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今天走路多了，想洗个脚。
水根急忙到墙边，拿过来一个小点的木脚盆，估计是洗脚用的。
“水根，帮娘到汤锅里弄点热水来，脚得泡一下！”
“嗯！”
水根端起小木盆，脚却没怎么移动，是在迟疑汤锅在哪？
幼娟似乎为了表现，抢先一步来到灶前，揭开小木盖，脸朝水根微笑着，这时从揭盖的锅里，冒出一丝丝热气来。
汤锅就在那里！水根大步上前，用铜瓢伸下去，舀出热水来，倒在脚盆里，完后，朝幼娟莞尔一笑，端着木盆，置在娘的脚前。
娘脱掉黑色布鞋，露出包裹着白色绵布的脚。布鞋造型很奇特，鞋帮很高，很窄，长度也就13CM左右。
揭开一层层缠绕在娘脚上的白绵布，白绵布最里层，竟然还带有一些血丝？
娘将刚揭下来的白绵缠脚布扔在木盆边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绵缠脚布放在腿上。
这白绵缠脚布，在功能上好似现代人穿的袜子。
娘祼露的双脚呈现在眼前。
脚背很高，五根脚指并在一起，已分不开也分不清，脚很短，也就不超过12CM长，整个外形就像平常江南人家用大米包的「棕子」一样。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三寸金莲”吗？鲁迅先生书中说的“……懒婆娘缠脚布又臭又长……”这些都是水根第一次亲眼目睹，有点不可思议。
“小时候没看够吗？臭小子！”娘见水根盯着她的脚看，一付呆若木鸡的样子，温怒地呵斥道。
“哦，不是的娘，我看你脚上有血丝，是受伤啦？这…”
“哎，不碍事，就是下午从外婆家急走回来，还以为你出事了呐？”
“这……”
水根正想说些什么，被娘打断了，“别啰嗦啦！快去里屋，拿点红药水来，给我擦一下就行啦！”
“噢、好！红药水……”
水根不知道红药水放在哪里，慢悠悠起身故意朝幼娟望去。
“我去拿！”幼娟见状，自告奋勇地往里屋去了。看来今后幼娟能帮自己不少忙呢。
娘洗完脚后，在脚尖磨破皮的位置，轻轻涂上红药水。水根清楚，这红药水和碘酊一样，具有杀菌，消毒，防腐，愈合伤口的功能，以前在科学院理化实验室里，这些是太普通的试剂啦。
水根想多了解一下家里情况，就装着不清楚，问起爹和大姐在外的事。
娘一边往脚上裏缠着白绵布，一边说道：
“哎，你爹出去有七八年了吧，头二年还请人带些钱回来的，后来这些年不但钱没有带回，连个人影也找不着啦。还有你大姐也去有五六年了，说去上海找他的，也没个消息。哎，这几年外面兵慌马乱的，还不如在乡下，虽然清苦些，但能活命呐！”
娘说起来就愁眉苦脸，一付怛然失色的样子。
“娘，你就别再担心他们啦，再担心也没用。还是您自己先保重身体要紧，家里今后有我呢？我现在长大了，可以为娘分忧啦！”
“我的根儿真的长大了，会宽娘的心啦！好，今后全家就靠你啦，你是家里独苗，可要给娘争气呵，别学你爹……”
娘欲言又止，用手抚摸水根的额头，眼里挂着泪花。
“娘，您放心吧，我一定为您争气的！”
“好好好，娘放心！”
晚上睡觉，小床是水根一人睡，娘与二姐和小妹三人睡大床。家中的马桶给女性用的，水根当然要出门去方便。小便在猪圈边上有个破礶里，如大便则要跑50CM的毛厕里。
……
水根经过若干天，在周边不露声色的了解和打听，对自己设定的调查内容已完成，情况基本清楚啦。
程氏家族是当地望族，这周边几个村落里，半数以上家庭都姓程，几乎程姓家与家之间，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族亲关系，程氏家族有着自己的祠堂和族谱。
据族上老人传，程氏原本不姓程，远祖先为某朝中王族，因王庭内讧，他们这一脉为逃避追杀，被迫跑到这一带隐姓埋名，后改姓程。
程氏在这里有祖基，住宅和土地，算起来在当地是富农或地主，当然，有好几家可以算是大地主啦，例如族长「程老秀才」家。
中国的江南地区，一直有「渔米之乡」之美誉，在历代历朝，这江南都是较富庶之地。
水根的父亲程法安，上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他老八最小，其父母双亲在前几年都相继离世啦。
程法安分家时，也分得不少田地和房屋，还有一间门面店铺。
但程法安太不争气，是当地出名的败家子，人长得高大英俊， 178CM以上身高，相貌堂堂。但什么事也不会做，也不去做，整天游手好闲的，「吃、喝、赌、嫖」4毒齐全，就差抽鸦片这一毒，离十恶不赦也不远啦。
程法安这十几年下来，房屋和田地都被他卖光了，连老婆的陪嫁都折腾没啦。现在就剩下这二间半破旧瓦房，据说在外还欠有一些赌债呢。
所以他在当地也待不下去了，八年前说去闯十里洋场的上海，捞世界去了。丢下老婆孩子也不闻不问。
程水根的娘姓叶，名小婉。叶家祖上在当地还算是富裕人家，与程家算是门当户对，两家又是邻村。这叶小婉虽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称得上是「中家闺秀」吧，这不，还裹着小脚呢。
程法安与叶小婉是父母包办，指腹为婚。叶小婉年龄比程法安还大一岁。
程法安人长得风流倜傥，婚前就喜欢寻花问柳。结婚后嫌弃叶小婉是旧式女子，裹着小脚；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还有就是不解风情……
总之，程法安对叶小婉十分冷落，如果说婚后开始几年还有些新鲜感，有什么收敛；后面就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放肆。
叶小婉虽没文化，但不能说她缺乏修养。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子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所以程法安就是再不好，在她心目中，他还是一家之主。她在子女和外人面前，从未公开质骂过他，甚至连报怨都没有，最多就是叹口气。
自从程法安将田地和房间及首饰都卖光后，家里4-5口人，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乡下本来就是靠田吃田，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江浙人还有许多手艺人，什么木匠、泥瓦匠、……
没有田地靠什么生活？都得用钱去买呀，就靠叶小婉缝制衣服，收取些微薄工钱？那根本就支撑不下来，实际上前几年靠娘家补贴些，什么米、菜、油什么的，外婆偷偷给些。
平时外婆在方圆几十里裁做衣服有点名气，价格公道。所以，经常有人来请做衣服，但乡下做衣服不比城市，什么旗袍、西装的。乡下就是常用的粗布衣服，有钱的都跑到城里定做去了，所以只能攒些小钱。另外在外婆家有台手工织布机，可以自己做些粗布衣服。
但叶小婉娘家父亲去世早，是大哥大嫂当家，再说大哥家人口又多，负担也不轻。这几年又是二个大侄子，相继成家娶媳妇，花费不少。
娘家大嫂及侄子们的不满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娘家也不可能是“长期饭票”嘛。
所以，水根家每年，都得向程家亲戚们东借西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