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女孩走了四条街,见她在西子湖边洗了脚,用碎布包好伤口,最后找了间药铺进去,这才放心,刚要转身离开,又听药铺里一阵吵嚷,隐隐夹杂女孩的哭声,李承欢关心则乱,也不怕暴露,径直闯进去,却见一小厮拽着女孩拉拉扯扯,女孩胳膊娇小,被这么一拽,疼的脸都变形。
李承欢这次收敛些,不像之前那般冲动,只是上前推开小厮,然后把女孩护到身后。
女孩见李承欢进来,先是困惑不解,而后默默躲在他身后。
“你为何欺负她?”李承欢质问。
“谁欺负她了,我只是问了她几句话。”小厮狡辩道。
“问话需要动手吗,那我也问你几句。”李承欢说着,一把抓住小厮手腕,轻轻用力,疼的小厮龇牙咧嘴,“说,为什么打她。”
“哎,哎,爷,爷,我错了,我错了……她穿的破破烂烂,还拿那么多钱进店,我怕是偷的,就拉着多问了两句。店里要是收了脏款,也是一桩官司,我哪知道她是您的人。”小厮咬着牙道。
“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瞧我穿的破烂吗?”李承欢怒道。
小厮闻言,下意识瞧他一眼,只觉他五官精致,说不出的俊美,别说身上穿着绸布衣裳,就是换上一身乞丐服,也不会有人觉得他穷酸,当即奉承道,“爷,您是大大的贵人,小的这就去给那女孩抓药。”说完连滚带爬跑去抓药。
李承欢回头俯身,拍拍女孩脑瓜,温柔道,“别怕,没事了。”
这次女孩没有躲,还弱弱说了句,“谢…谢。”
此时李剑吟也走了进来,先跟李承欢点点头,又冲女孩微微一笑,最后径直走到柜上抓药,不多时抓好回来,竟比那小厮还快。
再等片刻,小厮才大包小包拎出几个粗麻袋,小的约人头大小,大的竟比女孩还高。
李剑吟纳闷道,“这什么药?”
小厮见他与李承欢并肩而立,模样俊俏,器宇不凡,连忙回道,“爷,这女孩拿的是个药浴方子,专职内外创伤,药量大,需从库里取,所以耗时久些,您多担待。这是红花,这是益母草……”
小厮正说着,女孩已经跑过去,一手拉着两三袋药材,往店外走去。中药多晒干而制,这些药看似很多,实则不重,但女孩太小,拽起来很吃力,小脸憋得通红,拖着麻袋折腾半天,也没挪出半尺。
李承欢瞧的心疼,一把夺过两袋药材,提在手里,柔声道,“我们帮你把药送回去,好吗?”
女孩歪着小脑瓜瞧了瞧李承欢,又瞧了瞧那两袋比她还高的药材,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李剑吟见状,过去提起剩下的药材,护着女孩走出药铺。在她的带领下,李剑吟与李承欢走了几条街,进入一片简陋的坊市,又穿过两条小路,才来到女孩的家——不大的小院,两间破烂的屋子。
三人进了屋,李剑吟才发现屋顶有好几处破洞,他也曾沦落街头,知道淋雨的滋味不好受,偏偏江南多雨,女孩这么小的年纪,可苦了她。
进了里屋,只见一张低矮的土炕,上面铺满茅草,草上躺个四十出头的汉子,这汉子方脸短须,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活脱脱一座小山,本该生龙活虎,此时却奄奄一息。他见女儿带生人回家,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磕磕巴巴道,“啊,不要,害,九儿。”
女孩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汉子,在他耳边解释好半天,汉子才算听懂,他踉跄起身,跪在炕上,对着李剑吟二人纳头便拜,“恩,谢,恩。”
李剑吟这才瞧出来,汉子似乎脑袋不大灵光,可惜了他这幅精神模样。李剑吟上前搀起汉子,让他好生躺下,顺便扫了眼汉子的伤势。他虽不懂医理武功,却深谙庖丁之术,举一反三,也能瞧出汉子的伤乃外力击打所致,浑身上下至少五处骨折。
“你叫什么名字?”李剑吟眉头拧成一团,在炕边坐下。
“白,白,白武。”汉子结巴道。
“白武大哥,你这伤?”李剑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这父女俩实在可怜,便忍不住多问两句。
“码,码头,鱼,何罗,妖,吃,死,”白武完全没有心机,问什么答什么,只是表达不太清楚。
“你刚才说何罗?”李剑吟惊道,“能再细说一遍么?”
……
李剑吟跟白武打听何罗下落时,旁边的女孩悄悄走到李承欢身旁,拽了拽她衣角,小声道,“姐……”一个字没说完,就被李承欢抱进怀里,把嘴堵个严实。
李承欢冲她摇摇头,做了个不要的眼神,这才缓缓松手。女孩虽不善言辞,但冰雪聪明,马上领会,指着地上的药材道,“给爹爹煎药。”
李承欢知道她拿不动,于是捡起几袋药材,低头道,“你叫九儿对吧?走,哥哥陪你去煎药。”言语间故意加重了“哥哥”二字。
“谢谢。”白九儿礼貌的点点头,跟着李承欢走出里屋,只留白武、李剑吟在屋中。
白武不傻,只是有些迟钝、结巴,经过李剑吟耐心的询问,他把整件事讲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余杭镇临着京杭运河,码头众多,白武虽然脑子慢,但力大如牛,在码头帮着搬搬抬抬,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前些日子,白武赶夜工,偶然发现一群人从钱塘镇过来,在余杭码头卸了批货,是种名为何罗的鱼妖。
这种鱼十身一首,与一种名为章的海鱼极为相似,在运输不发达的当下,海鱼在内陆城市,可谓价比千金。
这群人从钱塘江捕捉何罗,运到不远的余杭镇冒充章鱼贩售。众所周知,所有妖类都含有妖气,充斥在血肉里,毒性更甚河豚,食之必死无疑,贩售何罗,就是谋财害命。
白武笨手笨脚,撞破了他们卸货,也不小心暴露自己。对方见他是个傻子,没有灭口,打了一顿,就给放了。
李剑吟打听清楚,心中自有计较。
此时李承欢领了白九儿进来,原来药浴已经烧好。白武一个大老爷们洗澡,李承欢、李剑吟两个外人自然不便久留。于是李剑吟留下十两银子,李承欢则把她的零食一股脑给了白九儿,然后动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