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戛然而止,我扶了太妃急忙赶去宣政门。
残云收夏暑,燕雀起未歇,宣政门下,惊若木鸡的后妃,暗潮紧惕的皇家侍卫,手中长弓弯如满月的靖帝,他手中的箭头直指慕容洵。
慕容洵不动声色地坐在轻痕上,身上绣了五爪金龙的白袍被风吹得嚯嚯作响。
我与太妃对视一眼,不由得神情凝重。
靖帝手中的箭矢是专门制作猎杀野猪之类的动物,如果射在慕容洵身上,我不敢想象会怎样。
“皇上!”太妃沉郁出声,靖帝执着弓箭的手略有颤抖,但杀意不减,弦上箭尾耀眼的白刺痛了我的眼。
十步之远的慕容洵微微向太妃点头算是见礼,转而神色自若地略带微笑看着靖帝,仿佛那对着他的不是箭头。
“皇上尚且顾念下先帝遗愿吧。”太妃极力抚平心中的波澜,提醒靖帝道。
靖帝听得先帝二字,短暂沉默后迸发出极为刺耳的笑声,已然透出肃杀之意,“看在先帝的遗愿份上,朕会留五弟一个全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伏地高呼“陛下三思。”
晋王有功于天下,况四海所服,人望甚高,如果靖今日一意孤行杀晋王于此,那么接下来的便是无休止的报复和叛乱了。
这些道理靖帝不可能不知,可,今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向隐忍的靖帝暴躁至此。
日光陡然被浮云遮住,我紧紧盯着隐晦不明的靖帝,心里思忖如何化解这场对峙,陡然间靖帝手中箭羽脱弦而去,撕裂长空,昏暗的光线下,只听马嘶蹄乱,有裂帛声响起。
再看时,慕容洵完好无损地坐在马上,原本穿在身上的长袍幽幽坠地。变起顷刻,有人几乎还没从刚刚的惊险中反应过来。靖帝侧身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箭,依旧拉弦直指晋王。
在靖帝再次举箭的那刻我血液几乎凝固,双手因为担忧而紧握,石榴花般的夕阳,投在靖帝嗜血的脸上格外渗人。
“朕的好五弟,刚刚是你运气好,现在我们再来一次。”靖帝青筋凸出,手腕用力,弓似承受不住强力欲断裂。
慕容洵身后的随从躬身拂剑,随时准备拼命。
慕容洵勒马朝着靖帝缓缓靠近,脸上带了冷峻肆意的讥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皇上要拿稳手中的生杀大权,不要再像刚刚那般错过了。”
靖帝仰了脸,眸底满是自傲,“谢谢五弟提醒,朕自会将这生杀大权运用得当。”话音未落,靖帝手中箭头忽地一转,利箭呼啸着朝我奔来。
“躲开!”是晋王急厉的呵斥声,还有马儿哒哒的蹄声。
我脚下如灌了千斤重石,移动不得,我杵在原地,眼看着玄铁做的箭头越来越大。千钧一发之时,我身子一轻,腰被一双铁铸成的手捞起,后背触上寒洌的铠甲珞入肌肤刺骨的凉。
有温热的液体带着血腥味溅在我脸上,忽的眼睛被人捂住,他抵在我耳边轻言安抚,“阿卿,别怕。”
慕容恪言?我心里听着他唤我的闺名突突跳跃,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天地旋转间,唯有他温暖如春的胸膛给我极大的安全感,我们在空中旋转了一个半弧方着地。
我甫一稳定身形,腰间一紧,坠入慕容洵的怀抱。
慕容洵眉心微蹙,语冷声沉,“有劳三哥。”
我短暂平息自己紊乱的心绪后,脱离慕容洵的怀抱,向恪言投以关切的目光。
恪言朝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后回身单膝跪地,朝靖帝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降罪。”