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宫内。吴王刘濞与臣工们在殿议秋请一事。
中大夫应高道:“大王,这天儿一转凉,去长安秋请的日子又到了,请大王示下,今年秋请,是否还像往年一样?”
提到朝廷的规制秋请,吴王的脸上便显出了几分不耐:“哼,秋请?还能怎么样?打发几个人去一趟便是了。”说完正要进入下一件事的廷议,一旁的太子刘贤则起身离席拱手道:“父王,今年的秋请,儿子有个想法,可否请父王与众臣工一议?”
吴王瞟了儿子一眼:“你说。”
“儿子从小生长在广陵,也算是阅尽江南物华风光,总听教我读书的太傅说帝都长安繁华富庶,到底耳听为虚,眼见是实,倒想前去见识见识三秦大地的山水风物。”
吴王笑道:“的确,我儿长这么大一直拘在这东南重镇,虽说物华天宝,粮丰水美,可到底是偏居一隅,不若中原之开阔,三秦之壮观。”应高那里也附和道:“没错,长安是大汉帝都,太子殿下眼见得已经成年,理应开开眼界,不为别的,就为见识一下去往都城这一路沿途风情地貌,这一趟也是可行的。”
吴王点头道:“那么,应卿就为太子准备一下,择日出发吧。”
刘贤却笑道:“父王,儿子头回远行,一应物用还在其次……”
“那你还要什么?”
“常言说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别的倒也罢了,只怕还需得有几位见多识广者一路作伴,才好真正开阔视野。儿子想来,不妨就将父王身边的枚乘、邹阳和公孙诡等几位文豪客卿借儿子一用,也算是给儿壮壮行色。”
“就照太子所想办理便是。”
数日后的梁王宫内,轩丘豹指着地图当中的一个地方说:“王爷和太傅的意思,要在这睢水河边修一片竹园。”说了沉吟道:“这地方原是一片桑园,可以再扩大些……还有,那天看过的地方,可以栽一些果树,每年开花的季节也是个景致,到了秋天,亦可有些收获……王爷以为如何?”
坐正中王位的怀王望着贾谊:“播种桑蔴之事小王不懂,相国和太傅看着做就好。”
贾谊思忖着:“其它都还好,只是朝廷提倡农耕,陛下还亲自扶犁耕种,诸侯各国都以桑麻食物为主,所谓以民为本,亦是以百姓的生存需求为第一根本。”
韩安国也在一旁道:“太傅言之有理……长儒以为可鼓励农人在一些重沙之滩地上另辟开果园。”
贾谊将目光又投向李仲:“李爱卿以为如何?”
睢阳侯那里却若有所思:“从今春这场饥疫来看,粮食还是这一带百姓的急需之物,本侯附议太傅,将可耕之地还是以粮为主,只在一些无法耕作的废弃河滩地上栽种果物小做尝试,亦无不可。”
门吏进来,将两封简书递予轩丘豹。轩丘豹又将简书再呈与贾谊:“吴国和淮阳国函简。”
贾谊则将简书奉至怀王面前,刘揖示意他打开。贾谊将那书简打开看了,说:“吴国派往长安的使者,这两天要路过我梁国这里。”
怀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贾谊看着众人又说了一句:“这一回,吴国派了太子进京呢。”
韩安国闻言与轩丘豹互相看了一眼。轩丘豹点头道:“吴王终是想明白了?”
贾谊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打开了另一只盒子,笑了:“王爷的胞兄淮阳王这两天也要到了!”
怀王高兴地双手一伸:“皇兄要来了!”说着话,孩子气地看着贾谊:“太傅,一定要请皇兄在梁国多住几天,也好尽尽咱们地主之谊。”
贾谊也笑道:“只怕王爷再怎么盛情,淮阳王也是住不了太久的,秋请的日子就要到了,就连王爷也须得打点一下,以免误了行程呢!”
坐在临窗的几案前要,贾谊正专心致志地刻写奏疏。忽然杏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那里探头探脑。
感觉到有人搅扰,贾谊不禁皱起眉头,朝门口奇怪地望过去:“谁在那里?”
杏儿闻言将自己藏在门外廊下的柱子后面。
贾谊见无人应答,起身来到门前,望望,见无人,回身又走回几案前埋头刻写。
刚写了一会儿,又感觉有人影在门口晃动,只好放下笔墨,再次起身朝门外走去。及至走到门口,站门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回身要进来时,却发现杏儿挡在门口。
就见那杏儿给太傅行礼道:“太傅大人!杏儿冒昧打扰,这厢有礼了!”
贾谊又气又笑:“你这丫头,怎么学得跟你家小姐一样顽皮?”
芷兰声音竟从不远处传来:“谁在背后说本小姐坏话呢?”
贾谊一见芷兰现身,脸上立时显出微笑:“兰大小姐,本太傅说你顽皮冤了你么?”
芷兰笑:“太傅没有冤咱,当然也说得没错。”
贾谊亦笑:“咱就说么——有其主必有其仆!”
芷兰纠正他:“是有其仆必有其主。”
杏儿则做出一副委屈状,从身后拿出食盒:“杏儿给太傅送吃的来了!却被太傅骂为顽皮,还捎带上骂了我家小姐,杏儿冤枉!也替我家小姐冤枉!”说完做出抹泪状。
贾谊赶紧朝芷兰一揖:“多谢。”又朝杏儿:“好丫头别装了!本太傅是有点冤枉了你和你家小姐了,本太傅这厢有礼好了!”说着亦向杏儿一揖,杏儿一见忙还礼不迭:“太傅大人,杏儿不敢当!”
芷兰笑对贾谊说:“谢字不敢当,只以后少骂本小姐一句便好!”
贾谊忙歉意道:“贾生只不过随口笑玩,小姐不必当真。”
“本小姐当然不当真,若当真本小姐就不会来了。”
“又让小姐记挂着,还亲自送来,贾谊诚惶诚恐。”说着话,贾谊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正经道:“本太傅可听说,令慈在贵府早已严令,不准大小姐随意出门了,怎么大小姐还这般来去自由?”
芷兰一愠:“太傅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小姐这几日正为这个犯愁呢!幸好咱家侯爷开明,怕拘坏了他的千金宝贝,允咱可以常出来跟小厮学骑马,也是散心,所以才得着空儿来打扰太傅。”
贾谊朝他拿指头点了点:“我说呢!你这小顽猴,也就该多少拘着些,不然,这世上哪里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不过来本太傅这里么,说不上打扰,若有美食来,本太傅求之不得呢!”
芷兰将食盒从杏儿手上拿过,取出食盒里的粥菜放在几案上,然后又将食盒交与杏儿,让其先行退下,一边噘起嘴来,佯做反感道:“没想到太傅也如咱家夫人一般教训本大小姐!”
贾谊看着芷兰打开的食盒,眼里一下放出光来:“贾生不敢,不然,这多好吃食岂不就断了来路?”
芷兰撇撇嘴:“太傅以为咱有那么好,但只为给太傅送吃的来么?”
贾谊诧异:“莫非大小姐还另有要事?”
芷兰诡秘地笑:“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也不敢轻易打扰太傅的清雅不是?”
贾谊正色道:“芷兰有事请讲。”
芷兰拿眼瞥着他道:“咱听说吴国去往京师朝觐的使者里,有枚乘和邹阳二位大名鼎鼎的文赋大家,不知尔等能在睢阳呆上几天?在下能否有幸前往一见?”
贾谊思忖了,有些为难:“这……说起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似乎有些不便,以何身份呢?”
芷兰咬唇而笑:“太傅忘了,咱可不光是侯府千金,也还是李家大公子呢!”
贾谊微笑点头又摇头:“这些人里头,不光枚乘和邹阳二位才子,还有淮阳王和吴太子刘贤,若身份离谱了,只怕也瞒不过,依本太傅想,就兰公子吧。好在贾生也正要前去拜会,大小姐不妨就扮做贾生的伴从,与本太傅一同前往可好?”
芷兰一跃而起,拍手道:“当然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