珍嫁去陈家。陈氏家族早年在南洋发了财，后来回到福建，财势雄厚，在当地很有影响力。上海陈家这一房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比起邱老板终归是有钱得多，这让邱老板很满意，能不能帮衬不讲，让自己女儿嫁个好人家终归是做父亲的心愿。上海居民来自各地方，但同乡联姻还是最常见的婚姻样式。中国太大，各地习俗不同，单单一只菜，不同口味就可以拆散一家人家，所以找同乡结婚是保险的办法。
但秀珍是读过几年书的，况且在上海出生长大，心上有了自己喜欢的男孩，怎么可能轻易答应嫁给一个不认得的男人。她要找个机会探明关桃对她的心意，甚至想好了要和关桃一起去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两个人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自从爱琦来过之后她对关桃的态度总是摇摆不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开心时边做事情边唱歌，不开心时给关桃的饭只有半碗。有时她对着镜子梳辫子，边梳边看镜子里俏丽的脸，镜子里出现了英俊的关桃，在身后帮她编辫子，然后把手搁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来亲吻她，她难为情，红了脸。梳着梳着，镜子里又出现了邱太太严厉的脸，瞪着眼，讲：“一个人在这里发啥戆？屋里这么多事体不晓得去做！”
秀珍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下去了，每天心里很窝塞。
阳历三月，地气渐暖，路上行人脱了厚衣裳，空气也轻快了许多。店后面有个小仓库，关桃进了仓库盘点整理。仓库东墙上有扇窗，开在两个货架之间，窗口望出去是一条弄堂，几个小孩奔来奔去捉迷藏，常常响起清脆童音的欢叫声。仓库里，货架沿墙壁排列着，架子上竖放着一匹匹布料。有时多进一点货就可以获得更大的折扣，有时候有些料子不备着，客人就跑去别家买布了，邱老板常常感觉自己赚到的其实就是仓库里的库存。但库存不能不放，货币贬值快，放库存有时候也是赚钱的。
过了这个月关桃就满师了，一想到下个月起可以领工钱关桃就开心。他看着弄堂里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想起自己在庙里窜进窜出的时光。他盘算着第一个月的工钱该给爷娘和孃孃买些什么东西。他已经到隔壁马路上为父亲看好了一双鞋子，为母亲相中了一条围巾。他一边干活一边想东想西，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一个软软的胸脯抵在了他的背上。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那一定是秀珍。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他的身体却不等他想清楚就有了反应，一团火在周身烧了起来。
关桃记得自己用力想把秀珍的双手扳开，但秀珍的十指紧紧锁着。
“秀珍，你松开手吧。”
“我不！”秀珍轻声但坚定地回答。
“过一歇你阿爸来了。”
“我不管！我欢喜你！”
“你已经订亲了。”
“我不想嫁给那个人，我没看到过那个人，我为啥要嫁给他，我就想和你好。”
等到秀珍的手终于被扳开，秀珍却移到了关桃胸前，双手还是环抱着关桃，头紧靠在关桃肩上。两个人身上的每一处都贴在了一起，关桃的头脑晕晕的，身体要爆炸了。关桃心里对秀珍还是有些喜欢的，毕竟荷尔蒙汹涌澎湃的年纪，第一次被女孩子抱住，身体隐秘的渴望被激发起来，回荡在紧绷的身体里。秀珍抬起头，嘴唇向他寻过来，他稍稍地避开，又有点不由自主。
这时邱老板走了进来。有个客人要的布料在店堂间里找不着，他就到仓库里来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