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睢阳至长安之间的彼相思茶坊。
几案上,一只手将一只木盒推了过去。
对面的一只手将那木盒拿在手上打开,取出一卷竹简。
竹简在案上铺开,上面书写的是一连串的人名。
公孙诡的脸从竹简上抬起来,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背对着几案的布衣人阴沉的声音道:“娘娘说了,即然做了,做一个是做,把这些平时看着不顺眼,以后有可能妨碍大局的人一并都做了!皇子年幼,以后的路还长……”
公孙诡:“下臣明白……只是这样会不会动作太大,引起朝廷追究……”
布衣人:“你怕什么?有娘娘作主,只要你们把事情做得干净,自然不会有事的。”
公孙诡躬身:“诺。”
17、睢阳。梁国大狱。
大牢的草铺上,韩安国和枚乘已经入睡,邹阳躺在那里睁着双眼,却久久不能入睡,他的眼前一次次闪现出婉兮的面容和身影:
■邹阳站在林间的一条小溪边,尽情地吹奏……忽然感觉有点异样,他缓缓转过身来。
林外,身着淡色衣妆的婉兮渐映入他的眼帘……
他一边吹奏一边朝着婉兮的浅淡身影慢慢踱了过去……
邹阳:(念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婉兮亦朝着明亮的洞箫声大胆地走来……
邹阳:(念唱)“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月光透过树枝照着婉兮一张斑驳而紧张兴奋的脸。
邹阳:(停下念唱,颤声说)“是你吗?”
婉兮默默地站着,并不说话,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婉兮:(接着念唱)“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邹阳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二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洞箫声骤然欢快地响起……■
邹阳的心思回到当下:
邹阳的眼睛里含满了眼泪,他不禁双拳抱头,痛苦万分……
听着韩安国和枚乘都已入梦,邹阳只身起来,扶着铁栅站在那里,望着牢窗上空那一束隐约的光影……
18、睢阳,梁王宫。
刘武背对着殿门站在那里,芷兰从殿门走进来。
芷兰跪地行礼:“芷兰参见大王,叩谢大王不杀之恩!”
刘武转过身,下得前殿,弯腰欲亲手扶起芷兰:“快起来吧!也不想想,对你,本王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哪里会杀了你!”
芷兰依然跪着不起:“请大王一并赦免了枚乘、邹阳和韩内史。”
刘武直起腰来,又恨恨地转过身去:“你知道,寡人最不喜欢你替别人求情。”
芷兰望着他的脊背:“大王若不赦免他们,芷兰宁愿回到牢里,跟他们呆在一起。”
刘武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半晌才说:“本王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阻拦我!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芷兰:“大王,芷兰知道自己劝说不了你,我只求大王赦免了枚乘和邹阳他们的牢狱之罪,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大王多说了几句话……”
刘武闻听此言竟拂袖而去,一边走一边恨恨地说:“哼!如此一回回顶撞本王,寡人不杀了他们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了!不赦!”
芷兰朝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大王!”
却是青儿和莲儿走进殿来:“大小姐,我们先回吧,夫人还等着呢!”
芷兰只得含怨起身。
19、睢阳。梁国大狱。
邹阳在竹简上奋笔疾书……
牢头田甲站牢狱木栅栏当中的过道里,拿木勺使劲敲着饭桶:“开饭喽!开饭喽!”
韩安国一手扶着木栅栏,一手端着一只带着许多壑口的陶碗,在对一个狱卒发脾气:“你瞧这饭,里面不是虫子就是沙子,还有一半是麦糠,这哪里是人能吃的!”
枚乘听着韩安国与那狱卒田甲争吵,开始还置若惘闻,独自在拿草棍编织着什么。
田甲:“我说你呀,别拿自己太当人了,进到这种地方,你还想怎么着?人五人六?山珍海味呀!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不饿着你已经不错了!”说着话,那狱卒竟夺过饭碗,一下子把饭扣在地上。“不吃算了!看来真是没饿着。”
韩安国气愤地指着他:“你……”
枚乘这会儿终于过来,生气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邹阳这会儿也放下手中的笔墨走过来对那田甲说:“这位兄弟,眼皮浅了点哈!对落难之人这样作践会遭天谴的你知道不?”
韩安国笑了:“他们哪里懂什么天谴!你告诉他,遭报应!老天会报应他的!”
田甲:“嘿嘿!一群臭书蒌子,到了这地方还不忘拽文儿哈!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吓唬老子啊,就在这个地方,老子见过的损阴挚的人和事可多了去了!怎么样啊!人还不都活得好好的?报应,那都是吓唬人的!这世上若是人人都怕报应,早就天下太平了!”
枚乘开始陪笑脸:“老哥,知道你辛苦,在这地方当差不容易,咱这位韩大人身体有病,不能吃那个,求你开恩,给弄碗软和点的面食来好不好?咱记着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有机会出去了定会报答。”
田甲哼了一声:“你早说这话咱也不至于夺了他的饭碗不是?不过,丑话还得说在前面,精面食是没有的,汤汤水水的倒或许还有一点,不嫌稀汤寡水的咱就再给您辛苦一趟?”
枚乘:“辛苦老哥了!”
一会儿,田甲又走来,送来一碗剩汤,以嘲讽的口气叫道:“人参汤,来了!”
韩安国上前接过,一股刺鼻的馊臭味,气得骂道:“这是给人喝得么?”
田甲:“你以为你还是个人么?”
韩安国气愤已极:“你以为,韩某人这回就必得一死么?你可听说过‘死灰复燃’这话?”
田甲冷笑:“若你这团死灰有复燃的那一天,本大爷我洒泡尿也要浇灭了它!”
韩安国:“好啊,咱们走着瞧!”
田甲:“哼!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