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弦和阿倩久久逃亡,常常是风餐露宿,即使是小时候在家,也鲜少吃到这么多精致的菜。蓝笛从小跟在风雨楼少主秋遇雪身边,见多识广,但碍于身份,往往在暗处守卫,就算秋遇雪有心同桌共饮,老主人也会怪罪他们失了身份,所以也不常坐在桌子上这样精致的吃一餐。
阿倩见了腌制成胭脂色的鹅脯直滴口水,上去一筷子就夹起了三四片还在滴油的薄鹅脯放进嘴里。如弦夹起一块“金银夹花平截”煎糕,用筷子轻轻向中间一戳,里面竟然裹的是蟹粉蟹膏和蟹肉,浅黄与灰白相间,是为金银,煞是好看,也不禁食指大动。就连绿衣也觉得今天的吃食比平时的更鲜美,酒更加醇香,她做出主人的姿态,示意大家尽可痛快的吃一顿。
几人也顾不得形象,一炷香的时间就杯盘狼藉,吃了个痛快。阿倩撑着起身去了茅房,他们三人吃得微醺,绿衣喂如弦吃一块五花肉,如弦为蓝笛斟一杯果酒,以著击桌唱起歌来: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几人唱罢兴致不减,又开始闹着要结拜为异姓兄弟姊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阿倩,阿倩呢?”绿衣问道。
“去了茅房还没回来。”如弦饮了些酒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她在茅房里蹲了这么许久,莫不是喝多了起不得身?我去找她回来。”卓绿衣拿起长剑起身向后院走去。
如弦少时出身大家,家教严苛,不曾饮酒。今番有此良晤,痛饮数杯,却不知道自己不胜酒力,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后院一声巨响,她猛然惊醒,正要站起身来,感觉脑袋里直冒金星,眼前一黑就栽倒了过去,不省人事。
她当然不知道,饭菜中早被人下了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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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弦看见重重火光烧亮了天空,满地的孤魂野鬼在哭号,在哀鸣,在向她低声怨诉。父亲向来慈爱的面庞浮现,这次竟然皱着眉头对她说,一定要做个刚正不阿的人,报效大樾朝廷,报效君王。小如弦不懂爹爹的意思。
画面一转,母亲又哭着把她抱给叶嬷嬷,叶嬷嬷带着她一直跑啊跑,跑过了屋前的桂花树,桂花树洒落一地的鹅黄;跑过了厮杀的官兵,二哥正拿着柳剑浑身浴血;跑过了温府的大门,叶嬷嬷被一箭射中后心奄奄一息,握着她的小手说:“请小姐代我照顾倩儿!待来日,为你爹爹娘亲报仇啊!”
叶嬷嬷倒在了血泊之中,如弦又拼命的向前跑,官兵在后面紧紧的追,甲胄声哗哗作响。如弦慌不择路,磕磕绊绊就快被官兵追上时,眼前一青骢马勒缰,马上乘着一白衣短剑少年郎,他戴着面具,露出一双寒潭似的双眸,剑眉一皱,伸手将如弦拉上马背,“快,快上来…”
如弦爬上马背,那白衣少年纵马前行,后面官兵眼看追赶不上,拉起弯弓又是一箭,直直朝如弦射来,如弦吓得一声尖叫,闭上了眼。
白衣少年沉沉的哼了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如弦往他背后摸了一把,满手殷红的鲜血!原来他在箭矢射来的瞬间,将如弦护在了怀里,用脊背硬生生挡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