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150800000004

第4章

康雅雯:这是第二次救我了,怎么会这么巧哇?

周海泉:不巧,每晚你落班前,我就在夜总会门前守候。

康雅雯:为什么这样,阿泉?

周海泉:那一次你同意我做你的保镖嘛。

康雅雯:明天晚上,你到我公寓来吧,那时我再给你说。

“昌江商贸集团”的总部大楼“昌江大厦”,座落在距火车站广场不远的太原路10号。

这是幢二十四层高的圆柱型建筑,外面用灰蓝色的玻璃幕墙装饰,不管白天黑夜,都承受着阳光和彩灯的辉映,显得通体晶莹,雍容华贵。

四月五日,是昌江大厦员工的领薪日。下午三点,周海泉走进十六层的会计科大厅,穿过面带喜色的男女员工人群,向负责保安部工薪的丁会计桌前走。

“老丁,”他率先招呼,“辛苦啦。”

“那是那是。”老丁忙得头都不抬,顺嘴应付,同时隔着一个瘦小的领薪职员的肩背,把周海泉的工薪袋递过来。

“自己点点,出门不认。”

“不会错的,老丁。”周海泉笑道。

正在这时,背后有人挤上来,手上舞着一张什么便条,往老丁桌前一揿。

“五十万,现款和支票都行。”那人说,嗓音带着闭合不全的沙哑。“这是万董事长签的手条。”

周海泉的心脏骤然受了电流打击似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空白。

他太熟悉这个沙哑嗓音的老头了,他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天看见他走进董事长的写字间,然后趾高气扬地手拿一张纸条走出来,或到会计科,或直奔银行而走。接下来,周海泉准会小心翼翼地走进董事长室时,看见脸色阴晦的万昌江陷在皮转椅里,神情沮丧,苦不堪言,许久不能恢复正常工作。

这个小人就是尤水旺!

他不是已在十天前把他掐死、并沉入大湖的水底了吗?!

这家伙怎么又复活了?怎么会又到这里来敲诈了万老头五十万元新台币?

好像专门要证实什么似地,尤水旺挤上来一偏头,恰好就与周海泉呆怔的五官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大吃一惊,接着尤水旺反而先恢复镇静。

“哦呀呀,周先生,”他尖削的下巴得意地向前伸着,小眼睛使劲眨巴,射出来的却是一道道寒气光。“有十天没见了。那晚回家,周先生没患感冒吧?”

周海泉看看左右,人群熙攘。臭老鼠算准他没胆量在这里公开杀人,所以显得肆无忌惮。周海泉强压怒火和惊骇,正要对尤水旺反击两句,会计科东边墙壁上一只内部蜂鸣器响了:

“保安部的周海泉先生,请立刻到董事长办公室来,保安部的周海泉生生,请立刻到董事长办公室来。”

周海泉咽下一口气,“尤先生,后会有期。”说罢,返身疾步走出会计科。

乘电梯往上升的时间里,他还是想不透:尤水旺怎么会复活?

董事长室在二十层的走廊中段,秘书林小姐在外间一张写字台后听电话,看见周海泉,马上向他笑着点头:

“董事长正等着你,请——”

周海泉轻轻推开高大的双扇橡木门,踏上昌江大厦首脑办公室墨绿色的羊毛地毯。

万昌江与尤水旺的秘密,只有两个当事者自知。十三年了,万昌江被尤水旺抓着致命把柄,真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痛切感。

发生那件事的具体情形,万昌江到现在也没办法把它回忆得清晰。

尤水旺是万昌江的台南同乡,比万昌江小十来岁。尤水旺三十岁时携带妻子到台北投奔万昌江,要他看在同乡份上,在昌江集团的随便哪个企业谋个差事。

万昌江收留了他们俩公婆。虽然他从与尤水旺的谈话中,隐约感到此人有些狡诈和自私,但既是同乡,乡情大于王法,他还是把没有什么管理才干的尤水旺,安排在敦化北路105号的万氏私宅做管家。尤氏的妻子惠姑,生性老实本纳,面皮白嫩干净,就放到太太房里当女佣。

半年不到,私宅里出现了几次失窃,万昌江喜爱的一个汉代青铜酒俱和一个宋朝钧窑茶杯,以及万太太的五、六件金玉饰物,不明不白地丢失了。

没有外贼作案。

怀疑的矛头逐渐逼近言语支吾的尤水旺。

但此时发生的另一桩大事,刹时转移了人们的视线。

万昌江的太太邵氏,是他草创“昌江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成功后,经商界耆老翁鸿儒作媒,与经学界权威邵墨子的独生女儿成的婚。邵氏娴淑贞静,通古文,有雅量,对万昌江体贴得无微不致,是他事业成功时分享胜利喜悦的同伴,也是万一失败后会全力抚添他伤口的患难女友。

不幸的是,邵氏年纪轻轻,就患上血癌。更不幸的是,她从美国验病归来,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遇到雷暴,全机98名乘客,统统随机坠入浩翰的太平洋,葬身鱼腹,尸骨不还。

万昌江病倒了,在私宅的卧室里高烧三天。他想念他的娇妻。他和她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他的事业正走上坡路,而她却独自仙逝。

病好了,心却更痛,每晚从公司回到住宅,睹物生情,感事伤怀,不自禁就要借酒消愁。

是尤水旺两口子上上下下殷勤服待,把盏递杯,端茶添菜。万昌江明白他们是想讨他的欢心,借机躲脱偷窃嫌疑犯的罪名。

但他不上当,心明眼亮,不会因为太太的死,而对平生最恨的奸诈行为有所宽容。他向另一位管家放出话,一等替太太守丧的非常时期结束,就马上开销几个下人。

就在哪天晚上,事情发生了。

万昌江在私宅饭厅里被尤水旺两口子轮番相劝,喝得酩酊大醉。回卧室前,他在洗手间吐了个翻江倒海。尤水旺和惠姑把他扶回卧室,脱去鞋袜。万昌江任他的摆布,只感到头痛欲裂,床边的落地灯亮亮地刺得眼花。

一觉睡去,就是大半夜,梦里人影幢幢,全是贤妻温情脉脉的脸庞。他在梦里与她拥抱接吻,曲尽欢爱。他呼喊她的小名,抚摸她的身体,和她尽情依偎。

突然一下子,眼前亮起一团白火,强烈的光线刺跑了他的睡意。他感到有人摇撼他的身体,用手使劲抽他的脸。他骇然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睡在床上,身边是同样一丝不挂的惠姑。

尤水旺站在床头,横眉立目,止住要穿衣服的万昌江和老婆。

“好你个实业家、同乡,”尤水旺声音抖颤,双目喷火,“你他妈仗势欺人,奸人妻女。说!是公了还是私了!”

万昌江羞愧难当,脑袋糊涂一团,恨无地逢可钻。我怎么会与惠姑同宿一床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成了强暴他人妻子的淫邪恶棍?

尤水旺将一张纸和一杆笔摊在茶几上。“如果公了,我马上喊起来,叫家宅的大小人等都来你的卧室参观。我他妈是小人,我们用不着要脸。你可是新锐实业界风头人物,哈哈,看哪个倒霉!惠姑!”他拉住嘤嘤抽泣着要穿衣服的女人,“别他妈嚎丧,就亮着你的奶子,等我去喊人。”

“不、不要……”万昌江惊惶地喊住要去开卧室门的尤水旺。“你、你说私了怎么办?”

“很简单,喏,”尤水旺用下巴向茶几上一点,“立刻写张悔过书,签字具结,保证赔偿我老婆和我的名誉损失,折算成钱币,该是五百万。保证永不再犯,请求宽恕!”

“这……”万昌江犹豫着。虽然事情很突然,脑袋边炸痛得仿佛裂开了口,但本能告诉他,写悔过书似乎不妥当。

尤水旺却不容他有周密思索的时间,他发现万昌江在动脑筋,立刻又要去拉门。

于是,冷静不在了,智慧被窒息了。为了要命的脸面尊容,万昌江在赤身露体的惠姑和凶焰万丈的尤水旺眼皮下,艰难地写了一张悔过书,并鉴上的他的大名。

等到尤氏两口子走出卧室门,他就清醒地意识到他将受小人钳制终身。他悔之晚矣。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具结,任尤水旺开门叫进一屋子下人,他同样会落得身败名裂。

万昌江不可能强奸惠姑,这是任何人都会深信不疑的。但脱得一丝不挂的尤氏太太确实在他床上,这也是无法抹煞的事实。

肯定是尤水旺趁他酒醉做的手脚。不过没有谁能指控他。万昌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戒了嗜好,从此滴酒不沾。

可他脱不掉尤水旺的敲诈。事情发生后半个月,尤水旺两口子主动辞了职,用诈来的资金,去迪化街开了一家绸缎庄,自己当上了老板。尤水旺过个一、两月,就要到万昌江的公司来一趟,把万昌江当成了他的私人金库管家,想拿几十万就要几十万。万昌江对此只能听之任之,否则,尤水旺随时可以威胁甩出那纸要命的“重磅炸弹”。

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万昌江没有再娶,一半因为对邵氏的怀念,一半因为那晚的失误对他的刺激。

可今天,尤水旺又来到他的办公室,居然指控他派杀手“做”掉他。尤水旺大发脾气,语言强硬,说假如万昌江不停止愚蠢的复仇灭口计划,他将立即把万大董事长十三年前写的“悔过书”复印几十张,寄到台湾各家电视台和报刊杂志社。他还要把十天前万昌江派杀手周海泉“做”他的罪证,向警方投诉,弄得万昌江除了身败名裂之外,还要饱受铁窗苦寒。

万昌江如堕五里云雾,尤水旺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他不怀疑周海泉。

他给尤水旺签了五十万新台币的“精神赔偿费”。他在那个鼠脸小人走后,默坐了五分钟,然后要林小姐传唤周海泉上来。

现在,周海泉就站在他的写字桌对面。

“坐,海泉。”万昌江抬起头,挺直腰背,拿出决策者精力充沛的形象。“你看见尤水旺没有?”

“在会计科碰上了。”

万昌江注意审视了一下他的部下。从内心讲,他非常喜欢这个年轻人。敦厚、忠实,对公司尽责尽职,对奸邪深恶痛绝。两年前多亏了他,他才没有被黑道人物绑成“肥猪”。

“海泉,”万昌江手上玩弄着一只签字笔。他不打算绕弯,与周海泉讲话,还是直来直去地好。“尤水旺告你十天前的晚上对他动了杀机,此事属实?”

“有这回事。”周海泉自从一看见尤水旺出现在会计科,就明白事情的哪个方面出了问题,他就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把他骗到车里卡死了,然后扔进了大湖。”

“为什么?!”万昌江忽然一下发了火,“你以为你是在非洲丛莽的原始部落?这是法制社会,弄不好你要吃官司啊!你说,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你,董事长。”周海泉平静地说,“为了他经常来给你不愉快。”

万昌江的嘴张了张,一股心潮翻涌于胸中。好兄弟,他想,你的情我领了,可你是在拿你的命运当儿戏呀。

“结果你并没杀死他,”万昌江用笔敲了一下结实的柚木写字桌,“反让他抓住你的证据。”

“董事长,这是怎么搞的,我记得明明是把他——”

“海泉,”万昌江仰天吁了一口气,“尤水旺不但是个小人,也是一个歪才,你那天晚上上当了,你杀死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与他的像貌相差无几的尤土旺,也即是尤水旺的兄弟。”

看着周海泉惊诧得瞪大了的眼睛,万昌江听他复述了那天晚上的真实过程。

周海泉的“奥斯汀”停在“尤记绸缎庄”的斜对面的小巷中,开初是没引起在柜台里监工的尤水旺注意。但周海泉疏乎了一点,他的小车是车头对绸缎庄,车头前一支路灯杆上的氖气灯,把车里的他照得很亮。就是这点疏乎,使尤水旺的眼睛悠闲地浏览街景过程中,一下隐约辩出了他。尤水旺为了证实自己所见不谬专门从店铺后门溜出,在人行道上众多逛夜市顾客的遮掩下,小心走到离“奥斯汀”很近的一家南货店柱头后,把周海泉看了个一清二楚。

尤水旺经常在昌江大厦走动,对董事长的私人保镖当然眼熟能详。他很奇怪周海泉的监视,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促使他随时多长个心眼。回到绸缎铺,他就把在里屋算账的兄弟叫出来,要他到柜台前去支应。

“不管什么人来找我,”尤水旺叮嘱与他容貌相同的兄弟,“你都先冒名答应着。”

所以,后来店铺打烊,周海泉去叫门,说“万董事长请你去,”尤土旺脸上会出现疑惑,并往堂屋里间看了一眼。他当时可能是想问一下当哥哥的,是不是还让他继续把“尤水旺”的虚名背下去。但堂屋里没有任何暗示,他也就随周海泉上车去了。

他肯定没想到会成为替死鬼。

尤水旺也想不到,他会把周海泉的行为,想像成一种敲诈的过程,就象他过去设计陷害万昌江一样。

看见“奥斯汀”载走了尤土旺,尤水旺也立即开出了自己的“雷诺”25型小轿车。他跟着“奥斯汀”开进大湖区,远远地掉在后头,为的是不让周海泉发现盯梢者。他弄不清周海泉将他的兄弟弄到荒山野地来干啥,但湖面在夜色中的空旷和死寂,却使他一下预感到不妙。

他的小车在转过一片山嘴和丛林后,车前灯一下照亮了站在湖边礁石上的周海泉。他牢牢记住这片芦苇荡和礁石。第二天一早,他复又驱车上这里。他此次没打空手,而是把一根带铁钩的塑料杆和一部“尼康”相机随车带了来。

他已料到尤土旺多吉少,因为一晚上兄弟都没有归家。

搅动的塑料杆钩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他拖上了尤土旺绑着哑铃的尸体。

他在无人的湖边呆坐良久,最后把那片地域和兄弟的尸体摄进胶卷。他悲哀兄弟的冤死,但想到既然已死了,就得死有价值。

这价值很简单明了:用这些胶卷冲出的相片作筹码,继续把万昌江一辈子敲诈下去。而尸体呢,暂时让他再沉到湖底去。

他不打算急忙报警,假如让警察早早地把幕后策划人万昌江和杀手周海泉一下逮入监狱,他就断了敲诈勒索的对象,他的兄弟还真白死了。

“这都是尤水旺自己告诉我的。”万昌江苦笑了一下,“原先只有我一个人被他圈着走,现在倒好,你也成了一个将被他控制的冤大头。”

“这么说,我更应该除掉他!”

“不行,”万昌江真的有些动了火。“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海泉,我不愿看着你作白白的牺牲。你就好好在我这里干保安。尤水旺那边,一切由我承担着,大不了就是多花几个钱。你还年轻,不要干违背法律的事。我会创造机会让你快快提升的。怎么样,海泉。”

“董事长说得有理。”周海泉垂首垮肩,“我照你的吩咐办。”

可是晚上八点半钟,周海泉的“奥斯汀”又开到了迪化街。尤水旺该死,尤水旺不配活在人世上。他周海泉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尤水旺借尤土旺的死因,再往万老头的脖子上套一根绞索。

万老头是世上最可钦佩的实业家,忍辱负重,求大弃小。万老头身受沉重的压力,还把本该他周海泉负的责任一肩担过去。

那么他周海泉不能有愧于万董事长,他能做的唯一贡献,就是把尤水旺干净彻底消灭之。

奇怪,“尤记绸缎庄”的招牌怎么变成了“梦丹时装城”?坐在柜台里的店主也换成一个方脸大胖子。

周海泉想了想,“啪”地一下拉开车门走过去。

“小姐,”他向一个店员说,“请问你们的尤老板在这里不?”

“什么尤老板呀?”女店员望着他“吃吃”笑,“我们这儿五天前就换成了王老板。”

“那尤老板呢、尤水旺?”

“把铺子卖给王老板后,就不知去向啦。”

周海泉万般无奈地呆在原地。

猛地,他甩甩头醒过神,看看腕上的表,快到九点钟。

他向“奥斯汀”走去,他现在每天晚上都有新任务,他不能迟到。

“奥斯汀”开走了,晶莹的尾灯迅迅速变成路尽头一颗尖锐的小红点。

第三场作秀完毕,已是夜晚十点。康雅雯从三楼的化妆间换好衣服,刚出门走向电梯,就被一个声音喊住。

她停步回头,立刻恭敬地让嘴角挂上笑纹。

“你好,太太。”她对雍容华贵的安娜打招呼。老板就站在她身后。

安娜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黯淡,抹了很多脂粉的脸面遮不住几丝愁容。

“玛丽”。安娜眼光游游移移不愿直视漂亮温婉的康雅雯。“我的一位商界朋友几天前托我,要我替他物色一位能干的女秘书。我想你念过大学,聪明,又年轻……”她顿了一下,还是接下去,“漂亮。你可能会很适合这份工作。当然,报酬方面他会使你满意……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见他。怎么样?”

“太太,”康雅雯表面上犹豫不决,心里却有一分欣喜,“让我考虑考虑。”

“好,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电梯降到底层大厅,康雅雯踏上光洁平滑的大理石地面,脑子里还在亢自兴奋。女秘书,工薪不菲、体面、高雅,与自己的气质容貌相称。哩!假若真能被那个商人选中,不就可以脱离这种薪俸虽还差强人意,但实在是低贱丢脸的“作秀”了吗?

嗨,应该把这事告诉阿泉,他会为我高兴。

自十天前遇周海泉相救以来,康雅雯心里就再也抹不去这个年轻威武的侠义男人的影子。分手时她向他要了电话号码,曾两次主动与他联络,询问他的肩伤。不过阿泉似乎很忙,或者是腼腆吧,他还没有一次拨来电话,邀她出外游玩。

康雅雯走出“佳丽”流光溢彩的旋转门,与站立的两名礼宾侍童打个招呼。她心情舒畅,见了谁都笑容可掬。

对,今晚回去,要给阿泉打个电话,说不定可以听听他的意见,两人还可以到什么地方去喝一杯。

她满面春风地走下夜色中的街沿,准备拦一辆计程车。

两个男人不知何时靠到她两侧,他们的脸面在霓虹灯变幻不定的光斑涂抹下,很是怪诞阴沉。

“康小姐,”其中一个人忽然紧紧挟住她的手臂。“赵玉良先生想你想得好苦哇!”

康雅雯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我不——”

她的后半句话被另一个人的大手捂回喉咙。她乱踢乱蹬,感到身体腾空,正被他们挟持往一辆暗红色的小车走去。

完了!她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今晚上逃不过色狼杜阿南的凌辱了。她越益加紧挣扎,四只手臂把她钳制得越紧。她胸闷气短,眼冒金星,气一泻,眼泪就涌上了眼眶。

接下来发生的事她不太弄得清,好像有一个男人从很近的一辆轿车里冲出,与挟持她的两个男人展开了搏击。只听拳肘相碰,风声呼呼,不到半分钟,两个挟持者就松了手臂,哭爹唤妈地跑得不知所终。

“雅雯,吓了一跳吧?”

一个男人亲切地询问。

康雅雯慢慢睁开由于惊吓闭得很紧的眼睛,周海泉笑意吟吟的四方脸膛近在咫尺。

“阿泉?”她根本不相信,一切恍若梦中。

“雅雯。”

“阿泉真是你?”

“上车吧。”

“阿泉!”她忽然大叫一声,忘乎所以地扑过去搂住了男人的颈子。

车行途中,稍微平息了激动的康雅雯有些迷惑不解。

“阿泉,”她问,“这是第二次救我了。怎么会这么巧哇?”

“不巧,”周海泉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奥斯汀”在灯光耀眼的大街上稳稳前进。“每晚你落班以前,我就在夜总会门前守候。”

“连续十天都这样?”

“是。”

康雅雯感到一股股热流冲击着心脏,“为什么这样,阿泉?”

“那次你同意我给你做大保镖嘛。”

“可我只不过是……顺嘴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我不允许杜阿南欺负弱小。”

“阿泉……”康雅雯带着感激的哭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悄悄守候一晚一晚,又悄悄不辞而别?”

周海泉腾出一只手,憨厚地挠挠粗硬的头发。“嘿嘿,我、我不习惯听姑娘的感激。”

“阿泉……”

康雅雯的两只小手,不自觉地就抓住了周海泉的一只手臂。她感到他牛仔工装布衣衫下的肌肉有力而沉雄。借着大街上散射进来的灯光,她打量着男人脸庞的侧面,每根线条,都勾勒出他坚实忠诚的个性。

哦,这个男人给予她的印象,是多么正直温馨。他像一座坚实的岸,不管何等风狂雨骤,她的小船只要系靠着他,就会吉祥平安。

她该如何回报他呢?尽管他是不需要回报的人,但面对他真诚炽热,有时又拘谨闪藏的眼睛,难道她不该有所触动吗?

康雅雯把脑袋轻轻依靠着阿泉的手膀,一股男人特有的雄性气息,热热地吸入她的肺部。

周海泉没有躲闪,他的肌肉似乎抖动了几下。他照样稳稳地驾着车,只是呼吸好像有些急促。

阿泉,康雅雯内心轻轻唤着他的昵称,脸颊挨擦着他的衣袖。她觉得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仅有着对他的感激信任,在心扉深处,更有一丝近似依恋的朦胧情愫,温温馨馨地释放出来,慢慢浸润了全部身心。

“阿泉,”她忽然兴奋地扬起头,“我有一个好消息。”

“快讲,”周海泉侧脸瞥了她一下,小眯眯的眼睛里映出的光格外柔和。

“我……”康雅雯又一下打住了。不慌不慌,万一事情办不成呢?对,等明天那个商家与我谈定以后再告诉阿泉不迟。“阿泉,”她换了一种捉迷藏的口气,“明天晚上,你到我公寓来吧,那时就再给你说。”

“好!”周海泉一口答应。

康雅雯又把脸颊倚偎在周海泉手臂上。他们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听着汽车轮胎摩擦水泥路面的细微“沙沙”声。

他们共同地依稀感到,有一种东西在他们之间滋生。虽然还不能一下确定其性质,但那个远景的神秘,却令他们莫名其妙地感动。

忠孝东路到了。

繁星万颗似的美丽灯阵辉煌地向小车压来。

四月六日早晨开始,天空就下起淅淅沥沥的春雨,到傍晚,雨还未住。

陆伟昌中午接到安娜的电话,说康雅雯已给了她肯定的答复。陆伟昌立即指示安娜,要她傍晚时与康雅雯在“佳丽”夜总会等候,他叫黄元清六点半开车去那里接她们。

“你要我们到哪儿去见你?”安娜在电话里问。

“鱼庄。”陆伟昌说。“你不要给康雅雯透露。”

鱼庄别墅建在台北郊外的大湖风景区,是陆伟昌的私产。别墅傍湖靠山,地基就耸立在一块距水面约二十公尺高的特大岩嘴上。

鱼庄别墅是陆伟昌的逍遥宫。从外表看,米黄色的二层小楼掩映在修竹繁花中,楼里有健身房、放映厅、台球室,楼外有泳池和草坪,与其他富豪们建在大湖之畔的金窝银窝没多大区别。

但是内部就大有区别了。地下秘室、小型刑审房、组合陷阱、毒气喷口等等一应俱全。四年前修造鱼庄时,陆伟昌曾亲自在设计图纸上加了一些关键结构。

别墅里平常人员很少:一个厨师、一个花工、两个设施维修兼大门值更人员,再加陆伟昌的司机黄元清,就是它的全部。但他们个个受过专业训练,遇到危险迫近,马上可以组成一道坚强的火力屏障,保护主人三分钟内从地下通道撤往二百米远的山间树林中。

当然了,修造鱼庄别墅这么大一桩产业,仅靠陆伟昌那点固定薪水,是一时半刻挣不来的。但情治系统的官员都有自己的神通。陆伟昌就利用自己手中实实在在的一点特权,暗中与台湾几大黑社会帮派势力相互往来,掌红吃黑,提共保护,从而坐收渔利,过上了令一些军方将军都无法企及的超前享乐生活。

现在,陆伟昌站在鱼庄小楼的二层阳台上,欣赏着春雨中烟笼雾罩的大湖美景,等着黄元清把安娜和雅雯接来。

他看看手腕上的表:六点五十五。再过十分钟,车子就该回来啦。

陆伟昌有种品尝佳肴前的小小激动和微醺。把康雅雯弄来,公开的理由,是替党国特工机构招摹有用人才,私下呢,却是满足他调换口味的生理之需。

陆伟昌对自己的小心和伎俩甚感满意。其实在与安娜保持二十年之久的情人关系同时,他还时不时补充些别的女人在床塌之侧。他绝不会大意到让这些女人互相知晓还有对手存在。他交错着与她们云雨之欢,从她们鲜嫩的肉体上品尝生活的不同“意境”。安娜只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情妇。他很清楚安娜已被他的床第功夫完全迷住,会死心塌地为他所用。安娜离不开他,他也喜欢安娜成熟的芬芳。他一共只让安娜到修造好后的鱼庄别墅来过三次,为的是担心她嗅到里面别的女性留下的气味。

这时,他看到那辆孔雀蓝的“奔驰”轿车从远处松树林中钻出来,驶上了通向鱼庄别墅的专用石子路。

陆伟昌整整白衬衣上深红暗格的领带,微笑着进入内室,顺螺旋楼梯下到客厅。

三分钟后,他和安娜、康雅雯在客厅里见面了。

“这位就是刘总经理。”安娜按事前陆伟昌的吩咐向双方介绍。“这是康雅雯小姐。”

“刘总你好。”康雅雯鞠躬如仪。

“哦哈……,康小姐,安娜夫人,请坐请坐。”

陆伟昌打量着康雅雯,少女穿了条紧腰身、腹前打褶的改良型牛仔裤,白色麻纱衫衣前腰打了个蝴蝶结,素雅简朴,青春蓬勃,与丰腴深艳穿着黑红大撒裙和“巴黎坎肩”的安娜相比恰成鲜明对照。

“噢!”陆伟昌拍了一下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康小姐果然天生丽质、气度非凡啊!”

“刘总过奖了,”康雅雯微俯着头,“真不好意思。”

正客套着,一个男人来邀众人入席,陆伟昌领他们鱼贯步入右侧小门后的餐厅,殷勤招呼两位女士落座。

“来来,甘太太,康小姐,”陆伟昌率先举起斟满波尔多红葡萄酒的玻璃杯,春风满面地说,“为我们的初识,干一杯!”

“别急刘总,”安娜故意打断他的话,挤着一脸不自然的笑,“这位康小姐的事……”

“没有问题。”陆伟昌爽快地点着头,“康小姐聪明漂亮,是刘某求之不得的人才,只要康小姐不嫌,明天就可以到敝公司上班。你的月薪嘛,作为我的秘书,当然是很优厚的了。来来,现在不谈公事,尽管干杯!”

盛情难却,康雅雯呷了一小口在嘴里,觉得除了甜中带辣的甘醇以外,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明的异味。

当陆伟昌再举杯邀请她喝下第二口时,她脑子开始变得沉重,眼皮发涩,反应明显地木纳迟缓起来。

她的头垂到了桌面上……

安娜被陆伟昌送出了别墅。

“你先回去,”他挽着她的手臂。领她往黄元清坐在里面待命的“奔驰”轿车前走。“我得与康小姐具体谈谈,加入特工处可不是简单的事。”

“上你的床可非常简单,只须在酒里预先放点麻醉药。”安娜尖刻地控苦道,心中的醋意烧得脸颊滚烫。

陆伟昌宽囿地搂搂她的肩膀,“我可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他话中含威地说,“你不会让我讨厌你吧?”

安娜张张口,说不出话。她在任何人面前、包括面对丈夫甘维民,都是一只不认输的雌虎,可唯独在这个男人跟前,她是一只任他宰割的羔羊。

她满怀忧怨地跨进车座,看着汽车开动,细雨霏霏中的鱼庄别墅在暮色昏暗中渐行渐远。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她得想办法,死抓住这个男人。她不能让他丢掉。二十年了,她的青春、生命、性爱,全部在与他一人的交往中,得到实现,也逐渐将流逝耗尽。如今已没有精力、没有热情去物色另一个替身,并且即使可以寻找一个新人,也丝毫无法替代二十年相交铸成的历史。

她也要耍耍手段,就像他为了找别的年轻女人暗中耍手段一样。

车子驶出大湖边缘,靠近了基隆到台北的高速公路引桥,安娜忽然要黄元清刹往汽车。

“小黄,”她甜甜地叫他,抑制住心中的烦躁。“知道你的老板今晚要玩什么把戏吗?”

黄元清装聋作哑,笑而不答。

“我可知道,是我亲自替他安排的。”安娜边动脑筋,边顺着想好的思路胡诌下去。“我和伟昌有协议,我们打了赌,我断定他今晚决不能治服这个小姐轻易与他交欢,他却发誓一定行。小黄,”安娜俯向车前座,温柔的手指捉住黄元清的肩,颇有深意地用力按了按,“我求你一件事啦。”

“什么事,太太?”黄元清肯定在她的娇媚眼波中有些不能自持,身体不安地左右扭动了一下。

“你们干秘密工作的人,一定有什么什么高级摄像器材吧?你回去后,陆伟昌与康小姐……那个的时候,偷拍几张照片给我。我要以此作证。免得他第二天哄我,黑白乱说,挨了人家的巴掌还说成是别人亲了他的臭脚。我可是跟他赌了一根钻石项链的。小黄,怎么样?”

小黄脸红红的,笑着摇摇头。

“小黄,”安娜嗲声嗲气唤他,手指顺他的肩膀轻轻摸上男人有力的颈子。

小黄的呼吸变得浊重,但还是不敢答应。

“哼!”安娜忽然收了撒娇,一下秋风黑脸,形同小鬼夜叉。“黄元清,你敢对你们顶头上司的女友动手动脚,大胆调戏,在车内欲行强暴,我一会儿回家就给陆处长打电话,我看你还想不想——”

“太太!太太你是怎么啦?!”

黄元清刹时间脸色大变,这个罪名他太担当不起了。他和特工处其他同仁都谙熟上司的脾气,若真要翻了脸,他黄元清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呀?

“太太,求求你不要为难我,你行行好呀!”

安娜放平了态度,猫戏老鼠一样慢声长气地问:

“不想我告你的恶状?”

“不想不想。”

“想过太平日子?”

“实在想过,太太你开恩。”

“好,”安娜一把推开车门,“那你今晚给我拍出照片,明天交来。”

“太太你去哪里?”黄元清慌慌忙忙欲拦她。

“放心,我去招计程车。你快回别墅,悄悄办好我的事。”

她昂头挺胸顺引桥向前走。她估计黄元清会完成她的吩咐。

哼!她在清凉的小雨中甩了一下头发。我他妈掌握着你有伤风化的证据,她想,只要你日后想要甩我,我就威胁把它们投到电视台去,看你还敢掀什么浪!

她的怨怒暂时得到平衡,高跟鞋敲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像一阵得胜者的鼓点。

陆伟昌送走醋意满腹的安娜,不慌不忙进到二楼尽头的大房间。担任厨师的手下早把康雅雯扶了上来。现在她躺在柔软的充水床垫上,仍然沉睡不醒。

这个房间是专门供别墅主人干些常情之外的事情的。房子窗外就是悬崖,直上直下,距水面二十公尺。窗子上排列着拇指粗的铁条,一层粉红色的尼龙窗帘把铁条挡在后面。

房间里亮着粉红色的灯,配着北墙上一整块大玻璃镜,和南墙上的春宫油画,使整个房间充满了刺激性的淫荡气息。

陆伟昌关上门。只要他不向床头柜后的内讲系统下令没有谁会来打扰他。他脱掉衣服,取出床头柜里一个金属小扁盒,用里面的注射器,给康雅雯打了一针催情素。

先前在餐厅里,专门在她喝的酒里下了一种新型致幻药,名叫脱纳德利恩。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科研成果。特工处为了某些特殊活动需要,也从进口来源中分配到一些。喝下掺有此种药物的饮料,人会不知不觉进入幻觉状态,而在此之前,是半小时左右的“安眠”期。等安眠期结束,喝药者的思维防御能力已被完全摧毁,他可以在引导者的指挥下,说出心中的全部秘密,并按引导者的吩咐,把引导者当作自己最亲密的友人。此药的有效时间根据药量多少而定,今晚陆伟昌只要康雅雯迷幻一个多小时就足够。

打完催情针后,陆伟昌开始剥康雅雯的衣服。看着一个美女在手下逐渐坦露得一丝不挂,别有一番难述的感受。

他没想到姑娘的内衣中间,却挂着一个手镯。手镯本该戴在手腕,她却挂在胸前,可见珍爱的程度。陆伟昌取下它,来不及细细鉴赏,随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把它放在里面。他有取下情人身上某个小物件作纪念的嗜好,他迄今一共有七样类似的东西。

他把手放上姑娘赤裸的腰侧,顺着凸凹起伏的身体慢慢抚摸。啊!多么细腻的肌肤纹理,完全像光滑的绸缎!

他心中波浪翻卷,淫焰升腾。他不仅仅是只为玩弄她而大费心思,他还有更高的目的。当然,要把一个因迫于生计而脱衣解带的作秀女改造成一名党国情治机构的有用之才,必得有一段漫长的途程要走。

作为培养女特工,首先,就是要她深入骨髓地懂得,女人的身体只是一种工具,仅为交换而存在。她应该学会如何利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去赢得对当局有用的一切东西。

他会把她送入阳明山秘训基地,让她在那里成长。不过在进秘训基地之前,他得让她在鱼庄别墅完成必修的第一课。

康雅雯的身体动弹了一下,睫毛很长的大眼睛慢慢睁开来。安眠期结束了,他可以对她进行诱导了。

“你是康雅雯小姐吗?”陆伟昌问。

“是。”她坐起来,毫不顾忌两只秀美的乳房就暴露在男人鼻子下两尺远。

“你有男友吗?”这是第一个正确程序,只要她说“有”,引导者就会利用这个材料,指引她按某种预定方向走,轻而易举迫她就范。如果她回答“没有”,引导者就会改用另一套备用方案。

“有。”姑娘回答得干脆利索。

“他在什么地方,有职业没有?”

“在昌江大厦供职,做保安。”

“男友叫什么名字?”

“周海泉。”

陆伟昌伸出手臂,扶住姑娘的肩头。“雅雯,我就是周海泉,我好喜欢你呀!”

“阿泉。”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渐渐地,两朵红晕漫上她的脸颊,眼睛也因激情的涨潮,变得水灵灵地光彩熠熠。

催情素发作了,这他妈真来得是时候。

“雅雯,”陆伟昌亲切地扶摸着姑娘的身体,“吻你的阿泉。”

姑娘的嘴唇鲜红如花,慢慢凑向陆伟昌。“吻呀,吻我呀!”陆伟昌高声叫起来,同时伸手到床头柜下,揿动了一个按键。

隐在窗户那面墙壁的空调器后的摄像镜头开始启动了,它会录下康雅雯主动向陆伟昌疯狂做爱的全过程。她清醒以后,陆伟昌就会在相当长一段日子里,反复给她放映这段录相带,让她从羞愧欲死、悲愤难当之中,慢慢变得麻木、变得对自己的身体和性事看得无所谓,从而彻底丢弃自尊和羞耻感,完成从平民女性到女特工的第一步转化工作。

康雅雯的手臂搂住陆伟昌,嘴唇压到陆伟昌嘴上。

“爱我呀……抚摸我、添我呀……”

渐渐地,在致幻药和催情素的双重作用下,康雅雯变得亢奋疯狂起来。哦,她的阿泉就在她身边,阿泉叫她吻他,阿泉在呼唤她的身体,那么,她就要满足阿泉,取悦于阿泉,因为,阿泉爱她,她也爱阿泉,她的一切本来就是泉哥的呀!

康雅雯珍贵的少女之躯丢失了。

淫荡的黑浪淹没了她。

在那间正发生着事情的房间隔壁,是一间小小的洗印暗室。黄元清此时站在暗室里,打开了分隔两屋子的那堵墙壁上的一个小窥视孔。这个孔开得很巧妙,若从陆伟昌那边看,只不过正好是那幅春宫油画中的裸女的黑眼珠。

这是为了监视某些特殊的客人,专门设计的。想不到现在却用来监视设计这个小孔的顶头上司。黄元清把一个高分辨率小型相机的镜头贴近窥视孔。他有些心跳,不知此事的后果是什么。

但有一个后果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拍摄长官与康小姐做爱的像,说不定不出明天,他就会大祸临头。夜总会女老板今天在车上的眼睛好阴冷,她会说到做到的。

黄元清顾不得从长计议了,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近一个小时后,两种药性都消失了。

康雅雯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自己和刘总经理一丝不挂的模样,感觉到下体传来的疼痛,如五雷轰顶一样震呆了。

陆伟昌并不介意地穿上一件睡衣,用十分舒缓的音调向康雅雯说:

“小姐,你的热情使我难忘,没想到,你对男人的渴望是这么强烈。”

“你说的什么?”康雅雯嘴唇打颤,太阳穴两边像有几十架喷射飞机在盘旋,她实在弄不懂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放一段录相带,”陆伟昌笑着点燃一根烟,“那都是你主动要我干的啊。”

康雅雯还是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与刘总经理在一个床上睡觉?

天啦!我被人耍弄了,受骗了!

这个念头一来,嚎啕的哭声像破闸而出的洪水,一下充塞了房子全部空间。她惊恐万状地跳下床,捡起地毯上的衣服胡乱穿上身。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意志被摧垮了。她昏昏朦朦向屋门冲去,只希望赶快离开这个禽兽之窠。

陆伟昌从后面抓住她的肩:“小姐。”

康雅雯回过头,狂乱地一脚向他踢去:“畜牲!色狼!老天爷要劈了你们啊……”

陆伟昌使劲抓住姑娘的双臂,防止她的打击,和颜悦色地劝她:

“小姐,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们公司对你的第一项测验,这种事情是很平常的,习惯了就会毫不惊诧。我们公司是个特殊机构,很有权力,力量遍布全岛。想进入我们公司的人很多,但能被录取的很少,男人有,女人几乎都不行。你能被录取,是你的荣幸呀!”

“放开我!我要回去!……你这个色狼,你不得好死呀……”

“好好好,你回去,回到你的阿泉那儿去。”陆伟昌松手放开大哭大闹的她,到床头柜边按了一下内部通话键,“阿黄,备车,”他对内藏式麦克风发令,“等会儿送康小姐回市区。”

他又踱回来,距康雅雯两步远站着。

“康小姐,”他的声音不再柔和,而是带有一种阴险的杀气。“给你五天时间考虑。五天后你不来,我们不为难你,但你的阿泉可要遭难了。我知道阿泉是何许人,知道他的地址。康小姐,我说话算话。如果你自杀身亡,我照样要拿周海泉开刀。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你的男友着想,他可是无辜者哟。另外,”他指着一瞬间收敛了哭声、脸带惊恐疑讶神情的康雅雯,语气变得更狠。“你若要告法院,好,我成全,我会把那盘录相带交给推事,让人们都来欣赏你主动勾引一个老实经理的丑态。我的话完了,请——”他走到门边一下拉开门,“记住,五天!”

周海泉将近八点半就驱车来到忠孝东路那幢单身女子公寓下。他坐在车里,听春雨一声声敲着顶棚,心里象嚼着一枚橄榄果似的清凉甘醇。

雅雯今晚约我到此,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呢?

昨天在车上,当雅雯把头依偎上他的手臂时,他平时粗犷的心田里,忽然注入一股涓细的暖流。他有些不能相信。他是孤儿,很早死了爹妈。后来服兵役,在金门岛男人的世界里度青春。他从小缺乏女人给予的柔情,长大后也没学会逗引女性清目的风趣和口才。他关心和救助雅雯纯粹出于侠义的天性。想不到,美丽温情的雅雯,竟把脸庞轻轻地、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靠上了他的手臂。

他也能吸引女孩子吗?他身上有令她们倾心的魅力吗?

天知道……

周海泉坐在“奥斯汀”里,就这样在幸福甘甜的遐想中,度过了大半个钟头时光。

九点二十的时候,一辆孔雀蓝的“奔驰”疾驶而来,“嘎”的一声停在“奥斯汀”旁边,又“呼”地一下开走了。

周海泉看见了被“奔驰”留在人行道上的康雅雯。

“雅雯!”他高兴地喊着她,推开车门跑出去。

奇怪地是,康雅雯却像中了魔一样,拔腿就往公寓楼里跑。

“雅雯!雅雯!”

周海泉紧紧追上去。他们一同跑进电梯,他惊讶地看见,康雅雯的脸上不光有雨水,红肿的大眼里分明还流着泪。

“雅雯你怎么了!”

康雅雯不响。

“谁欺负你了,啊?你告诉我!”

康雅雯依然一声不吭,只是泪水流得更急,似断线的珍珠一般“哗啦啦”地往下滚。

到了五层,康雅雯用钥匙打开了510的门,却不让周海泉往里走。

“出去!”她说了见面后第一句话。双泪涟涟,声音嘶哑。

“不!”周海泉固执起来,火车也拉不回头。

康雅雯忽然跑进卧室,“呯”地一下在里面上了闩。

哭声传出来了,像风暴、如山崩,是那样凄厉、痛苦,那样锥心刺骨。

“雅雯快开门!”周海泉擂着门连声大叫,“你有什么讲出来呀!”

哭声渐渐小下去,小到没有一丝动静。

“雅雯,开门啦!你在干什么?!”

里面清风哑静。

周海泉忽然意识到一丝不祥,她别是在干什么傻事吧?

他退后两步,拼足全身力气,“嗨”地一下向大门撞去。

他的身躯和破损的门扉一起倒向卧室。他惊慌地看见,康雅雯右手紧握一把水果刀,正要切割左腕的动脉……

四月七日一早,安娜卧室里的电话就响起来。

她拿起听筒,里面传出黄元清有些畏缩的声音:

“太太,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好了。”

“好的,今天就给我送到夜总会来。啊呀呀,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小黄呀!”

同类推荐
  • 留守的伙伴

    留守的伙伴

    我们的校园在县城最边远的偏僻小镇上,洋槐花盛开的时候,馥郁洁白。特殊班的留守儿童在全校数第一,教室里的课桌凳是那时学校的唯一——“双星座”,把学生1+1串在一块儿。回忆是美好的,也有淡淡的苦涩。我们是特殊班的留守伙伴,把心语系在鸽子飞翔的翅膀上。
  • 梅花烙

    梅花烙

    对即将临盆的硕亲王府大福晋雪如而言,最爱宠或者失宠,全看肚中孩兒是男是女了-一場男女婴对换的阴谋於焉展开。女嬰被放逐了,不知隨杏花溪水漂向何方?在雪如心慟,不忍卻不得不掙手脫嬰时,她忍痛将髮簪上的梅花印烙燙在女嬰的右肩上……長大后的女嬰-白吟霜,帶著烙印,回碩亲王府,她是來尋仇?報恩?剋亲?續緣?这一幕幕扣人心弦的生命真相,将如何开展在这些冤亲債主的眼前?
  • 花斑

    花斑

    这人一上了岁数,更年期一到,光景就是不一样。何美兰在镜子前匆匆抹完脸,往手里沾点嫩肤霜,准备搽上额头的时候,眼睛一扫,看到自己左脸颊上有那么深深的一块斑渍。她拿了毛巾擦,擦来擦去都擦不掉,这才确信自己的眼睛都花了,看不见脸上长花斑了。话说人到中年,可总有操不完的心。眼看着总算将儿子毛毛送进了大学,老公却不能省事。何美兰想着就叹出一声气,收拾好盘盏,拎了皮包,就出了门。老公徐怀义住院了。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得了心脏病。这也难怪老徐,厂里一沓子的事情要处理,长年身心疲劳,这病上身也不意外。
  • 鹿鼎记(第三卷)(纯文字新修版)

    鹿鼎记(第三卷)(纯文字新修版)

    这是金庸先生最后一部武侠小说,也是登峰造极之作!小说讲的是一个从小在扬州妓院长大的小孩韦小宝,他以不会任何武功之姿态闯江湖各大帮会、周旋皇帝朝臣之间并奉旨远征云南、俄罗斯之故事,书中充满精彩绝倒的对白及逆思考的事件!金庸先生将韦小宝的个人经历与历史密密切合,大玩历史哈哈镜的手法,令人赞叹,几乎信以为真,而小宝的做人方法及毫不留情的揭出人生各阶层黑暗面这种做法,使得这部书成了不是武侠小说的武侠小说,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地。韦小宝是个最最普通的人,好像也就是在你我身边的那些人一样。
  • 三角帽

    三角帽

    《三角帽》取材于一个西班牙古老的歌谣体民间故事,讲述了一个总督及其夫人与一对磨坊主夫妻之间的纠葛。《三角帽》在文学史上较长的短篇小说中的地位不可动摇,它是一部强有力的客观的作品,没有自我意识的阴影笼罩,简而言之,它是一则被娓娓道来的好故事,值得称赞。除了它本身纯粹的美学价值,这本书还是一部有助于学习西班牙传统风俗历史的珍贵文献。这部作品曾多次被译成其他语言并至少四次被改写为喜歌剧搬上舞台。最近一次是由二十世纪西班牙音乐大师法雅斯改编而成的同名芭蕾舞剧。
热门推荐
  • 蝴蝶飞舞

    蝴蝶飞舞

    本篇小说由《老鬼的春天》,《晚秋》等构成。小说走进我们的生活,为心中的人物,寻找一片适宜生长的土壤。人物有着强劲的生长力。
  • 惑乱天下又何妨

    惑乱天下又何妨

    【蓬莱岛原创社团出品】她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为了生存,怀抱仅存亲情,成为商战交易的牺牲品。一朝穿越,无意争斗,却深受君宠。家破人亡,亲离友散,步步紧逼。退无可退,那就背水前行,逆流而上……
  • 苍茫武帝

    苍茫武帝

    身蕴无上神器,手握逆天功法,重生异界,铸最强根基,踏武道巅峰,斩一切来敌!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来做部动画吧

    来做部动画吧

    一本平淡日子的流水账龟速练手作品~~~~
  • 来自快穿的自己

    来自快穿的自己

    新文《大佬快穿以后》已肥,可宰!无CP!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似是阳光千万里

    似是阳光千万里

    在被迫紧闭双眼而陷入的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在温柔坚定地一点点地收紧着手臂仿佛要将怀中人嵌入自己的骨血般像常处在极致的寒冷中,本能地寻找温暖他生命的火光。低沉的嗓音,痴迷的话语,他将她搂在怀,情不自禁道:“你是我的。”见识过阳光的人,怎会舍得再回到黑暗中…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混世阳云传

    混世阳云传

    混世纪年七百一十年在一个平行宇宙,一颗比地球大三倍的行星-绿星!这颗星球上存在各类异族,神明,妖魔,他们发生着许许多多的故事,爱恨情仇,种族纠纷,有纠纷就有冲突,有冲突引发战争,数以千年的战争破坏,引发星球岌岌可危。上古战神青穆为了阻止无休止战火损害所在家园,以自身强大的能力感化世界的行动殉身为法阻止了各族各国的残杀,颁布天法之共存法,约束各族争斗。此后万灵得以休养生息,许多族群帝国开始友好往来,但是战神青穆因此而陨落,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世界百年和平。 虽然共存法约束着各族几百年,但是大大小小的战斗还是会出现。 由青穆组建的绿法教会慢慢明白各族各国接纳共存法不是那么容易,种族歧视还是会存在。不过青穆交代要保护绿星,他们依然努力着。现在各族间不引发核级别破坏力,绿法教会就不会插手。也是绿法教会想明白了,要打可以,但必需有限制。 三百年后一位象征着太阳的神明,我们的主人公在南屿大陆伴随红雷降临,成为凡人的杨云将重新面临动荡的世界。
  • 萧宫锁身

    萧宫锁身

    萧王宫重垣叠锁,君王孤高。她为情复仇,沦落成他的独宠夫人。世人传言道,萧王弑杀君侄,谋夺王位,薄情寡义,残暴不仁。 几朝凭栏垂泪,步步深入,她才知萧王邪戾诡随。他道:“生下王儿,寡人立你为后。”她却无意得知,他的恩宠无边,不过是蓄意报复的手段。被困深宫,她誓要与之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